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之夜
比起熊威寧的驚詫,海嘉杰的態(tài)度反而平靜了下來。 “我從來沒有看不起你,也從來沒想拿你當玩物?!彼卣f著,像是說給熊威寧聽,但更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好像在所有人的眼中,我都是個出身豪門的紈绔,性取向又不是個正常人,都覺得我私底下仗著家里不知道玩的多瘋,做了多少見不得人的勾當?!?/br> 熊威寧聽的蹙起眉來。 “你對我有偏見我能理解,誰讓我原本就風評不好,咱倆第一次見面還那么寸,正趕上有人砸場子!”海嘉杰忍不住苦笑,“正因為那次的誤會,后來再遇見你,我就想著在你面前挽回點兒形象,誰知道這一來二去的,非但沒讓你改觀,反而對我誤會更深了?!?/br> “我要真的是你想象中那樣,且不說蕭芃那樣的會不會和我當朋友,只怕我大爺爺?shù)谝粋€就得揍得我下不了床?!?/br> 熊威寧有些呆滯,海嘉杰這是……跟他談心呢?連家庭情況都說了,這么隱私的東西,為什么要告訴他?他倆關(guān)系……到這一步了? “我不想你繼續(xù)誤會,也不想和你因為這一點小事鬧僵?!焙<谓芎舫鲆豢跉?,“想說的話已經(jīng)說了,很抱歉今天又把你嚇到了,對不起。” 熊威寧表情有些扭曲:恐懼的表情還掛在臉上,又疑惑地瞪著眼,還錯愕地皺著眉,一張臉可謂是相當?shù)木始姵省?/br> 海嘉杰忽然笑出聲,認命地搖搖頭,伸手在他腦袋上輕輕一按:“走吧!送你回去。” 于是,海嘉杰又把發(fā)呆的人拉起來塞回車里,載著人開車下山。 小熊老師臉上淚痕還沒干透,一臉懵逼地被拖上來,又一臉懵逼地被拖回去,感覺自己像是做了個奇奇怪怪的噩夢一樣。 另一邊派出所里。 那幫小混混被打的不輕,被帶回派出所還哎呦哎呦地嚎著,嘴里不依不饒地堅持著說和那個男生是朋友,而且是李澍禾先打人。那男生大概是嚇到了,任由兩撥人扯皮也不開口解釋,蕭芃擔心警察誤會,顧不上疼的抬不起的胳膊,跟在接警的警官身后解釋。 好在這幾個混混也算是派出所的???,每個都或大或小有點兒案底在身上,警察當然不會相信他們扯淡,直接把人扣在了派出所里。 蕭芃跟著警察在房間里做筆錄,李澍禾插著口袋,像個男模一樣杵在大廳里。深更半夜的也沒有人民群眾監(jiān)督,前臺值班的警花小jiejie肆無忌憚地盯著李澍禾看著。 半個小時后,一位年輕的警官領(lǐng)著蕭芃和男生走了出來。 “蕭老師是吧?這小朋友就交給你了。”警官將手邊的男生推給蕭芃說,“那幫小子之前就因為勒索學(xué)生被咱們抓過,都是屢教不改的慣犯了,以后再有這種事不要妥協(xié),不敢告訴老師也該告訴警察??!” 蕭芃笑著看了眼身邊的男生,附和著接過警官的話茬:“您說的是,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我們一定第一時間報警!今天我們也有責任,不該和他們動手的?!?/br> 年輕的警官沒想到他覺悟還挺高,贊許地點點頭對他的話表示了肯定。 李澍禾等他們說完話才走上前,十分謙恭地向警官鞠了個躬:“不好意思,給政府添麻煩了。” 警官趕緊擺手說不要緊,幾人又寒暄了兩句,蕭芃和李澍禾才帶著那小男生走出了派出所。 夜已經(jīng)很深了,憋了幾天的雪終于落了下來。 綠化帶上堆著薄薄的積雪,溫度倒是沒有剛才那么冷了。 人帶回來了,可顯然事情還沒有解決,三人冒著小雪沉默地走著,蕭芃默默活動了一下胳膊,還好沒有什么大問題,他看向身邊低著頭的男生。 男生穿著一件挺單薄的棉衣,那件棉衣也不知道是哪年的款式,不算新甚至洗的有些褪色,從他凍得發(fā)紅的耳尖能看出,這件棉衣也不是那么的保暖了。 蕭芃忍不住嘆氣,這樣一個孩子家境可想而知,他身上顯然不會有什么錢財,可那些混混不圖錢財圖什么?就圖把人打一頓泄憤嗎?這樣一個學(xué)生,很大概率不會常出校門,又怎么會和那幫混混結(jié)怨呢? “班里有人找你茬是吧?他們讓你今晚出來,說跟你了解了這個事對吧?”李澍禾忽然出聲,蕭芃驚愕的看向李澍禾。 “不管他們用什么威脅你,你能做的就是第一時間找老師和家長解決,而不是自己逞英雄站出來。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自己消化解決,你也沒有那么大的本事,今天只是一幫不入流的小混混,如果真是窮兇極惡的歹徒,你的小命就得交代了。” 李澍禾腳步不停,面無表情聲調(diào)冰冷,讓蕭芃覺得有些詭異的陌生。而且他的話……說的太嚴重了,今天只是學(xué)生們之間的小矛盾,有他說的那么嚴重嗎? 男生亦步亦趨地跟著他們,腦袋垂地更低,蕭芃剛要安慰他兩句,李澍禾冷冷斥了一聲:“有什么好哭的。” 男生用力抹了把臉,梗著脖子吼了一聲:“我沒哭!”然而嘶啞的嗓音并沒有什么說服力。 “嗤!”李澍禾毫不掩飾嗤笑出聲,“現(xiàn)在倒是有骨氣,剛才怎么不沖著那幫混混吼???” “李老師!”蕭芃忍不住出聲制止,李澍禾的話過分了,這不是個老師該說的,更不是該對學(xué)生說的。李澍禾側(cè)頭向他看去,彎彎的眉眼似乎在笑,只是那笑意并不達眼底。 男生停在原地肩膀顫抖起來,蕭芃猶豫著上前一步,卻被李澍禾重新拉回身邊。 蕭芃此時才覺察到,李澍禾,這是生氣了。 雖然不知道怎么突然生氣,不過看起來得先安慰好這個玻璃心大金毛,不然他們一時半會是回不去了。 黑色越野車穩(wěn)穩(wěn)停在三中正門口,海嘉杰從駕駛室下來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 熊威寧磨磨蹭蹭地解著安全帶,海嘉杰也不催他,頂著小雪站在門口看著他。 雪漸漸大起來,海嘉杰的圓寸很快染上了白色,熊威寧咬著下唇將安全帶磕達一聲重新扣回去,支吾著說:“都……都這個點了,蕭芃他倆肯定都睡了,我還是別回去吵他們了。” 海嘉杰扶著車門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熊威寧“嘖”一聲,探出身子把海嘉杰的手掰開用力合上車門。 車窗落下來,熊威寧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擋風玻璃說:“我……去你那湊合一夜,我睡臥室你睡沙發(fā)!你要是再嚇唬我,我可就再也不去了。” 周圍安靜了好半晌,熊威寧瞄了眼后視鏡,看見海嘉杰嘴唇抿成一線眼睛好像有光,忍不住在心中悄悄吐槽:傻! 車子重新駛向馬路,往城郊別墅區(qū)駛?cè)ァ?/br> 人行道中,蕭芃還沒想好怎么開口,李澍禾就把他轉(zhuǎn)了個面對面,給他戴上帽子,把上衣拉鏈拉到了領(lǐng)口。 少年的啜泣聲還在,李澍禾的臉色越來越差,蕭芃趕在他再次發(fā)火之前把人拉回來,彎著嘴角說:“雪下大了,回家吧?” 李澍禾不說話,蕭芃笑著拉住他的手腕走到少年身邊,推著少年的后背拉扯著往學(xué)校走去。 進校門的時候已經(jīng)快1點了,現(xiàn)在讓這小子回宿舍不知道還會引起什么轟動,蕭芃只能把人帶回公寓,安排紅著眼睛的男生睡在自己房間,他則打算在沙發(fā)睡一夜,明天一早再好好盤問盤問這個臭小子。 可沙發(fā)還沒收拾好,人就被李澍禾拉進了他的房間。 蕭芃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被李澍禾按坐在床邊仰著頭,眼神渙散直勾勾看著他。李澍禾和他對視了片刻,從他身后抽出一個枕頭,硬邦邦扔下一句“我睡沙發(fā)”就要出門。 蕭芃瞬間清醒伸手把人給拉住,卻不小心扯痛了胳膊,“嘶”了一聲呵斥道:“沙發(fā)還沒你長呢!怎么睡?” 李澍禾迅速矮身托住他的手肘,一言不發(fā)的半跪在他面前。 房間沒有亮燈,客廳透過來的光映著李澍禾的側(cè)臉,他眼睫低垂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李澍禾的手指在蕭芃胳膊上輕輕摩挲著,他甚至能感受到李澍禾的指尖在顫抖。 良久之后,李澍禾輕聲問道:“疼嗎?” 直到此刻蕭芃才明白,今晚李澍禾所有的不悅和憤怒,原來都是因為自己。 ※※※※※※※※※※※※※※※※※※※※ 更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