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鴉少女 第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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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來救林秀竹的?!彼终J真地點點頭。 “你準備怎么救她?”易岺頗感興趣地追問。 “她想和于浩偉結(jié)婚,否則她的存在就沒有意義。她寧愿獻祭靈魂也要實現(xiàn)這個心愿,所以我就出現(xiàn)了。我得想辦法讓他倆結(jié)婚?!睘跹垦堪淹嬷种讣?,黑漆漆的瞳孔里已經(jīng)沒有了亮光,只有翻涌的惡念。 易岺皺緊眉頭,語氣嚴肅地說道:“你這不是在幫她,而是在害她。你已經(jīng)掌握了這具身體的控制權(quán),你可以帶著林秀竹離開。于浩偉是什么樣的人,你也應(yīng)該很清楚吧?與他結(jié)婚,你和林秀竹都會被毀掉?!?/br> “正是因為太清楚他是個什么樣的人,我才更不可能放過他。”烏芽芽冷笑道。 “繼續(xù)和這樣的人糾纏有什么意義呢?除了更多的傷害,你們能得到什么呢?”易岺眸色溫和地看著少女。 不知想到什么,烏芽芽舔了舔唇瓣,抑制著內(nèi)心的興奮,說道:“我能得到一條狗啊,一條任踢任踹、隨打隨罵、召之即來揮之即去、扔掉之后還會主動跑回來沖主人汪汪叫的狗。這樣不好嗎?” 易岺目光銳利地看過去,“你準備做什么?” “我才不告訴你!”烏芽芽跳下椅子,穿上涼鞋,匆匆往外面走,語氣十分不耐煩:“我不想跟你聊了,我要回家?!?/br> 這是一個對抗性很強的病人。如果她拒絕溝通,那么治療也就失去了意義。在極端不配合的情況下,易岺什么都做不了。他不是神,他不可能把手伸進一個人的心門,幫對方拽出受傷的靈魂。 他放下筆記本,轉(zhuǎn)頭看去。 林秀松一把抓住往外沖的meimei,緊張不安地詢問:“你們聊得還好嗎?” “你進來吧,我們單獨談一談。”易岺戴上眼鏡,語氣淡淡地說道。 林秀松把meimei交給幾個保鏢看管,走進了辦公室。 如果沒有家屬的配合,林秀竹的情況會越來越難以控制。她沒有離開于浩偉的打算,而這是最糟糕的選擇,所以易岺必須把自己的診斷告知林秀松。 二十幾分鐘后,林秀松從辦公室里出來,眼眶有些紅??匆姳粠讉€保鏢圍在中間,正用手指頭一下一下戳著盆栽的meimei,她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小竹?!彼ひ粑㈩澋貑玖艘宦暎庾R到自己叫錯了,又連忙改口:“芽芽?!?/br> 烏芽芽看向她,眼眸是清澈透亮的。 林秀松這才開始相信易岺剛才所說的話。meimei從來沒用如此干凈的眼神看過自己。她總是哀愁的,甚至是存著幾分怨恨的,她的眼睛里霧蒙蒙一片,像是藏了很多過于沉重的東西。 林秀松也想多陪陪meimei,但是整個家只靠她一個人支撐,她必須賺到足夠的錢,否則meimei的學費和生活費誰來付?meimei生病了找誰治?不接受良好的教育,meimei的前途在哪里? 她把世上最好的一切都給了meimei,卻唯獨缺失了陪伴。 這是她的錯。 眼前這個瞳珠里沒有一點陰霾的meimei,林秀松是喜歡的。她大步走過去,一把便把烏芽芽抱進了懷里。 烏芽芽只是愣了一秒鐘便回應(yīng)了這個擁抱。她拍了拍林秀松的脊背,小聲說道:“別哭啦,別哭啦,林秀竹會回來的。” 林秀松搖搖頭,一時哽咽。兩個meimei她都愛,也都能接受,但她無法接受她們想要嫁給浩偉的決定。那是一條絕路??! “走吧,我們回家,明天這個時候,我再送你來這里治療。”林秀松緊緊拽住meimei的胳膊,防止她半路逃跑。 “我跟易岺告?zhèn)€別?!睘跹垦恐噶酥皋k公室。 這個倒是可以。 林秀松放開了手。 烏芽芽噔噔地跑進去。 聽見腳步聲,正在寫筆記的易岺抬頭看去。 烏芽芽一巴掌拍在他的腦門上,然后一溜煙地跑了。她剛才被這個人嚇了好大一跳,心里的悶氣一定得撒出來! 易岺:“……” 砰地一聲巨響,辦公室的門被烏芽芽泄憤一般用力合上。她風一樣地來,又風一樣地走了,眼睛里冒著憤怒的火光,很清透,很有生命力。 易岺看著這扇門,過了好一會兒才搖搖頭,發(fā)出克制不住的低笑。 這是從哪個幼稚園里跑出來的小朋友? 第7章 烏芽芽一上車,林秀松就讓司機把車門鎖死,幾個保鏢開著另外幾輛車,緊緊跟在后面。 這樣的排場,林秀松也沒有辦法天天擺開。她雖然事業(yè)有成,但比起易岺那樣的豪門巨富卻還是差得遠。若不是為了看住meimei,她也舍不得花這個錢。 被關(guān)在車里的烏芽芽扒拉著窗口往外看,烏溜溜的眼睛跟隨著飛快掠過的霓虹光影而移動。她喜歡人類世界的喧囂與浮華,同樣也可以享受家的安靜與溫暖。 她在哪里都可以過得很好。 “jiejie,送我去于浩偉那里吧?!笨磯蛄藷艟埃剡^頭,用理所當然的語氣吩咐著。 “你說什么?你還要回去找他?”林秀松的嗓音陡然拔高,臉上顯出怒不可遏的表情。 “jiejie,我是不可能放過他的?!睘跹垦空J真說道。 “林秀竹,你不要這么賤好不好?我這是在救你——” 烏芽芽打斷了林秀松的話,“jiejie,我不是林秀竹,我是烏芽芽?!?/br> 林秀松怒氣勃發(fā)的表情凝固在臉上,然后慢慢變成了深切的悲哀。是啊,她差點忘了,meimei已經(jīng)被于浩偉那個王八蛋整成了人格分裂! “林秀竹沒有救了。”烏芽芽用尋常的語氣說出了這句令人痛徹心扉的話。 林秀松下意識地搖頭,“不,還有救的,jiejie會想辦法治好你們的?!?/br> “已經(jīng)晚了?!睘跹垦堪咽謾C遞過去,“你看看她和于浩偉的聊天記錄就知道了。她沒救了?!?/br> 林秀松接過手機,一頁一頁翻閱兩人的日常對話。她起初只是雙眼有些發(fā)紅,看到后面,整個人都開始顫抖。她慢慢轉(zhuǎn)過頭,眼里全都是不敢置信和恐懼。 烏芽芽按住腹部,緩緩說道:“她真的做了。她把自己的腹部挖空了。把這一部分血rou從身體里取出來的時候,她的靈魂就裂了。走出醫(yī)院,聽見于浩偉在電話那頭跟另一個女人翻云覆雨的聲音,她的靈魂就徹底碎掉了?!?/br> 烏芽芽用指尖戳了戳自己的肚皮,認真說道:“這里面已經(jīng)什么都沒了?!?/br> 她又戳了戳心臟,“這里面也已經(jīng)空了。” 她攤開雙手,用平靜的語氣說道:“林秀竹已經(jīng)里里外外被殺死了,只剩下一個空殼?!?/br> 林秀松猛然抱住meimei,哭地聲嘶力竭。怎么會這樣?在她看不見的時候,meimei怎么會被折磨成這樣?那些一步一步把人引上死路的話,那些摧毀一個人的尊嚴、人格、乃至于生命的沾滿了毒液的話,是人類能說出口的嗎? “我要殺了于浩偉!我要殺了他!”林秀松在meimei耳邊低沉地嘶吼著。她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幾欲碎裂。 “jiejie,這些事讓我來做吧?!睘跹垦客犷^看她,嗓音像孩童一般清脆無憂。 “林秀竹陷入沉睡的時候,你猜她最后一個心愿是什么?她依然不想與于浩偉分開,因為她的靈魂已經(jīng)被那個人拿走了。她只剩下一個殘破的軀殼。沒有靈魂的軀殼是活不下去的,所以她必須跟于浩偉在一起,她得為自己的靈魂找一個容器?!?/br> 烏芽芽輕輕拍打著林秀松的脊背,耐心地哄道:“jiejie不哭,不哭哦。我就是來幫林秀竹完成心愿的。我會把于浩偉的靈魂挖空,變作盛放林秀竹靈魂的容器。 “從此以后,林秀竹的意愿就是于浩偉的意愿,她想讓于浩偉變成一只狗,那人就只能趴在地上四腳著地地亂爬。jiejie你要幫我,你要把我送回于浩偉身邊去,不然我什么都做不了。” 烏芽芽把手指插入林秀松的發(fā)絲,輕輕撫著對方的頭皮,令其放松。她的嗓音是清脆的,卻又暗藏一絲粘稠的沙啞。這獨特的聲線輕易便能讓旁人的耳膜跟著震顫,然后把全副心神也沉溺進去。 林秀松差點就被說動了,正欲點頭的時候卻又咬牙切齒地說道:“你不準回去!你給我遠離他!” “jiejie,我不是林秀竹,我不可能被于浩偉控制?!睘跹垦可斐鲆桓割^說道:“給我一個晚上的時間來證明自己好不好?如果今天晚上,我收拾不了于浩偉,你們就把我?guī)Щ厝?。你們可以在樓下等我,如果有事發(fā)生,你們隨時可以沖上來救我,這樣行不行?” 林秀松的表情開始松動。 “況且我還要回去收拾行李。就一個晚上,不,半晚也夠了?!睘跹垦勘ё×中闼傻母觳不瘟嘶?,又用腦袋不斷拱林秀松的頸窩。 她放軟了腔調(diào)一聲聲地喊著jiejie,直把林秀松的心都喊化了。這是她從未在林秀竹身上體驗過的親密無間。這是她渴望了數(shù)十年卻極少得到過的全心依賴。 這就是相依為命啊。 林秀松徹底投降了。她閉上眼,把淚水逼回去,末了揉揉meimei的腦袋,咬牙道:“我在樓下等你。你只有六個小時,明白嗎?六小時后,我和保鏢會沖上去把你帶走。你需要住院治療,你他媽是剛切了zigong的人!” “好的,謝謝jiejie。”烏芽芽立刻放開林秀松的胳膊,拍著前排座椅說道:“師傅,麻煩去屠宰場,我買點東西?!?/br> --- 烏芽芽提著一個黑色塑料袋走進公寓。一支喝空了的礦泉水瓶躺在玄關(guān)處,等著家里的女主人清掃,卻被她看也不看地踢開。她漆黑的眼瞳緊緊盯著正坐在電腦桌前打游戲的于浩偉,像是盯住了一只獵物。 她把塑料袋擺放在餐桌上,自己則坐在于浩偉對面,把這個男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面對任務(wù)目標的時候,她好不容易才在塵世歷練中沾染的一點活人氣全都散盡了。此時此刻的她是一只真正的怪物。一層淡淡的血氣從她漆黑眼瞳的深處浮上,在燈影中聚斂。 于浩偉并未發(fā)現(xiàn)烏芽芽的異樣。對他來說,林秀竹只是一個快要玩壞了的人偶,就連多看一眼都覺得膩煩。 他一邊敲擊鍵盤一邊頭也不抬地質(zhì)問:“你怎么才回來?” 電腦里傳出一個女人嬌滴滴地喊“老公”的聲音,那是于浩偉在游戲世界的情緣。當著林秀竹的面,他從不避諱這些事。倘若林秀竹敢干涉他一句,他一拳就能把這個女人打到頭破血流。 還未開始交往的時候他就對林秀竹說過自己脾氣不好,愛玩女人,這一輩子都不會為了誰駐足停留。是林秀竹自愿往他身上扒,受到這樣的對待也是活該。 女人總會被壞男人吸引,然后幻想著與這個男人愛到轟轟烈烈矢志不渝,從而改變他們惡劣的本性。于浩偉屢屢釣到女人,利用的就是這種心理。 但改變本性其實是一個偽命題。如果能夠改變,那就不叫本性了。 烏芽芽打開黑色塑料袋,把里面的東西取出來,輕輕擺放在電腦桌上,凝著血氣的眼眸依然直勾勾地盯著于浩偉。 于浩偉瞥她一眼,問道:“這是什么?” 放在他手邊的是一個透明玻璃罐,罐子里用清水浸泡著一團rou呼呼的東西。 “這是你讓我摘掉的東西,我想帶回來讓你看一看?!睘跹垦客崃送崮X袋,等著于浩偉的反應(yīng)。 饒是于浩偉這樣已經(jīng)爛透了的人渣,在聽見這句話之后也產(chǎn)生了心驚rou跳的感覺。 “我艸你媽!”他連忙蹬了一腳,把轉(zhuǎn)椅從電腦桌前推開,自己也跟著遠離了這罐惡心的東西。 “你是不是有病?你把這種玩意兒帶回來干什么?”于浩偉摘掉耳機憤怒地質(zhì)問。 “我想留給你做個紀念?!睘跹垦枯p輕撫摸著罐身。 于浩偉不愧為人渣中的人渣,只是短短一瞬就調(diào)節(jié)過來。他立刻拿出手機,對著罐子連拍了好幾張照片,發(fā)在群里,配文道:【猜猜這是什么?!?/br> 打字的時候,他的眼睛里冒出興奮難抑的光。很明顯,他把這個東西,看做毀滅一個女人的功勛。他的每一次戀愛都是向著毀滅的深淵奔去。 愛過他的女人躺在淵底,而他則站在淵頂,用嘲弄的目光欣賞著滿地尸骸。 這些尸骸能讓他獲得最大的快感。 “寶貝,這個禮物我很喜歡。”他勾了勾唇,施舍給烏芽芽一個笑容。 群里的人一個個冒出來玩猜謎游戲,而于浩偉則坐在轉(zhuǎn)椅里,愜意地看著大家的對話。群里所有人都是玩pua的高手,他們會把獵物的照片或視頻放上來,供伙伴們欣賞。 在他們眼里,女人不是女人,只是玩具。 有人猜中了答案,于浩偉便圈出對方,得意洋洋地回復(fù):【你答對了,這是我完成的又一次絕殺?!?/br> 群里頓時炸了鍋,所有人都在夸于浩偉牛逼,連這么絕的事都能做到。pua的最高境界是引誘自殺,而于浩偉拿到的這個東西,比引誘自殺更刺激,因為從今往后,林秀竹活著會比死了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