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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輔寵妻錄(重生) 第136節(jié)

    沈沅卻糾結(jié)于火腿、螃蟹和鯖魚這三種澆頭的選擇。

    陸之昀將她的猶豫看在眼里,便瞥了江豐一眼。

    江豐立即會意,所以固然沈沅只選擇了油爆鯖魚這一種澆頭,他還是給沈沅多端來了兩個小碟。

    一碟中放著整只的蟹殼,里面呈著澄黃的蟹膏和雪白的蟹rou,另一碟則碼著切成薄片的淡紅火腿。

    沈沅吃面時,不禁問道:“從前在揚州外任時,你沒吃過如意館的餉食嗎?”

    陸之昀蹙眉看著江豐命小廝給他端上來的,同沈沅一樣的菜式,只搖了搖首。

    沈沅瞧著他的這副模樣,也覺無奈,陸之昀在揚州的那兩年,好似就忙著查鹽務(wù)了,小秦淮沒逛過,這地界的淮揚美食也沒吃過幾道。

    “這附近還有家徽包店,都是用松樹葉蒸出來的包子,我舅舅早年是從徽地過來的,所以總會讓下人去買那家的松葉包子吃?!?/br>
    沈沅小聲地同陸之昀嘀咕著,又道:“但我還是喜歡五丁包。”

    陸之昀半斂著冷峻的眉眼,似是忖了一瞬,復(fù)又問道:“你知道哪家的五丁包做的最好吃嗎?”

    沈沅以為陸之昀只是為了應(yīng)付她,隨意地問了一嘴,便回道:“得勝橋的那家富春茶社做的最好吃,好像庖廚都是店家花了大價錢聘的?!?/br>
    說罷,沈沅卻見陸之昀又看了江豐一眼,淡聲吩咐道:“記住了嗎?”

    江豐利落地噯了一聲。

    沈沅不解地看向他時,卻聽江豐同她解釋道:“夫人,公爺這是要將你喜歡吃的這幾家食肆的廚子,都請到京師去,往后啊,您若是想吃了,他們就能隨時為您做了?!?/br>
    陸之昀于不動聲色間,就要出這么大的手筆,自是讓沈沅覺得倍覺震驚。

    等她面色微詫地看向陸之昀時,男人只用筷箸的尾部指了指她的方向,低聲命道:“繼續(xù)吃?!?/br>
    等用完了面,天際又開始轉(zhuǎn)陰。

    沈沅攜著兩個丫鬟在附近的點心鋪又為廖哥兒和陸蓉挑了幾樣,眼見著天色愈發(fā)烏沉,碧梧便在沈沅的身旁小聲催促道:“夫人,應(yīng)是快下雨了,您趕緊去尋公爺罷?!?/br>
    沈沅頷了頷首,等轉(zhuǎn)身去搜尋陸之昀的身影時,卻見他同一陌生男子并肩站在廊下,似是在交談著什么要事。

    陸之昀身著一襲落拓閑適的青衣長衫,背脊挺拔如松,發(fā)上方士巾后的兩個長帶也隨著漸起的秋風(fēng)飄了起來。

    男人的眼神漠冷,亦浸著上位者的淡淡傲睨,同人談事時,舉手投足間散發(fā)的氣質(zhì),格外的成熟穩(wěn)重。

    沈沅知道陸之昀在祈朝的各個布政使司中都有勢力和眼線,在揚州,也自是有人幫他打理著要務(wù)。

    正當(dāng)她決意等他談完事后,再去尋他,陸之昀已經(jīng)提前發(fā)現(xiàn)了她的身影。

    他身側(cè)的陌生男子則對著他恭敬地作了個揖,隨即便很快地離開了廊下。

    沈沅這才往陸之昀的方向走了過去。

    陸之昀在看向她時,深邃的眉眼間,很快就浸上淺淡卻又自然的溫和。

    沈沅在離他僅幾步之遙時,陸之昀緘默地朝她伸出了右手。寬袖隨之滑落,他掌根處的猙獰疤痕也露出了一截。

    沈沅卻于這時想起,十年前,她便是在小東門外的同一個長廊下,第一次見到了陸之昀。

    剛過加冠之齡的陸之昀,與云先生,還有現(xiàn)在的陸之昀的身影漸漸重合。

    沈沅的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種,實現(xiàn)了多年夙愿的激越之感。

    十年前,她同舅母羅氏有了爭吵,就不管不顧地想去京中去尋云致鷺先生,等避雨時看見了陸之昀,他說他認(rèn)識云先生,可以帶她去尋他,她便跟著他上了馬車。

    思及此,沈沅將白皙的纖手覆在了男人指骨分明的大手上,柔聲詢問道:“我們該回去了吧?”

    陸之昀回道:“嗯。”

    隨即,沈沅的手很快被陸之昀充斥著力量感的大手反握,他亦牽引著她,將她往他的身前拉進了幾分。

    沈沅反應(yīng)不及,下意識地想用手推拒著男人寬闊的胸膛時,卻聽陸之昀復(fù)又嗓音低沉道:“這回不騙你,真的帶你去京師找云先生?!?/br>
    第83章 遺囑

    從揚州歸返京城的途中一路順?biāo)欤瑹o論是乘水路,還是改陸路,沈沅都被男人摟護著,靠在他的懷里睡了好幾個時辰,所以到公府時,并未覺得身子疲累。

    陸之昀在到底京郊的館驛處時,便換好了官服,一進城門,便直奔大內(nèi)禁城而去。

    這日京師的天色明明很晴朗,可當(dāng)沈沅同陸之昀分別,踏入了公府大門后,卻覺府里的氣氛有些不大對勁。

    暖煦的陽光雖然灑在了她的身上,沈沅卻覺寒意侵體,周遭的諸景也顯得有些陰惻惻的。

    及至穿行過了門廳,沈沅便看見了身著便衣袍服的陸之旸,她隱約記得今日并不是陸之旸休沐的日子,便喚住了他:“七弟,我和公爺不在的日子,府里是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

    陸之旸的神情顯露了幾分頹喪,待對著沈沅揖了一禮后,便耷拉著眉眼回道:“五嫂…祖母她…她病倒了?!?/br>
    沈沅心中一詫。

    她記得沒去揚州時,她還帶著陸朔熙去了趟云蔚軒,那時陸老太太的身子還算康健,瞧上去并沒有什么異樣。

    好端端地,怎么就突然病倒了?

    逢上了她這種歲數(shù),可輕易得不了大病。

    “怎么回事?”

    沈沅邊詢問著陸之旸,也顧不得回院子整飭一番,就攜著幾個丫鬟要往陸老太太的院子處走。

    陸之旸跟在一側(cè),語帶懊悔地答道:“都是我的錯…五嫂你和五兄去揚州后,我就同祖母提了…提了和碧梧的婚事。也怪我犯了混,頂撞了祖母幾句…當(dāng)天晚上祖母就不行了,陛下得知后便派來了太醫(yī)照看,也讓人一直拿千年老參吊著祖母的命?!?/br>
    陸之旸的聲音越來越低,沈沅瞥了碧梧一眼,也顧不得過多地詢問這事。

    等到了云蔚軒時,見太醫(yī)還在,沈沅便急切地詢問了一番陸老太太的病狀。

    太醫(yī)則倍感唏噓地回道:“還請夫人節(jié)哀,也就這幾日的功夫了?!?/br>
    這話剛落,內(nèi)室里站著的大小丫鬟和仆婦就都隱隱作出了泣聲,一直守在床邊的陸蓉聽罷,更是萬分可憐地啼泣著,嬌小的身子伏在床側(cè),嘴里一直喚著:“祖母…祖母……”

    此情此景,讓沈沅顰起了眉目。

    她發(fā)現(xiàn)陸之昀和她都不在府上時,整個公府里的近百號下人也都如一盤散沙一樣。

    沒個做主的人,這些人做事也都六神無主。

    故而沈沅對內(nèi)室的下人呵止道:“老太太雖然昏睡著,但病中的人都是有意識的,也能聽見你們說話的聲音,現(xiàn)在老太太需要靜養(yǎng),你們哭哭啼啼地成何體統(tǒng)?”

    話落,有幾個年歲小的丫鬟被沈沅震懾住,沒敢再哭泣。

    近侍著老太太的婆子卻悻悻地道了句:“母家都敗落了,還從那兒趾高氣揚呢,某些人就是心狠,連我們這些下人傷感些都不許,就等著老太太一走,她就能在這府里唯我獨尊了?!?/br>
    她說話的聲音并不大,卻能使在場的所有人都清晰聽聞。

    那婆子雖是府里的一等仆婦,也是跟了陸老太太好幾十年的老人了,可也不至于沒眼色到,敢去陰陽怪氣地諷刺這家的主母。

    未等沈沅開口,陸之旸便沉聲斥道:“你算個什么東西?我五嫂的事也是你這種人能評議的?”

    婆子敢這樣同沈沅說話,自是也將退路都想好了,她早年被陸老太太許給了京師的一個漁戶,陸老太太清醒時,也知自己時日無多,便將這婆子的身契還給了她,好讓她回家養(yǎng)老。

    等陸老太太一走,那婆子就該出府了,所以對沈沅這個娘家失勢的主母,也就沒這么忌憚和懼怕了。

    正此時,躺在床上的陸老太太艱澀地抬了抬手,嗓音沙啞地問道:“都從這兒吵什么呢?”

    沈沅聽見了陸老太太的聲音后,忙不迭地便走到了床前,亦瞧出了陸老太太這時想坐起來,便命丫鬟幫著她倚靠在了架子床的床頭處。

    陸老太太的發(fā)上綁著福祿抹額,蒼老的面容透著灰敗之色,有氣無力地對沈沅道:“老五家的,你從揚州回來了?!?/br>
    沈沅嗯了一聲,恭敬地回道;“回祖母,孫媳剛回來就聽聞您病了,這才想著來替蓉姐兒為您侍侍疾?!?/br>
    陸老太太頷了頷首,隨即便對一旁紅著眼圈的蓉姐兒命道:“蓉姐兒,你回你院子歇一會兒,換你五嫂來陪我就好?!?/br>
    陸蓉猶豫了一瞬,還是應(yīng)下了老太太的要求。

    沈沅一貫善于察言觀色,瞧出陸老太太這是有話要單獨同她講,便將屋里的其余下人都支了出去。

    陸老太太卻示意沈沅將適才頂撞她的婆子單獨留下,那婆子不解其意,待走到床側(cè)時,便聽老太太厲聲斥道:“跪下!”

    婆子撲通一聲,就跪在了地上。

    沈沅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陸老太太則示意她在一側(cè)的檀木圓凳處落座。

    “往后再有下人敢這么頂撞你,你一定要拿出你主母的威嚴(yán)來,不必再這么隱忍溫懦?!?/br>
    沈沅頷首回道:“孫媳記下了?!?/br>
    實則自沈弘量被罷官后,沈沅也隱隱聽見了公府,乃至整個京中的世家圈子里,對她看法的種種微妙改變。

    高夫人和喬夫人并未因著沈沅母家失勢,而有意疏遠(yuǎn)她,還特意登府寬慰了她一番。

    但是其余人的態(tài)度,或多或少存了那么些見風(fēng)使舵的意味。

    陸老太太這時又道:“雖說你父親被老五削了官職,但你也不要將這件事放在心上,既是嫁進了陸家,那便是陸家的兒媳。老五喜歡你,定會護著你的?!?/br>
    沈沅再度頷首。

    陸老太太現(xiàn)在喘氣都有些費勁,說話的語速也很慢,“臨了了,你也別再因為你三嫂寇氏的事,記恨我這個老太太?!?/br>
    沈沅搖首回道:“孫媳不敢?!?/br>
    縱是知道陸老太太是有些偏心的,她也曾在這兒受了委屈,可眼下陸老太太到了彌留之際,沈沅也自是不會再糾著往昔的那些過節(jié)不放。

    陸老太太接下來的幾句話,大有同沈沅交代后事的意味。

    她悵聲道:“老五性傲,一般的女子入不了她的眼,我也從不會上趕子給他提納妾的事,這子嗣的事,往后就都要靠你一個人了。雖說你和他現(xiàn)在有個朔哥兒,但你們還是要抓緊些,趕緊再為我們陸家添幾個兒孫?!?/br>
    沈沅嘴上應(yīng)了聲是。

    卻知陸之昀對子嗣的事并不上心,甚至不準(zhǔn)備這么快就同她再有孩子。

    可沈沅卻想同陸之昀再有一個二人的女兒,也想讓朔哥兒多一個meimei,卻也知道這事是急不得的。

    陸老太太接下來的話,語氣明顯沉重了許多:“等我走后,你身為陸家的主母,肩上的擔(dān)子也比從前要多。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蓉姐兒和老七,往后啊,他們的婚事就都要靠你這個五嫂做主給安排了。我信任你的眼光,也知道你一定會給他們尋個門當(dāng)戶對的人家?!?/br>
    門當(dāng)戶對這四個字說著時,咬音重了些。

    沈沅清楚,這席話,是陸老太太在敲打她。

    也在告誡她,等她去世后,仍是不許陸之旸娶碧梧這個丫鬟為妻,且這話還是她臨終前的遺言,若是她最后違背了她的遺命,她這個祖母可在地底下一直看著她呢。

    沈沅的眉目復(fù)又顰了幾分,可聽著陸老太太重重地咳嗽聲,她嘴上只得先應(yīng)承了下來,柔聲回道:“孫媳記下了,還請祖母放心?!?/br>
    祈朝若是祖父祖母去世,身任要職的官員一般都是可以奪情的,且陸之昀在朝中的地位舉足輕重,就算是直系的父母去世,皇帝也可以下道圣旨,不必讓他歸家丁憂。

    而陸蓉和陸之旸的婚事,要是真的落在了她的肩上,那也是三年之后的事了。

    到那時會發(fā)生什么事,還不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