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嘉澤一時無言。

    起碼在這一點上，藺言猜中了他的心思。

    他想依靠紀綏而活已經(jīng)不是一天兩天了，承受了太多壓力和打擊，程嘉澤渴求一個強大的懷抱太久了，他曾經(jīng)堅定地認為紀綏會是他的臂膀，結(jié)果到頭來也只是給別人做了嫁衣。

    又沉默了很久。

    “我并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藺言忽然開口道。

    程嘉澤抬了下眼皮，沒明白他話里的意思。

    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那還能是哪個世界的人？

    明明每個字都認識，怎么就聽不懂呢？

    藺言試著大致解釋：“如果你聽過平行世界的話，或許能明白我的意思。”

    程嘉澤擰眉：“你是來自另一個平行世界的人？”

    藺言點頭：“你可以這么理解?！?/br>
    “所以呢？”程嘉澤反問道：“你想表達什么？”

    藺言摸了下鼻梁，“如果那天你得知你父親做的那些事后，選擇了相反的道路，結(jié)局就不會是這樣了?！?/br>
    程嘉澤眉頭依舊緊鎖：“……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藺言頓了下，“你相信命數(shù)這種東西嗎？”

    “你和紀綏、和我的命數(shù)其實一開始都是定好了的，原本這個世界的‘我’應該死在半年前，但因為我的到來，改變了這個世界的‘我’的命數(shù)，所以我活到了現(xiàn)在。”

    程嘉澤瞳孔睜大，狐疑問道：“你為什么會知道你自己的命數(shù)？”

    藺言并不打算把穿書的事解釋地這么詳細，畢竟讓當事人知道自己只是一個紙片人，未免對方承受不住。

    他拐彎抹角，但也足夠程嘉澤自己揣測出在自己認知內(nèi)能夠接受的意思。

    “不僅僅是我自己，我還知道你們所有人的命數(shù)?！?/br>
    “……”

    如他所料，程嘉澤臉上此刻滿是不可置信。

    程嘉澤覺得自己和這人談話簡直是浪費生命……雖然他的生命現(xiàn)在也只能浪費，但藺言口中什么“平行世界”“命數(shù)”等等，在他看來簡直是胡扯。

    一開始他只覺得藺言是個蠢貨，現(xiàn)在他覺得藺言或許是個神經(jīng)病。

    “你喝了酒？”他猜測道。

    藺言輕笑了聲，“那你覺得我當初為什么沒逃婚？我那些畫技又是從哪里學來的？”

    程嘉澤隨之微愣。

    他回國前調(diào)查過藺言，知道藺言和江博遠的事，更知道藺言從一開始就從未學過畫畫。

    以前他覺得怪異，卻無從調(diào)查為什么。

    現(xiàn)在經(jīng)過藺言這么一說，好像的確可以解釋得通。

    程嘉澤再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藺言現(xiàn)在反正閑得很，他等得起。

    好在程嘉澤的自我領悟能力很強，他很快想通了所有事，并再次被激怒，“所以是你故意插足了我和綏哥的感情？！”

    藺言有那么一瞬間的懵。

    程嘉澤低吼：“如果半年前你就死了，綏哥也就不會被你迷惑，他又怎么會忽視我的存在？所以都怪你……我淪落到現(xiàn)在這個境地，都是因為你！”

    藺言噎了一下。

    果然，程嘉澤早就不是書里善良誠懇的“程嘉澤”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悠悠道：“我只是求生的本能罷了。”

    “況且。”

    “真正改變結(jié)局的人是你自己，并不能歸咎于我啊?！?/br>
    程嘉澤后背僵直：“……你什么意思？”

    “我剛才說過了?！碧A言站起身，“倘若半年前還要早的那個時候，你發(fā)現(xiàn)你父親的秘密后，選擇的道路是勸他自首并及時止損的話，你和紀綏的結(jié)局也就不會因此改變，我也不會來到這里?！?/br>
    說白了，就是當初程嘉澤自己走了歪路，小說為了保持正面陽光的主角形象，只能被迫改變結(jié)局，并選中藺言作為新的主角。一開始藺言還想不明白為什么紀綏沒受設定影響，后來得知程嘉澤第一次協(xié)助父親犯罪的時間后，才理順了這一切。

    程嘉澤這么聰明，不會想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整個人攤軟下來，雙目無神，像是被吸干了精/血一樣狼狽。

    藺言垂眸俯視了一眼，表情有些復雜。

    說恨倒也談不上，程嘉澤這個人背負著暗戀紀綏多年的設定，得不到紀綏自然容易喪心病狂，但說完全對這個沒情緒，也不太對。

    準確的說，他對程嘉澤僅有一絲憐憫。

    就像看待一個因為賭博輸光了全部家產(chǎn)而最終無處可歸的流浪漢一樣。

    不過鑒于剛才程嘉澤第一反應依舊是責怪他，藺言又把這絲憐憫收了回來。

    因賭博輸光家產(chǎn)卻只懂得埋怨別人把他運氣搶走的流浪漢，并不值得憐憫。

    藺言不知為何松了口氣，隨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塵，揚長而去。

    他一身輕松地走出監(jiān)獄大門，看見紀綏牽著饅頭站在門口，似乎是在等他。

    藺言一臉吃驚：“你不是很怕饅頭嗎？”

    紀綏有些別扭，把狗繩扔了過去，“一大早沒見你人影，它急得到處撓，我實在沒轍了，才帶它過來找你的?！?/br>
    藺言接過繩子，低頭揉了揉饅頭的大肥頭。

    紀綏解釋道：“好在這狗識趣，一路上都沒敢靠近我?！?/br>
    藺言笑了：“那當然，饅頭可比你識趣多了?！?/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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