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9)
第六十三章 黎眠本無意同江州宣周旋,因此很快就把他拋之腦后。畢竟江州宣現(xiàn)在立場是他這邊,還沒有什么值得擔(dān)心的。 他懶懶散散的窩在床上,一口一口的喝著手邊溫水。此時天色已逐漸昏暗,窗外涼風(fēng)吹入屋中,被暖氣化散。窗簾輕輕晃動。 正當(dāng)他目光落到窗簾上時,房門的把手輕輕被人轉(zhuǎn)了一圈。 聲音十分微弱,更近乎無聲,然而黎眠在這一刻突然瞇起了眸子,視線落到了門口。 房間里沒開燈,一片黑暗。 吱的一聲,門開了。 有人輕手輕腳的往摸索。 然而,他沒走幾步,就不小心踩到什么似的,受驚一樣的回退。只因?yàn)槟且荒_下去,觸感十分像是人。 他屏住呼吸了半刻,也沒人說話,便松了一口氣,伸手去摸前面擋路的東西。 不摸還好,一摸就不得了了,這一手下去,他直接摸上了彈性的皮膚。 這!這明明是人! 這人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只聽唰的一下,頭頂刺眼的光當(dāng)場撒了下來,將他的身形暴露的一覽無余。 這人下意識看向床上坐著的人。一個面容昳麗的少年正懶懶散散看著他,深藍(lán)的眸子平靜無物。他手腕搭在床邊。剛才正是他開的燈。 一下子,給來人嚇了一跳,他又后知后覺的想起來了面前似乎站了個人。抬頭一看,瞬間后退連連。 好家伙,這是柯澤?。?/br> 眼前的柯澤正面色冷淡的看著他,似乎下一刻就要拿槍對準(zhǔn)他。這讓來人倍感壓力,連人都沒看清,轉(zhuǎn)身就倉皇而逃。 黎眠挑起眉,抬了手腕,準(zhǔn)備去叫侍衛(wèi)。這時,門外傳來一陣重物倒地的聲音。然后門開了,柯澤拎著剛才那個人走了進(jìn)來。 黎眠見此,便放下了手腕,與柯澤對視了一眼。 這人很明顯是來刺殺他的,但這么蠢的刺客也真是少見。所以 柯澤第一時間明白了黎眠的意思,將人重重丟到地上,改用槍指著對方。他冰冷的眸光將這人從上到下掃了一遍,然后從那人身上搜出來了一把槍。 這把槍口徑小,便攜帶,看似普通,卻讓黎眠與柯澤同時眼神一深。 這種槍只有帝國才有。 帝國對槍支管控極嚴(yán),根本只有皇室貴族大臣才有。 既然是帝國,那便很難不讓人想到皇儲之爭。無論是誰,都能在第一時間將矛頭指向黎溫。 然而,黎溫這人雖然行事從不隱藏,但也沒有這種蠢笨的手下。更不會這么大咧咧的上來刺殺他。 所以,這是場明目張膽的誣陷。 黎眠若是揪住這人,便會順著聯(lián)邦的意思,忙于與黎溫相爭。若不揪住,聯(lián)邦就會變本加厲。 兩人對視一眼后,然后柯澤開了槍。 這個槍是消音的,因此那人中了槍,連來得及呼出聲都沒有,直接斃了命。 柯澤的槍法十分準(zhǔn),因此沒有出現(xiàn)什么血花四濺的兇殘場面。然而,黎眠看著那把槍,卻突然想起來什么似的,所有所思的盯著死去的刺客。 柯澤收了槍,剛抬頭就注意到了黎眠的神情,一直以來十分冷淡的神色突然多了一閃而過的懊惱,他開口道:抱歉,是我沒有注意,嚇到你了。 這一聲,像是喚醒了黎眠的思緒,他搖搖頭,語氣聽起來十分平穩(wěn),眼神也漫不經(jīng)心的,放心,嚇不到我。 他只是在想,為什么突然有一瞬出現(xiàn)了心悸。 他看到了血,還看到了一碧如洗的天。 類似的情形還出現(xiàn)過一次,就像那次會議上,皇帝公然質(zhì)問他是否背叛帝國??膳c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毫無反應(yīng),就像是個旁觀者,十分平靜的去看待這些畫面。 因?yàn)楹茉缰?,黎眠便有了那么一個猜測。 他丟失了一些記憶,而在某個特定時機(jī),曾經(jīng)丟失的記憶會逐漸回歸。 恐怕那些記憶便是他對待氣運(yùn)之子態(tài)度的原因。 黎眠隨手從柯澤身上摸出一塊糖,一邊吃,一邊若無其事的問:柯上將,你會一直會站在我這里,對吧? 他話里語氣看似隨意,實(shí)則已經(jīng)帶了探究。 柯澤將他手中捏著的糖紙抽了出來,又將杯子遞給他。 這個問題,黎眠之前已經(jīng)問過他了,當(dāng)時他沒有回話。因此,當(dāng)他已經(jīng)沒有出聲時,黎眠心底已隱約生出了不快。他只仰頭直直凝視著柯澤。 那雙深藍(lán)的眸子流露出了一種平靜。當(dāng)然,他沒有刻意去向柯澤隱藏什么,因此,即使有一種平和的假象,也猶如海霧一般,被穿透而過,顯出了他的執(zhí)念。 他不問別人,偏偏只執(zhí)著于柯澤。 白思赫突然消失,他不著急;江州宣搖擺與他與黎溫之間,他不著急。唯獨(dú)只想知道柯澤的內(nèi)心所想。 要一句讓他心生愉悅的承諾而已。 看著柯澤依舊不言語,黎眠側(cè)過頭,偏離開視線,然后抬起手,啪的一下,將房間里的燈關(guān)了。 我困了。他面無表情道:柯澤上將晚安。 他很少叫柯澤全名,更多時候都是在逗柯澤玩一樣的叫柯哥柯上將之類的,因此,柯澤輕而易舉的就感受到了黎眠的不爽。 原本話題突然暫停,氣氛已然僵硬起來,此時黎眠又關(guān)了燈。在一片黑暗中,更顯幾分壓抑。 而在這個環(huán)境里,靴子踏在地上的聲音便尤為清晰了。 這腳步聲離黎眠越來越近,然后一道如涼水般的聲音在黎眠頭頂響起。 之前你也這么問我,但我沒法回答。因?yàn)檎驹谀氵@邊,對我而言是件毋庸置疑的事。 沒有為什么,你在我這里是最特殊的存在。 有些話只適合說一遍,我從不喜歡多言。到了合適的時機(jī),你就會全明白了。但我有私心,希望你明白的再晚些。 頓了一下,柯澤的聲音輕了許多。眸光似乎能穿過黑暗,落到黎眠身上,那樣的話,在你全部想起來前,便可以多依賴我一分。 他向來冷靜自持,就連此時依舊語氣平穩(wěn)。可這些話無端將黎眠的心燙了一下。 黎眠呼吸慢了一下,想說什么,又不知道從何談起。 想想,時至今日,明明與柯澤認(rèn)識不久,可卻有種特別的熟稔。他不得不承認(rèn)一件事,在柯澤身邊呆著,會有種很放松很愜意的感覺。 不知不覺中,他依賴這個人。 突然有一瞬間,黎眠尤其想知道,他與柯澤到底是什么關(guān)系??伤痪湓捯舱f不出來。 然后他感覺到一只冰冷的手突然落到了發(fā)間,輕柔的揉了幾下,然后抽離開,準(zhǔn)備轉(zhuǎn)身走。 黎眠拉住了那只手,抓得很緊。在柯澤味愣之際,他突然一個迅速翻身,力氣很大的扣住了柯澤的肩膀,踩在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柯澤,十分霸道。 我沒讓你走! 柯澤啞然笑了一聲。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說更多話,便突然感覺手上與肩上的力度都消失了,緊接著,懷里突然撞進(jìn)來一具溫暖的身體,抱住了他。 黎眠抱住柯澤后,反而什么都沒有說。四周靜謐,而他聽著自己的心跳頻率逐漸與柯澤的重合在一起。 到后來,怎么睡著的,黎眠已經(jīng)忘了。他這一覺睡的無比香,因此再醒來時,還有些茫然的著眼前放大的俊美面容。 ? 他腦海里劃過一個問號。他怎么睡著的來著? 當(dāng)時心跳的有些快,再緊接著,等心跳放慢時,已經(jīng)過去很久了,因此一下子倒在柯澤肩上斷片了。 黎眠: 他擰起了眉,暗里罵了一句。他昨天沒事去抱柯澤干什么,丟死人了,居然抱著人睡著了,虧他能干出來這事。 正想著,眼前原本閉著的眸子卻突然毫無征兆的睜開了。 那雙漆黑如墨的眸子直直看著黎眠。由于醒,嗓音里還帶了一絲啞意,餓了嗎? 黎眠動作一頓,轉(zhuǎn)身又躺了回去,將被子把頭一蒙,悶聲道:困死了,我再睡一會兒。 沒過多久,就感覺身邊床墊輕了不少,然后他遮到臉上的被子被人掀開,一只手落到了他的頭上。 我去給你拿早餐??聺傻?。 然后,過了一陣,終于傳來了門被開的聲音。黎眠松了一口氣,感覺自在不少,因此終于睜開了眼睛。 然后,他的視線直接對上了一雙黑眸。 我靠! 黎眠給他冷不丁嚇了一跳,差點(diǎn)把枕頭砸出去。然后克制了一下,他尷尬的垂下眼睛,清了清嗓子,那個,我不是在裝睡。你懂吧。 對方依舊只沉默的注目著他,一言不發(fā)。 黎眠不禁感到頭疼。 柯澤這是生氣了?很少見他面色冷淡的看著自己。 那個,你別生氣,我 話還沒說完,黎眠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皺眉問道:你不是去拿早餐了嗎?早餐呢? 對方依舊不說話,沉默的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 黎眠覺得奇怪,與他對視了一會兒。 然后,他腦海里突然有道光一閃而過,瞬間恍然大悟。他以為是柯澤回來了,實(shí)際上不是柯澤,而是他擺門口的那個吉祥物。 黎眠: 頓時,黎眠惱羞成怒了起來。 他狠狠將枕頭丟到了吉祥物的臉上,黑著臉從床上下來。 正巧柯澤端著早餐推門而入,對上黎眠這副十分有殺傷力的臉,又看到了地上的枕頭,也不禁愣了一下,怎么了? 黎眠面無表情道:再見,我出去散心。 他走出去幾步,又覺得似乎不太道德。此時自己這么避著柯澤,莫名就有些像抽事后煙的渣男苦苦思考怎么脫身。 越想越不對勁,他只好后退幾步,別過臉,不太自然的補(bǔ)充一句:我出去看看,晚點(diǎn)回來。 柯澤點(diǎn)了頭。見此,黎眠才臉色好一點(diǎn),連忙往外走。 聯(lián)邦不同于帝國,因此他要出去,只能讓侍衛(wèi)們跟著以確保安危。 他坐到了車的后排,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不停變換著。 聯(lián)邦與帝國終究還是有一些差別的。上次來聯(lián)邦沒逛,這次就可以有很多時間來逛了。 他下了車,還沒來得及逛,身邊的侍衛(wèi)就低頭問道:殿下,要清場嗎? 清場反倒目標(biāo)更大了,黎眠搖搖頭,我自己進(jìn)去,你們在外面等我。 殿下?侍衛(wèi)想勸阻他,然而黎眠卻依舊走進(jìn)去了。 他進(jìn)的是一家餐廳。 如今的星際蔬菜非常少,人們都吃一些代餐,比如合成蛋白質(zhì)、人工rou,之類的。 黎眠很少吃,因此突然就對這些有了興趣。 他坐到一處沒人的位置上,翻開了桌上的菜單屏幕,又隨意點(diǎn)了點(diǎn)東西。 這家餐廳已經(jīng)算是中上等了,環(huán)境也不錯,就是四周有些嘈雜。 他坐在位置上等著,然而卻沒注意到坐在角落的自己儼然已經(jīng)成了眾人矚目的焦點(diǎn)。 他出門穿的很平常,因此人們看不出他的身份,但卻能隱約感受到一種從骨子里油然而生的矜貴。他長相十分漂亮,面色白皙,銀發(fā)下一雙深邃的眸子像是凝聚深海精魄一般深邃,看向人時,讓人不自覺就心跳加速,屏住呼吸。 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子頻頻回頭去看他,然后雙頰通紅的偷偷出神。 而坐在女孩子對面的男人卻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 他今日好不容易約到了心儀的女神來吃個飯,誰知道,一向?qū)θ死淅涞呐窬尤粚χ粋€陌生少年臉紅。他努力克制好內(nèi)心的怒氣,吐出一口氣,瑩瑩,來,吃這個。你嘗嘗,這是這家餐廳里的拿手菜。 被他這么一叫,女孩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匆匆沖男人點(diǎn)過頭后,拿起餐具將食物塞進(jìn)了嘴里。只是,吃東西的過程中,她的視線總是不由自主的往角落里瞄去。 少年看起來有些冷淡的難以接近,正靠著椅子隨意劃拉著桌上的菜單看著。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少年突然臉色變得有些奇怪,俯身低頭靠近了桌子,又放大桌子上的圖片,想看得更清楚一些。 由于他放得太大,導(dǎo)致女孩子都能看道圖片里的東西。 那是一塊水煮豆腐。 如今的聯(lián)邦已很少能見到豆腐了,一塊都十分昂貴,據(jù)說豆腐的做法早已失傳,人們現(xiàn)在吃的則是豆腐的代餐,水晶凍。有不少人以為水晶凍就是豆腐,實(shí)際上這兩種東西完全不同。 男人一下子噗嗤出聲了,他端起桌上的豆腐,當(dāng)著女孩子的面晃了晃,然后起身走向了黎眠,將那一個盛了豆腐的盤子放到了黎眠的桌子上。 這塊豆腐是請你吃的,不要客氣,就當(dāng)我想交你這個朋友了。他禮儀十分到位,笑容得體,可無端便生出來一種高高在上的施舍感。 黎眠瞥了一眼這個突然走過來的人,懶懶散散用手中終端掃了一下桌上的水杯,檢測無毒后,他端起來喝了一口。對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男人沒理會一下。 什么樣的人他沒見過,因此男人眼中的敵意被黎眠第一時間便捕捉到了。這敵意來的莫名,因此黎眠從兜里堂而皇之的掏出了柯澤送給他的金屬娃娃在手里把玩,時刻提防著男人的動作。 只是,讓他不解的是,男人見他沒說話,居然一下子坐到了他的對面。這讓黎眠頓時抬眸看向他。 餐廳里是長桌,男人坐在這個位置就等于和他平起平坐。 黎眠眼神冷淡不少,終于開了口:你做什么? 不做什么。男人眼神放肆的將黎眠打量一遍,就是想和你交個朋友而已。 我沒朋友。黎眠直截了當(dāng)?shù)木芙^。 只是,男人卻有些怒了似的。接連被黎眠不給面子的拒絕后,他已經(jīng)能感受到四周看來的目光,似乎鋒利的刃一樣劃在他臉上,火辣辣的疼。尤其是他女神,居然有些不悅,看起來似乎覺得他在打擾面前這個小白臉。 不就是長得帥了點(diǎn)嗎?看起來跟個土包子一樣的! 男人吐出一口氣,將那盤子豆腐推給了黎眠,意有所指道:怎么,不賞臉?我可是見你剛才盯著這個看半天了,特意把這個送給你嘗嘗的。你還不知道這叫什么吧。 黎眠掃他一眼,目光落到了那盤豆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