木小白無聲得罵了一句臟話，舌頭舔了舔空蕩確定里面有隱隱約約的一個小突起這才放下心來，人類幼崽真的是太麻煩了，居然還會換牙！

    不過也幸好人類會換牙，否則他嘴里就要有個豁口了。

    鬼知道當(dāng)初木白第一次發(fā)現(xiàn)自己的牙齒松動的時候有多驚恐，可能是年少時候有些營養(yǎng)不良的緣故，木白的換牙期來得晚，持續(xù)的時間也很長，直到現(xiàn)在他嘴里的牙齒都沒有全部換完。

    不過幸好他的門牙都換好了，否則木白難以想象自己在考試時候一張嘴露出幾個豁口的場景有多可笑。

    絕對會被不良大人嘲笑讓他牙長齊了再來考試的！

    哎，麻煩的成長期。

    木白撇撇嘴，正想隨手將牙齒扔掉，卻聽一句含著笑意的低沉聲音在他背后響起：牙齒要小心處理，萬不可隨意丟棄。

    一身錦袍子模樣俊秀的高大青年不知何時站在了他的身后，見木白看過來，他微微笑著柔聲道：上頭的牙齒要往坑里扔，下頭的牙齒要往屋頂扔，否則牙齒容易長不齊整。

    小孩看著他的表情漸漸從警惕轉(zhuǎn)為狐疑，最后露出了點驚慌，青年看著他小嘴亂動，就知道他這是在檢查自己的牙齒是不是整齊。

    似乎是確認(rèn)了自己的牙齒應(yīng)該沒問題后，小孩仰頭看著他，圓溜溜的眼睛里頭透出了一點遲疑，他張張嘴，脆生生道：你不是在騙小孩吧？

    不是，青年笑意更深，我不會騙小孩，更不會騙你。

    第51章

    雖然這人說了很讓人信服的話，但是木白還是覺得哪里不太對勁

    你這是上頭的還是下頭的牙齒呢？木白的疑惑勁還沒散去，聽到這句沒有戳動他防備心的話順嘴便回答：上頭的。

    那就得往下頭扔了。青年笑著道，他抬頭看看四周，面露一點遲疑道：不過這兒都是平地，沒有凹坑呢。

    木白一愣，左右看看，的確，如今他們所在是一個大平地。

    這當(dāng)然是出于安保需要啦，非但這兒是平地，周圍稍矮的灌木叢和小喬木都被先遣部隊砍伐，一眼望去可謂一馬平川，雖不至于說毫無遮蔽，但基本控制在了膝蓋以上的環(huán)境都被清場。

    如此，自然也不可能留有凹陷處，沒有凹地就不好丟牙齒要不還是算了，之前他那么多牙齒隨手丟了也沒見哪哪沒長好啊。

    木白剛生出了點猶豫，就聽那青年說：這樣吧，我過會要去周圍巡邏，你要是不方便的話就給我，我去幫你找個地勢低的地方扔了。

    他說的實在太隨意，反倒讓木白覺得自己的警惕有些莫名其妙了，他捏著自己的牙齒轉(zhuǎn)了轉(zhuǎn)，有些猶豫。

    不是木小白小家子氣，牙齒同骨骼一樣都是人體死亡后會留下來的存在，所以在他生活的時代，牙齒也會帶上一定的巫術(shù)寓意，不能輕易給人。

    在那個巫神共存的時代，就連剪個頭發(fā)都有特殊的儀式，更別說是骨頭牙齒了。

    他之前扔掉的時候也就算了，畢竟也沒人會跑到他家門口去滿地找一個小孩的乳牙，但是現(xiàn)在是有陌生人直接從他這兒拿，指定性著實太強(qiáng)。

    但是

    木白注視著他的雙眼，在對方平靜的注視下緩緩將手心里的小乳牙放到了他的手心。

    他垂下眼簾，松開手后他遲疑了下，還是收回了已經(jīng)空空的手。

    在這整個過程中，青年都微笑著注視著他，直到木白垂下手都不見絲毫不耐。

    這很奇怪，對于陌生人，木白應(yīng)當(dāng)不會那么沒有戒心，但是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他卻是感覺心安無比。

    那麻煩你了。踟躕了一下后，木白還是如此說道。他一方面對于自己將牙齒交到陌生人手里覺得有些不安，另一方面又覺得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人能夠成為萬物之靈便是因為他們比別的動物天生多出了一感，也就是所謂的第六感。

    這種脫離五感外的感知能力使得人族天生就帶一些特殊能力，只是因個體不同強(qiáng)弱有差，但木白覺得自己這具身體可能是小孩的緣故，他的第六感還是挺強(qiáng)的。

    比如他當(dāng)初就是靠著這種極其微妙的感應(yīng)從群山中選擇了秀芒村的方向，所以這次他也準(zhǔn)備相信自己的直覺。

    之后幾天依舊風(fēng)平浪靜，只是在進(jìn)入河南地界時，大部隊因為太子要審查黃河疏浚情況而停留了一段時間。

    在后世的歷史學(xué)有一句老話，叫做中華民族的治國史就是黃河的治理史。還有不少學(xué)者認(rèn)為中華民族天性中帶著的關(guān)于統(tǒng)一、協(xié)作的信念和文化就是因為長期和黃河搏斗帶來的影響。

    因為只有團(tuán)結(jié)，只有統(tǒng)一，才能發(fā)揮出最大的力量束縛住這條華夏大地的母親河，讓她保持溫柔慈愛的模樣，而不要總是家暴自己的孩子。

    幾乎每個朝代都留下了和黃河搏斗的記錄，大明也不例外。

    雖然建國也才十五年，但因黃河發(fā)生的大災(zāi)小災(zāi)已經(jīng)有不下十次，年輕的大明王朝幾乎每年都要在救助災(zāi)民一事上耗費大量的人力財力。

    或許有人要問，既如此不如干脆整治黃河得了，但這就牽扯到了一個歷史遺留問題了。

    元王朝滅亡的導(dǎo)火索正是因為治理黃河。

    元順帝時期黃河多次決堤，在元丞相脫脫為代表的大部分蒙古王公貴族的支持下以及大部分漢臣的反對無效下，順帝下令治理黃河。

    或許有人會奇怪，治理黃河明明是好事，而且黃河流域是漢人主要的聚集地，為何反而是漢臣提出反對？

    因為在元政府工作的極少部分漢臣太了解元政府官僚機(jī)構(gòu)的劣根性了，那無可救藥的貪婪如果放到了治理河道上，極有可能成為壓下當(dāng)?shù)匕傩盏淖詈笠桓静荨?/br>
    事實也的確如此，順帝發(fā)下的治理經(jīng)費到了當(dāng)?shù)毓賳T手中百不存一，而當(dāng)?shù)毓賳T為了完成任務(wù)，也為了中飽私囊，只有更加狠厲得壓迫民眾。

    原本一家只需要出一個役夫，變成了全家都得出動，老幼婦孺若想要避免徭役那就只有交錢，沒有錢就只能出力。

    而更糟糕的是，按照規(guī)定役夫在服役時候的口糧是官方提供的，但采買糧食的資金已經(jīng)不剩多少，如此便只能給別的地區(qū)增加稅負(fù)，亦或者是羅織罪名從百姓家中掠奪。

    于是，一個叫韓山童的人在疏通河道時，挖掘出了一只眼的石人，伴隨著民間流傳的一句著名的諺語，全國響應(yīng)的紅巾軍農(nóng)民大起義開始了。

    十七年后，一個叫朱重八的農(nóng)民帶領(lǐng)一干多少都受元王朝治理黃河所帶來負(fù)面影響傷害的農(nóng)民一起推翻了元王朝。

    即便實際上元王朝整治黃河的時間不到一年，而距離那段歷史已經(jīng)過去了兩代人的時間，但這份苦痛尚且沒有從人們的記憶中抹去，甚至于如今的朝堂上都有不少臣工聞黃河而色變。

    加上元王朝雖然壓榨民力，但當(dāng)時主持施工的賈魯所治理的黃河確實有效，所以大明的皇帝只是每年對黃河進(jìn)行日常的維護(hù)，不敢大發(fā)民力。

    太子朱標(biāo)此次前來便是來視察黃河水文情況以及疏浚工作的，但很遺憾，河南布政使司布政使王輿宗一月前因主持疏浚工作過于勞累過世了，只能由副使邢浩頂上此次面見。

    邢浩是因儒士身份獲得官職的一名官員，官方說法是叫儒士授，這是在洪武帝因為嫌棄科舉考試選擇出的人才沒有實干暫?？婆e后的一種舉薦方法。

    和西漢時候的舉孝廉類似，是由當(dāng)?shù)鼗鶎庸賳T或者是民眾推舉儒生或者是有大名望者入朝為官的一種方法，入門門檻很低，有些小地方甚至是只要識字就行。

    國家任用這些人也并不是看重對方的治國實力，實在是元末明初時國家的文盲概率太高，甚至有不少功臣良將都是文盲，偏偏在分封天下的時候，大明有不少跟隨朱元璋打天下的兵士都被派到地方做官。

    這些人或許管理地方不難，畢竟建國之初舉國凋敝，有時候一個縣城也不過才百來多人，管理起來很容易，但是寫公文什么的可就要了卿命了。

    無奈之下，朱元璋只能給這些不識字的官員再招聘了一批儒生給人打輔助。

    除了可以幫忙寫公文外，這種方法招聘來的儒生一般名聲不錯，而且在當(dāng)?shù)匾脖容^有名望，所以官員在抵達(dá)地方的時候工作開展上也能比較順利。

    職能定位如此，這些儒士不會做官也不會太讓人意外了。

    比如這位站在太子面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邢儒士，學(xué)問氣度無一不缺，姿態(tài)禮儀半分不錯，但太子最關(guān)心的治河之事卻是一知半解。

    太子的表情漸沉，他淡淡看了眼惴惴不安的老儒，沒有多說什么。

    但這就是最大的表態(tài)了，上司到地方巡查，一般為了安撫地方官員多少都會給予幾句夸獎，如果什么都不說，那就是完全不滿意了。

    幾個當(dāng)?shù)毓賳T都表情都有些不好，但他們都不如老儒生面色差，老人面色雪白，兩股戰(zhàn)戰(zhàn)，幾乎站不住。

    會有如今局面或許也不全是他的問題，很可能故去的河南布政使主管水務(wù)，他管理別的方面，雙方分了工，也可能老儒生匆忙接手還沒準(zhǔn)備。但作為一省父母官，這種事可以體諒，卻不能原諒。

    這位以仁善聞名的太子垂眸思索片刻后，直接抽出一份空白圣旨，現(xiàn)場罷黜老儒，又尋布政使司下屬官吏一一問話后，調(diào)右布政使梁博輿代行政務(wù)。

    青年將沾滿墨汁的毛筆丟在桌上，示意跟來的署官將自己方才寫就的圣旨拿下去謄抄，片刻后這份謄抄后的圣旨就會被快馬送入應(yīng)天府歸檔，屆時這份調(diào)令便正式生效。

    一般情況下，圣旨的簽發(fā)程序是反過來的，不過太子此次出行，洪武帝為了方便他在外時候方便，大手一揮直接給兒子敲了幾個空白圣旨，這才導(dǎo)致朱標(biāo)使用圣旨的時候還得反過來送去備案。

    當(dāng)然，以洪武帝對兒子的信任，即便朱標(biāo)不去做備案問題也不大，但朱標(biāo)行事向來謹(jǐn)慎，絕不會在此事上落人口舌。

    慘遭罷免的老儒趴伏在地，哽咽難言，青年嘆了口氣，令一旁站立的侍衛(wèi)將老者扶起，低聲道：老先生先起，地上寒涼，莫要傷了身子。

    頓了頓，他又說：罷黜一事著實萬不得已，孤知曉事發(fā)突然你亦是措手不及，孤也可以留在這兒等你理順政務(wù)再行匯報，但河南的百姓等不了你，封凍著的黃河也等不了你。

    青年眉宇間的柔軟此刻已經(jīng)被嚴(yán)肅取代，他雖未身著太子冕服，但一身貴氣凌然逼人，眸光一掃，周圍的官員全數(shù)低頭，吶吶不敢言。

    防川之事乃國之大事，黃河一旦決堤所害不知凡幾。王布政使已然殉職，他手頭的工作必須有人接下來，一分一秒都耽誤不得，所以，孤不能等。

    朱標(biāo)親自動手，將邢浩頭上的烏紗摘下，同時，他還摘了一個同樣一問三不知的輔官的烏紗，將兩頂官帽放在桌案上后，他看向梁博輿，這個三十來歲的年輕人額頭上已經(jīng)滲出了冷汗。

    太子對此視若無睹，他溫和道：你方才許多點子和想法說得都很不錯，但是好用不好用還是得試了才知道，各地情況不同，還是要因地制宜。

    喏。這個剛升職卻絲毫沒有喜色的河南代省長虛汗一陣又一陣得冒，他的目光挪向桌案上放著的兩個剛被摘下來的烏紗帽，總覺得一個不好，自己頭上的那頂帽子也要加入其中了。、

    嗚，誰說太子仁慈和善的？都是騙子啊啊?。?/br>
    敲打過當(dāng)?shù)氐墓賳T后，一身錦袍的太子殿下領(lǐng)著一干侍衛(wèi)離開了河南布政使司。

    今年兩月的時候黃河曾經(jīng)決堤過一次，當(dāng)時洪武帝緊急派遣了駙馬都尉李祺前來賑災(zāi)。

    李祺是韓國公李善長的兒子，又是洪武帝長女臨安公主的駙馬，政治資源頗豐，加上當(dāng)時李家正處于風(fēng)雨飄搖階段，李祺做事相當(dāng)賣力，因而大半年后的現(xiàn)在，河南人民的生活看起來已經(jīng)大半恢復(fù)正常。

    這點從街上的人數(shù)便可看出，較為貧窮或者是條件不太好的城市，街道上是不會有那么多人的，尤其現(xiàn)在還是冬天。

    朱標(biāo)聽聞過一些貧困的地方到了冬天都是一家人窩在一個被窩里，誰要下床便將全家人的衣裳都給他穿，如此才能度過寒冬。

    而在河南，這兒的民眾面色頗為紅潤，衣裳看上去也是鼓鼓囊囊，還有不少人行來往去都提著各種紙包，顯然是在采購年貨。

    朱標(biāo)心頭一動，攔下了一個面上帶笑的婦人，問明此處糖坊所在，便領(lǐng)著手下向那兒進(jìn)發(fā)。哪知道路剛走了一半，尚未能看清糖坊的招牌，便聽一熟悉的聲音說道：這典韋擋在門口，以長戟頓地，賊人無一人敢從他面經(jīng)過，紛紛自旁的大門離開意圖追趕騎馬逃逸的曹cao。

    此時圍著典韋的尚有十余人，皆是以一當(dāng)十的猛士，典韋見勢不妙舉起長戟左右而擊，戟過矛斷，阻擋者死傷無數(shù)，殺傷力著實驚人。然典韋此招為求突破，以攻代守，自己亦是中了十多道傷口，更糟糕的是他的長戟也在短兵相交之際折斷。

    見他受傷又?jǐn)嗔宋淦?，賊人自是沒有放過他的道理，紛紛持槍而上，典韋見自己愛戟已斷，心知不好，但他并未露出半絲懼色，反而趁著賊人欺他虛弱上前之機(jī)長臂一攬，竟是一左一右各自挾持一賊子，以人為武，重傷他人。

    在人群層層包圍之處，一戴著小帽的黑皮小孩一甩快板，急聲道：典韋見此舉驚得賊子誰也不敢上前，于是便意圖以此法突破，他復(fù)行數(shù)步，殺敵熟人，自己傷勢卻愈加沉重，典韋心知不妙，前進(jìn)幾步后突然回轉(zhuǎn)，那些兵士只見他矗立在營房大門前，瞠目怒瞪，竟無一膽敢上前。

    說罷，他長嘆一口氣，面上透出幾分無奈和遺憾，只見小孩小大人版得搖了搖頭，又道：許久后，眾人見這典韋只立在那兒并不攻擊，便有人上前試圖引他出招，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此人已經(jīng)傷重身隕。

    圍觀民眾聞言均是發(fā)出嘆息和遺憾，也不知道這小孩方才說了什么，竟有些感性的摸了眼淚。

    偏偏小孩似乎覺得情緒還沒有渲染到位，又補充了一句：典韋，陳留己吾人。他形貌魁梧，力氣過人，擅使雙戟，為曹孟德護(hù)衛(wèi)軍將領(lǐng)。

    他一生于千軍萬馬中救過曹cao三次，堪稱勇士無雙。只是在第三次，張繡先是派人偷走了他的一對長戟，又派百倍兵力相軋，典韋身中百余傷口，終是力竭而亡，然至死，他依然守在了營門前，為他的主公守住了最后的一道門。

    在此一役，曹cao的長子與愛侄均是殞命于此。一年之后曹cao行軍經(jīng)過故地，想起愛將，仍是不由放聲大哭，并設(shè)下祭筵，吊奠典韋之魂。

    他這話一結(jié)束，周圍群眾們的哭聲更響，有一小孩更是被情緒帶動得哇哇大哭，現(xiàn)場悲聲一片。

    小孩立在一個大木箱上，見狀左右看看，有些遲疑地問道：呃各位鄉(xiāng)親，不知覺得這故事說得如何，可還有什么要修改之處？有沒有描述單薄的問題？或是不夠具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