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以后，林雨疏一直擔心著路伊。

    她給路伊發(fā)消息，“真的決定好了的話，讓我陪你吧。你一個人面對這些太痛苦了。”

    路伊過了一會才回林雨疏的消息，只是簡簡單單的四個字，“不用擔心。”

    林雨疏看著那四個字，手指懸浮在手機屏幕上許久，遲遲未再敲下任何一個字體，最終退出聊天框。

    梁牧川看她皺著眉頭嚴肅的樣子，問道：“怎么了？”

    林雨疏抬頭看向梁牧川，嘆了一口氣，嘴唇微微蠕動，一時間不知道該怎么說起。

    “…路伊姐懷孕了，但是馮弋不知道，路伊姐打算把這個孩子流掉?！?/br>
    梁牧川聽完，應了一聲“嗯”，僅僅表示知道了。

    林雨疏看著他，等不到他的其他反應。頓時覺得自己與他，一個過于感性，一個過于理智。

    “如果是我懷孕了，你還會這么冷靜嗎？”

    梁牧川盯著林雨疏，隨后又把視線往她的肚子移去。

    “…你懷了？”

    “沒有。”

    仿佛有什么東西落空了，梁牧川剛才緊張起來的心跳沒辦法一下子得到平復，依然在胸腔里劇烈地跳動著。

    “嗯?！?/br>
    又是僅僅一聲“嗯?！?/br>
    林雨疏繼續(xù)問道：“如果我懷孕了，你不會開心嗎？”

    開心啊，怎么會不開心？

    梁牧川伸手把林雨疏攬在懷里。

    “你和我的孩子，怎么會不開心。但是，我們現在還不用著急要孩子，再等兩叁年吧?！?/br>
    一邊說著開心又一邊說著不著急要小孩，怎么聽都怎么覺得是在敷衍。林雨疏想再說什么，突然想起爸爸曾對自己的囑咐，而后又沉默了。

    過了幾天，林雨疏在書房寫書時，在她身旁處理工作的梁牧川突然接到一個電話。

    林雨疏聽不清電話那頭說了什么，只是察覺梁牧川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回復了一聲“在”。

    電話掛斷，林雨疏問梁牧川：“誰？”

    “馮弋?！?/br>
    沒過多久，馮弋急匆匆地來到臨湖灣林雨疏和梁牧川的住宅。

    馮弋看見林雨疏，直直上前走去。梁牧川看出馮弋情緒有點失控，連忙擋在林雨疏前面。

    “她在哪？路伊在哪？”

    事情來得有些突然，林雨疏一怔：“我…”

    馮弋以為林雨疏是在猶豫著不告訴他。

    “我已經一天沒能聯(lián)系到她了。你不要騙我，你快告訴我路伊在哪！”

    “我不知道?！?/br>
    “在這個城市里，她只有你這一個朋友，你怎么會不知道。算我求你可以嗎？”

    “我真的不知道?！绷钟晔杩粗媲暗鸟T弋，下巴冒出胡渣都沒有剃干凈，眼睛有血絲，頭發(fā)亂糟糟的，大概是真的找了路伊一天。

    林雨疏心里有些不忍，“…也許是在醫(yī)院吧?！?/br>
    “醫(yī)院？為什么會去醫(yī)院？她怎么了？！”馮弋的情緒又急了幾分。

    林雨疏看向馮弋，有些氣惱，心想你怎么可以還不知道她怎么了！

    “她懷了你的孩子了！因為你要和別人結婚，她要去醫(yī)院把孩子做掉！”

    “…我…沒有要和別人…”馮弋顯然震驚了，話都說不出一個完整句。

    他垂下眸消化這個事實，復而又抬頭看向林雨疏。

    “她在哪家醫(yī)院？”

    “…這個我真的不知道了，路伊姐之后就沒再給我發(fā)消息?！?/br>
    馮弋急忙轉身出門，去醫(yī)院找路伊。

    林雨疏也想跟著去，卻被梁牧川拉住。

    “這是他們的事，該由他們自己解決。如果我們在，他們反而不方便?！?/br>
    林雨疏只好止步，看著馮弋離去，希望他能早點找到路伊。

    林雨疏拿起手機，又給路伊發(fā)了一條消息，“路伊姐，你還好嗎？我很擔心你?！边€想再問問孩子怎樣了，但是一想到馮弋已經一天沒找到路伊，怕是人流手術早已做好了。不愿再戳人痛處，林雨疏在“我很擔心你”后面緩緩打上一個句號，按下發(fā)送鍵。

    又過了一天后，林雨疏終于收到路伊的回復。

    “我沒事，不用擔心我，寶寶還在我的肚子里。”

    林雨疏回：沒事就好。

    林雨疏跟路伊表示想去看她。路伊給了她一個地址，一個新的地址，不是那個雪天吃完晚飯送她回去的住處。

    林雨疏猜想，大概是馮弋的住址吧。

    林雨疏選了個星期天，梁牧川開車送她過去。梁牧川有事還得回趟公司處理，他把林雨疏送到地方，“回去的時候跟我打電話，我來接你。”

    “知道啦?！绷钟晔韪耗链〒]了揮手，然后走向路伊給的門牌號。

    是馮弋給林雨疏開的門。

    開門的那一瞬間，林雨疏注意在馮弋的袖扣上。

    是那天路伊姐買的那一對。

    現今已是冬季的尾巴春天的腦袋，氣溫漸漸回暖，馮弋身材頎長，穿著一件白色薄襯衫，黑色西褲，再配上那對袖扣，顯得馮弋人更俊朗。

    林雨疏看向馮弋的臉，胡子也刮了，不再像那天亂糟糟的模樣。

    馮弋對林雨疏說：“她剛睡醒，在房間里?！?/br>
    話音剛落，路伊就從房間出來。

    路伊見到林雨疏很開心，“怎么還買東西了！”

    “就是一點營養(yǎng)品而已?！?/br>
    馮弋從她倆身邊走過，套了件外套，對路伊道：“有事出去一趟，晚飯前我會回來?！?/br>
    “知道了?！甭芬翍艘宦暋?/br>
    語氣聽起來不淡不咸，馮弋臨出門前看了路伊一眼，確認她沒有什么其他的情緒后，才把門關上。

    林雨疏和路伊在沙發(fā)上坐下。

    都說孕婦體溫偏高，怕熱，路伊穿著一件薄款長裙，長袖都被她擼起來。

    林雨疏看著路伊還平坦的肚子，道：“那天他找到你了對吧？”

    “嗯。”路伊不自覺地把手放在肚子上，“剛做完術前檢查他就來了。”

    “他是什么樣的態(tài)度？”

    路伊抬頭看向遠處，回憶著當時的情景，“…他當時吼了我好多話，具體吼了我什么突然間記不清了，只記得他后來問我愛不愛他…”

    路伊笑了一下，“我當時哭得滿臉，愣愣地回答他說愛。然后他抱住我，他說剩下的我不用管，交給他處理就好，還有這個孩子他也要?！?/br>
    林雨疏忍不住也把手放在路伊的肚子上，現在里面的胚胎只有一點大小，還摸不出有什么動靜。

    路伊覆上林雨疏的手，任由她感受。

    “…他還說我就是自卑，才不敢跟他在一起。”

    林雨疏忍不住問道：“他結婚的事情…”

    “他有拿著戶口本說要和我去領結婚證，我說再等等，然后他又生氣了。起初我還說不愿自己的孩子當私生子，可當他真的拉著我去結婚時，我反而退縮了。其實他說得沒錯，和他在一起我就是自卑了?！?/br>
    “你這么好，沒必要自卑?！?/br>
    聽見林雨疏的安慰，路伊笑了笑。

    “他還帶我去見他家里人了。他家人顯然不同意他和我在一起，尤其是他媽，指著我對馮弋說，你非要因為這個女人和家里斷絕關系？之前那一次去他家，他媽再看我不順眼也只是指桑罵槐地說難聽話，第一次見她失了儀態(tài)發(fā)那么大的火，我也有點嚇懵了。他當時說了什么我也突然記不清了，后來是他拉著我離開…”

    林雨疏聽著，心里有了一絲安撫：“至少，他已經是堅定地選擇你了?！?/br>
    “…可是我怕自己會不值得他做到這份上?，F在我突然變得愛哭，從他家離開時我就哭了，那天他居然也會哄著我。哄一兩次或許還有耐心，可是若經?？蘅隙〞堑脜挓！?/br>
    林雨疏安慰她：“你是因為懷孕了才會情緒波動大。他愿意為你做到這個份上，說明你在他心里是值得，你沒必要一直貶低自己。”

    路伊舒了一口氣，“起初不想再跟他有任何一點瓜葛時，這個孩子我堅決不想要?？僧斈翘焖业轿抑?，我堅決的勇氣消失得無影無蹤?！?/br>
    “那就好好生下來吧?！绷钟晔栎p輕地縮回手，“我要當孩子的干媽。”

    路伊與林雨疏相視而笑。

    “你呢？你和梁牧川結婚也挺長的一段時間了，不準備要個孩子嗎？”路伊把話題拋在林雨疏身上。

    林雨疏搖了搖頭，“…他暫時還不想要，爸爸也囑咐過我不要太早要小孩?！?/br>
    “老師大概也是怕你受到傷害。有了孩子后，倆人的牽絆會更加理不清?！?/br>
    林雨疏微微抿唇，沒有應聲。

    路伊繼續(xù)問道：“那你自己呢？你自己想要孩子嗎？”

    林雨疏看向路伊，嘴巴微微張開想回答，可是半天說不出一個字。原來她也不明白自己想不想要。

    她和牧川的感情不是那種一蹴而就，一往情深。

    若是有人在半年前問她這個問題，她能毫不猶豫地說不想。

    而現在…

    現在…林雨疏想，或許自己是愿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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