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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57)

    第51章 雁徼迷煙

    何子濯道:既然如此, 該查的應(yīng)是蔣長老最近身體不適的原因,先不必在其他事情上糾纏了。這里又不是凌霄山,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tǒng)?

    蔣恪忍不住說道:掌門, 弟子知道舒令嘉是您的親傳弟子,由您一手帶大, 您一向護著他。但也不能如此包庇吧!以祖父當(dāng)時的情況, 就算他不愿意回來,也應(yīng)該先答應(yīng)下來,安慰幾句,哪怕是虛言, 也好讓祖父能夠先安心養(yǎng)病。

    舒令嘉直到這時,方才冷淡開口道:我不說假話。

    其實對于他來說, 就算再不喜歡蔣長老, 對方畢竟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長輩, 舒令嘉自然不愿意看到這樣的結(jié)果, 剛剛發(fā)現(xiàn)蔣長老居然就此喪命時, 也是震驚不已。

    但沒過多久, 他就看到姜橈趕了過來,又在旁邊挑撥起了蔣恪的怒火, 這個套路舒令嘉已經(jīng)十分熟悉了, 心里面便對這件事有了一些猜測。

    這時跟景非桐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基本上已經(jīng)把所有的經(jīng)過想通了大半,此時倒是想看看, 對方的垂死掙扎還能有多少手段使出來。

    你真是太高傲了!

    蔣恪快要被他的態(tài)度和語氣氣死了:先是林越, 又是我祖父,縱使你劍術(shù)高超,也不能目中無人!

    他沖著何子濯道:掌門, 這樣的人有資格進入秘洞嗎?若是境界再高上一些,日后為禍人間,又有誰能制的???

    何子濯沉沉道:蔣恪,你此時的言行,又何嘗不放肆?

    蔣恪平時十分畏懼這位冷心冷面的掌門,方才確實是太過激動了,遭到何子濯訓(xùn)斥,方才一凜,頓了頓,行了一禮之后,低頭閉嘴,然后心中依舊有些不服。

    見到場面有些尷尬,一名平日里便跟蔣恪關(guān)系很不錯的氣宗弟子連忙打起了圓場。

    他將蔣恪推開,上前對著何子濯說道:掌門,蔣師兄他也是

    他話說到一半,忽聽旁邊有個人懶懶說道:怎么大家來了這一會,一直站著?沒人搬幾把椅子來嗎?

    他被人打斷,有些惱怒,立刻轉(zhuǎn)頭看去,卻發(fā)現(xiàn)說話的人是景非桐。

    那名弟子頓了頓,老老實實將到了口邊的話吞了回去。

    何子濯看了景非桐一眼,吩咐道:沒聽見景殿主的話嗎?還不去搬幾把椅子過來,請各位客人坐下?

    凌霄的弟子們這才反應(yīng)過來,傻愣愣地跑去搬了好幾把椅子,首先便請何子濯和景非桐坐下。

    景非桐也沒看,拎起椅子直接往舒令嘉身后一放,在他肩膀上一按,讓舒令嘉先坐。

    舒令嘉之前與姜橈的對戰(zhàn)中受了傷,雖然后續(xù)因為主角光環(huán)的回歸也恢復(fù)了一些,但到底還是疲憊,景非桐的椅子來的正好,他便坐了下來,仰起頭沖景非桐一笑。

    景非桐也笑了笑。

    旁邊有乖覺的見狀,也沒敢坐下,連忙又將自己的椅子也讓了出來,搬給景非桐,景非桐這才坐下。

    因為這一通打岔,所有人都不得不停下來,看著他們忙亂地搬椅子,讓座,入座。

    但說話的人雖然出身凌霄,好歹也是碧落宮的殿主之一,人家過來做客卻沒個位子,好像確實也不大合適,由于怕景非桐再聽出什么別的要求,有人甚至連茶水都備好了,一一端了上來。

    景非桐瞧著舒令嘉喝了口茶,稍稍安心,這才轉(zhuǎn)過頭來,重新把被他打斷的話題續(xù)上:幾位爭執(zhí)不下,都是氣宗內(nèi)部的事情,外人也實在不好多言。不過蔣師弟突然提到了林越,那么景某倒是有些話想說我認為林越之死十分蹊蹺。

    他說到這里,有意頓了頓,將周圍的人瞧了一圈,這才續(xù)道:諸位不覺得他的情況與蔣長老有些相像嗎?當(dāng)初林越也是從來沒有什么惡疾,不過是在比斗過程中受了一些輕傷,然而沒過多久,就在運氣療傷的時候走火入魔而死,甚至毫無搶救余地,十分突然。現(xiàn)在蔣長老又是這樣。

    這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如果是意外,在短短的幾天之內(nèi),可能會出現(xiàn)這樣的巧合嗎?但如果是人為,又會是何人有這樣的心機本事,目的在何?

    景非桐道:所以我現(xiàn)在甚至懷疑,會不會是這試劍大會上根本就混入了什么歹人,處心積慮,想要對各派的重要人物進行謀害。

    景非桐這番話的水平很高,一下子就把氣宗內(nèi)部的事情攤到了此地每一個人的頭上,危害也放大了數(shù)倍,讓之前一些本打算看熱鬧的人也忍不住自危起來,生怕下一個離奇死亡的人就是自己。

    這可比舒令嘉跟蔣長老之間的那點矛盾重要多了,大家紛紛把注意力從舒令嘉身上轉(zhuǎn)開,有人已經(jīng)忍不住說道:景殿主目光如炬,直指核心,說的很有道理。卻不知對于此事,您可有良策?

    景非桐目帶深思:歸一派的人應(yīng)該也很想要給林道友一個公道吧。

    舒令嘉接口道:林越出事之后,我也一直心中存疑,只是之前要準備比試,暫時沒有抽出空閑來。眼下他的尸體正在南澤山中保存,我已經(jīng)同歸一派的人說好了,本來想過一會就去查看,沒想到又被蔣長老叫了過來。

    他看了看景非桐:既然景殿主也提出來了,我看不如就把歸一派的人請到這里來,咱們都一一查個清楚吧。

    何子濯點了點頭道:既然存疑,那理當(dāng)如此,也算給大家一個交代。

    姜橈本來在旁邊看著好戲,這時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了。

    林越已經(jīng)死了好幾天,這期間不乏有人將此事怪到舒令嘉頭上,舒令嘉都是毫無反應(yīng),怎會突然想到要查看對方的尸身?

    而且歸一派和凌霄派的矛盾這樣深,竟然還答應(yīng)了他。

    這很明顯就是有備而來,難道他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姜橈不禁道:事情還需要一件一件處理。眼下蔣長老之事尚未分說明白,想必他老人家的在天之靈也未得安穩(wěn),貿(mào)然將別派弟子的尸身運來,而且還是跟咱們有過爭執(zhí)的門派,會不會不大尊重?

    他這話是說給蔣恪聽的,希望他也能夠出言反對,但是這時候何子濯和景非桐都已經(jīng)開口說話了,蔣恪就算再是滿腔悲憤,也不敢跟他們兩人叫板,因此沒有吭聲。

    景非桐淡淡地說道:姜橈,我方才說,兩人之死或有關(guān)聯(lián),要一并查驗,你沒聽見么?

    姜橈心中一涼,不由自主地便收了聲。

    很快,戚光雅便帶著幾個人,一同將林越的尸身抬了過來,看見舒令嘉的時候,他還沒好氣地說道:我等了你半天,怎么又要跑這邊來了?

    舒令嘉道:凌霄派的蔣長老也出事了。

    戚光雅方才就瞧見蔣長老在榻上躺著,聽了這話才知道人居然已經(jīng)不在了,也不由吃了一驚:怎會如此?

    舒令嘉道:我今日跟蔣長老只說了幾句話,具體情況也不大清楚。但同林越交鋒良久,我也是突然想到了一件事?;蛟S可以查到真正害死他的人。

    姜橈聞言,心臟都要提到了嗓子眼上。

    他本來以為這件事都過去了,沒想到舊賬還可以這樣翻。

    姜橈努力控制著讓自己不要發(fā)抖,不會有事的,他分明做的十分隱秘!當(dāng)時都沒有被人發(fā)現(xiàn),如今怎會出現(xiàn)問題呢?

    他眼睜睜地看著舒令嘉走到林越旁邊,沒動尸體,卻拿起了旁邊的佩劍。

    舒令嘉道:他身死之前,劍應(yīng)該也一直在身上吧?

    戚光雅道:不錯,練劍的人自然不會輕易讓佩劍離身。更何況我?guī)熜中扌卸嗄辏瑒馀c自身靈力早已經(jīng)匯通一體,他運氣的時候,也要跟劍神思溝通。

    他這樣配合倒不是跟凌霄派和解了,而是深知舒令嘉的為人。

    他們多年前就打過架了,看彼此都是又了解又不順眼,戚光雅屢戰(zhàn)屢輸,一直以打敗舒令嘉為目標。就算再怎么討厭不服氣,對于對方的人品,他從來不會懷疑。

    舒令嘉既然說能查林越因何而死,那就是有辦法。

    聽了戚光雅的話,舒令嘉點了點頭,將林越的劍拿起來,握住劍柄。

    戚光雅不知道他要做什么,說道:這柄劍跟隨林師兄多年,只有他才能拔出來。

    舒令嘉試著拔了一下,果然紋絲不動,他便在劍鞘上扣了扣,說道:若是一味的愚忠,要你跟要一柄廢鐵又有什么區(qū)別呢?如今主人蒙冤而死,難道你不想為他復(fù)仇嗎?

    長劍微震,發(fā)出嗡鳴。

    戚光雅驚道:它能聽懂你的話?

    舒令嘉未答,將靈氣灌注于劍身,傾力一拔,林越的長劍霍然出鞘。

    但與此同時,伴隨著閃亮劍鋒的,卻是一股十分濃重的黑氣。

    好濃重的怨氣!一名歸一派的弟子驚呼道,難道林師兄死前有怨?!

    不知道是不是太過緊張出現(xiàn)了錯覺,姜橈感到自己手上剩下的那半串珠子正在發(fā)燙。

    他一手暗暗捂住,連忙接口道:林道友在這次的試劍大會上出手一直非常狠辣,可見是挾怨而來,劍上帶有怨氣,是應(yīng)該的。

    他實在有些急躁了,已經(jīng)有人察覺到了姜橈的話多,不由紛紛注目。

    舒令嘉卻搖了搖頭,說道:不對。

    他跟林越經(jīng)過了那么長時間的交手,自然十分清楚,那個時候林越確實是在沒事找事,故意向著凌霄派挑釁,但是他的劍息中,帶著的是藐視一切的狂妄與亟待宣泄的怒意。

    他不怨,因為他已經(jīng)劍術(shù)大成,展露鋒芒,他要做的是在凌霄派弟子的面前證明自己。

    但目前劍中充滿的則是不甘與憾恨,只能是在臨死之際留下的。

    有人也在旁邊小聲接了一句:奇怪,這明明是一柄玄門正宗的道劍,為什么上面的怨氣散了這么長時間還沒散干凈?

    他說的沒錯,所謂人死魂滅,氣消魄散,如果林越死前有怨氣,這個時候他人都已經(jīng)斷氣好幾天了,留在劍刃上那點怨氣被舒令嘉這樣一拔,也應(yīng)該很快就徹底消散了才是。

    此時的怨氣,卻是從這把劍內(nèi)部的劍息當(dāng)中漫溢出來的。

    剎那間,舒令嘉忽然心頭雪亮,脫口道:林越并沒有死透,他的魂魄應(yīng)該就在這個房間當(dāng)中!

    舒令嘉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愕然,好幾個人同時脫口道:你說什么?!

    舒令嘉一振林越的長劍,向前虛劈,劍光一閃,卻不復(fù)往日清亮,濃黑的怨氣自動找準了目標,向前涌出。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迅疾從房間中閃過,竟鬼魅一般倏忽奔到了門外,轉(zhuǎn)身便跑。

    怨氣追著那道人影涌了出去,而景非桐的動作卻比劍光還要迅捷,也不見他如何起身抬腿上一刻還在椅子上閑坐,轉(zhuǎn)瞬間便已然出現(xiàn)了在了那奔逃的人影身后,一掌向著對方拍去。

    景非桐的掌風(fēng)凌厲,逼的那人不得不拔劍轉(zhuǎn)身招架,隨即被一連逼退數(shù)步,正是姜橈。

    景非桐徒手對上姜橈的長劍,仍顯得輕描淡寫,揮灑自若,旋身之間,似笑非笑地說道:跑什么?

    他這三個字也問出了座上大部分人的心聲。

    目前的兩位死者,無論是林越還是蔣長老,都跟姜橈既無仇怨,也無利益沖突,甚至蔣長老活著,對于姜橈來說還有極大的好處,害人的是誰,也不該是他,他跑什么?

    但疑問剛生,便也有人看出了問題。

    按理說姜橈這個時候剛剛經(jīng)歷過一場大戰(zhàn),最后還被舒令嘉一劍所傷,應(yīng)該已經(jīng)沒有什么力氣了才對。

    但此刻他對上景非桐這樣的高手,揮劍奮力迎戰(zhàn),動作竟然還十分敏捷,劍氣縱橫間亦顯得靈力充沛,半點看不出來有傷在身或者體力損耗。

    他這樣的表現(xiàn),讓人不由想起,姜橈在之前和舒令嘉對戰(zhàn)的時候也是這樣。

    明明好像已經(jīng)到了極限了,他卻總能提升靈力,發(fā)出更加厲害的一招,像是要把對手給活活耗死。

    如果那個時候還能解釋姜橈為了跟舒令嘉打持久戰(zhàn)而保持體力,是一種戰(zhàn)術(shù),眼下面對景非桐的逼殺,卻怎么都說不通了。

    大概是自矜身份,向來很少有人能看見景非桐在對敵之時拔劍,他上一回使用兵刃的時候還是因為要跟舒令嘉切磋。

    但眼下,僅僅是徒手招架劍鋒,景非桐對付姜橈也已經(jīng)綽綽有余,然而他偏生不出全力,出手之前頗有逗引之意,卻又處處下了殺招,逼的姜橈不得不奮力反抗,將目前所剩的實力在眾人面前展露無疑。

    眾人越看越是覺得不對,戚光雅實在按捺不住,大聲道:姜橈,你怎么恢復(fù)得這么快?!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舒令嘉道:景師兄,差不多了。

    隨著他的話,只聽姜橈一聲驚呼,兩道相斗的人影之間,已經(jīng)有什么東西高高飛了起來,又落在眾人眼前的空地上。

    大家同時低頭,定睛一看,只見是半串已經(jīng)殘破不堪的珠子。

    此時,這串珠子上的裂縫當(dāng)中,竟然也在不停往外冒著黑氣,林越劍上的怨氣一下子便像找到了主人似的,沖過去便與那黑氣融在了一起,將整串珠子籠罩在了里面。

    所有人都聽到了一陣噼里啪啦的碎裂聲。

    戚光雅意識到了什么,快步走了過去,就要把珠子給撿起來。

    姜橈驚呼一聲,撲上去便要搶,但未等接近,便被景非桐一掌拍了出去,也摔在了那串珠子的旁邊。

    景非桐那一掌很重,重的讓姜橈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已經(jīng)碎了,而仿佛有什么跟血rou纏連在一起的東西,正在生生從他的身體當(dāng)中剝離出來。

    這種難以忍受的疼痛讓他忍不住滿地打滾,大聲慘嚎。

    ??!??!??!救命??!喔我什么都告訴你們快快救我!

    姜橈大叫著,去抓離自己最近的戚光雅的腳踝,戚光雅見他一副厲鬼附身般的模樣,驚的退后數(shù)步,說不出話來。

    隨即,珠串徹底崩成了碎片,里面竟然有無數(shù)道鬼影散出,陰風(fēng)四起,帶著陣陣哀哭之聲四下逃竄。

    這到底是什么邪物?!

    不管了,快把這些鬼影給收了,跑出院子就不好抓了!

    結(jié)界,快設(shè)結(jié)界!

    好在在場眾人當(dāng)中不乏高手,見狀雖然震驚,卻也不至于慌亂,很快便設(shè)下結(jié)界,又以術(shù)法捕捉,很快便將這重重鬼影都給網(wǎng)羅了起來。

    歸一派的一名弟子帶了乾坤藏魂袋,這時打開,將那些鬼影都裝了進去,捂著鼻子說道:這些陳年老魂是不是都得腌了上千年了,真的好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