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黃金甲
書迷正在閱讀:穿成八零俏廚娘A爆全場、龍?zhí)ь^看書賺錢、黃龍至尊、末世:開局一株豌豆射手、我在修羅場里乘風破浪(穿越)、病美人替身是白月光(重生)、穿越之大度什么、[綜漫同人]橫濱在逃審神者、[綜漫同人]團扇家的大哥、[綜漫同人]橫濱在逃審神者(番外)
茫茫白晝,青煙縈繞,灌滿瑞腦的香鉆入鼻尖。晨時的微小雨滴越下越大,漸漸連綴成細密的雨簾。 俞姑姑有些費力地將傘往純妃的方向靠,自己則濕了半邊身子。主仆二人在雨中舉步維艱。 終于行至養(yǎng)心殿門前,純妃并未急著讓門口的太監(jiān)通傳,而是停駐腳步,抬頭望著熟悉的牌匾,忽覺恍若隔世。 認真數來,她已有兩個多月未曾涉足養(yǎng)心殿半步。 昔日她是這兒的???,是人人眼紅的寵妃,偶爾還能凌駕于皇后之上。 低頭苦笑,笑曾經的自己幼稚。她恨仁安帝毀了自己和韓逋近在眼前的相守,于是也決計不肯讓他與青梅竹馬白頭偕老,甚至為此極力爭寵,裝作和宮里其他女人一樣。 實際不過兩敗俱傷。 停駐于記憶中的雨幕如同畫卷,得以再次展開。它瞧著一成未變,像渲染做舊的顏色。 “娘娘,圣上請您進去?!?/br> 她頷首,拾級而上。 腳邊的衣裙被雨水打濕,增添幾分沉重,正如她現在的心情。 裊裊娉娉地行過禮后,仁安帝喚她站到跟前來,握住她的手:“你倒是圓潤了些。” 她勾起半邊恰到好處的微笑:“睿兒的終身大事已定,悅兒也在相看駙馬了,人逢喜事精神爽,臣妾未曾忌口,倒讓圣上看笑話了?!?/br> “是么?!彼d致寡淡,仿佛只是隨口問起,“賜座吧。” 待她落座后,仁安帝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今日傳你來,并無旁的要事,只是許久未見你,且皇后昨日來過,提及后宮近來流言四起,你可知說的什么?” “臣妾愚鈍,但既然圣上喚臣妾來,那定然與臣妾有關了?!?/br> “嗯?!彼霉P,將手中的紙折好交給江公公,往椅背上一靠,“朕明白你的想法,但也希望你時刻謹記自己的身份。” 純妃頷首的動作頓了頓,瞬間覺得他話中有話,又暫時聽不出任何不妥。 “近來邊關戰(zhàn)事嚴峻,圣上還抽空關心臣妾,實在令人惶恐。若再無旁的事,臣妾便先行告退了。” 仁安帝應允,卻在她走前突然道:“這件裙子,瞧著眼熟?!?/br> 純妃徹底僵在原地。 她恍然想起入宮第一年承寵,虛與委蛇的自己被眼前這個站在權力之巔的男人捧在手心,彼時她亦穿著這身衣裙,毫不知情地被他騙到皇宮的最高處共賞焰火。 純妃自認心如槁木,可那一刻,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確實有過片刻心動。 世間的陰差陽錯從未停歇,到底都回不去了。失去的人,破碎的心,消逝的愛,再如何回想,如何彌補,皆無濟于事。 前塵往事奮力突破暗黃紙箋的束縛,將記憶燒成一團虛無。 火雨星花,抓不住,摸不著。 往往最絢爛的煙火,最容易墜落。 他們愛過彼此,卻從未相愛過。 要怪就怪生不逢時,造化弄人吧。 “這衣裙的花樣常見,圣上許是記岔了。臣妾告退。” 罡風撞碎寒光,原野低沉地顫抖,云梯攀上破敗城墻,又被滾石檑木重重砸斷新一輪黃昏來臨,獲得短暫安寧的戰(zhàn)場上,有鷹在四周低低盤旋。 邊關軍營塵土飛天,人來人往,沒誰有多余的心思分去關心不遠處的少年。 傅伯珩懷中抱著略有磨損和污泥的水壺,正蹲在樹下發(fā)呆。 當初是他非要同父兄一起征戰(zhàn)沙場,滿腔豪情壯志,甚至極力說服阻止他的母親?,F如今,熱血冷卻后陷入迷茫的也是自己。 其實傅伯珩不大喜歡此處,這兒有太多的黃沙塵土和異域的粗語。 堪堪一個月,傅伯珩便從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燕京小侯爺,變?yōu)槭萘艘淮笕Φ能姞I小將士。 母親若知曉此事,定是說什么都不會再允他上陣。 被戰(zhàn)火侵蝕的旌幡,佇立于高墻之上,不動如山。 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多日以來,他見過太多太多,數不清的殘缺的肢體、染紅的床單、聽見痛苦的呻吟,聽見郎中急切的敦促。 雖然這么說略顯孩子氣,但此刻傅伯珩確實有些想家。 他迫切想要知道裴jiejie收到信時的反應,想收到她的回信;亦想起燕京尚未光顧過的美食,也不知是否還有機會;想到屋頭里養(yǎng)的小狗,它有沒有好好長大;想到離城前母親含淚的雙眼 來的路上,父親語重心長地和他說:“軍人殉國,魂佑疆土。生亦悲秋,死亦悲秋①,你既跟著我來,就必須做好戰(zhàn)死沙場的準備。刀劍無眼,沒人知道你曾是永昌侯的獨子,更不知你姓甚名誰。將來馬革裹尸,功名或許也落不到你頭上——即便如此,你仍無怨無悔,不害怕嗎?” 當時他是如何回答的? 他聽到自己用稚氣尚存的聲音,鄭重答道:“爹,你同孩兒說,出征前要給重要的人寫信,孩兒寫了。我在信中同裴jiejie說,‘武將世家,自幼學的是沙場征戰(zhàn),滿耳聽的是精忠報國’,大敵當前,我身為大齊兒郎,怎能退讓?我是永昌侯的嫡子,要學會肩負責任。爹,我準備好了?!?/br> 風吹動城頭赤紅的軍旗,獵獵作響。傅伯珩緩緩抬頭,眼眶通紅,強忍淚意。 前日擊退敵軍時,那個同他勾肩搭背,到處說要照顧他的李大哥,實際才大他叁歲。 然而變故來得猝不及防,眼看敵軍撤退,眾人預備整軍返回時,有支箭突然直直射向傅伯珩。 原以為要命喪于此,卻有人替他擋下了這一箭。 回首,李大哥的眼神夾雜欣慰與悔意,他拼盡全力,只匆匆留下一句給家人的話便撒手人寰,就此化為黃土一抔,魂歸天地。 傅伯珩被他最后的眼神擊潰,整整兩日渾渾噩噩。 永昌侯和堂哥忙得不可開交,連睡上半個時辰的機會都沒有,他怎敢前去打擾。 他現在非但是永昌侯的小侯爺,更是一名戰(zhàn)士。 思及此,傅伯珩緩緩站起身來,撐著蹲麻的腿,步履蹣跚。 “傅伯珩!傅伯珩——” 有人在遠處營帳高喊他的名字,并四處張望,尋找他的身影。 “我在這兒!”他舉起手回應道。 那人奔至他身前,氣喘吁吁道:“有你的信,燕京來的?!?/br> 傅伯珩接下信,一怔,忙不迭拆開信封,在看到第一行字時,熱淚盈眶。 【見字如見面: 傅伯珩,我是裴jiejie?!?/br> 裴筠庭終究沒忍住,托人給他送來這封滿含擔憂的信件,字里行間都告誡他照顧好自己,量力而行。 如同久旱逢霖般,他雙手顫抖著讀下去。 他的裴jiejie,果真是個嘴硬心軟,極其溫柔的人。 仿佛預料到他會被某些事絆住腳步,停滯不前,裴筠庭隱晦地提點了幾句,又怕他受挫,在信的末尾題道: 【待到秋來九月,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②】 落日余暉灑在身上,少年抱著信紙,抵于額間,泣不成聲—— ①原句出自《神犬奇兵》 ②出自黃巢的《不第后賦菊》 po18.space「po1⒏spac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