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絲剝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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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超出他預(yù)料的是,寧深對這場游戲的策劃的上心程度遠超他的預(yù)料,以至于他沒辦法對抗這個專門為他設(shè)計的機器人才被綁過來。 至于相信與不信寧深,?其實并不是他參與這場游戲的原因。 而是因為這是弟弟想玩的游戲,他可以陪他。 所以江霧的話讓他愣了愣,但終究沒有搖頭,也沒有點頭。 江霧挑眉:“你總不該讓你弟弟白欠我一個人情吧?” 寧澤抬眸看了她一眼,沒什么情緒,只是又斂下去的眸表達了他對她行為的默許。 她的手這時才被放開。 “你知道你的身體是什么情況嗎?”她一邊問他,一邊伸手碰到他的身體。 沒有外傷,只是身體內(nèi)部的損傷,她又不清楚具體是什么原因,想要開始治愈其實不簡單。她只能先處理他的痛覺神經(jīng),雖然解決不了問題,但這樣起碼他不會感到疼痛。 “很多原因,分不清,也說不清?!?/br> 他輕聲回答完,仿佛是已經(jīng)習慣了這個過程,就算是疼痛消失也沒有什么驚訝,只是依舊閉著眼睛靠在座椅上。 對于這個回答江霧倒是沒什么意外,畢竟寧深已經(jīng)和她提到過。 寧澤本身的疾病再加上異能開發(fā)后體質(zhì)改變引起的病癥,和眾多藥物造成的衰竭都夠她頭疼一陣了。 開了燈之后車里就足夠明亮,一邊治愈,一邊她又能很清晰地看清他的五官和皮膚紋理。 不得不說,即使他和寧深長得很像,但他身上那種成熟穩(wěn)重的氣質(zhì)是要靠多年才能沉積下來的,即使他們再相像,也永遠能夠一眼區(qū)分。 畢竟寧深身上那種從未被世間污穢所浸染的清澈太難得了。 但是寧澤卻與他相反,他活于世俗,掌控世俗。 唯一相同的,就是別人都無法在他們兩人的眼中看到什么別的東西。 寧深太澄澈,而寧澤隱藏得太好。 江霧的目光還在他的臉上,思緒飄忽,而下一瞬面前人突然睜開眼,一下便對上了她的雙眸。 她頓了頓,“你和寧深長得很像?!?/br> 是在為自己看他的原因辯解。 他淡淡笑了笑,沒有接這句話:“有辦法嗎?” 是在問她他身體的情況。 江霧想搖搖頭,她現(xiàn)在的確毫無頭緒,但是她總覺得不應(yīng)該放棄,而命運就是這么巧。 她突然想到了之前在路途上遇見的艾里奧。 如果要想一種辦法讓她完全了解寧澤的身體從而將治愈異能發(fā)揮到極致,如果沒有偶遇艾里奧那段經(jīng)歷的話,除了讓寧澤自我描述,即使語言之間根本無法表達他身體的細致感受,也不會再有更好的辦法。 但是偏偏就是這么巧,她遇見過艾里奧,知道了還有“共心”“共感”這樣的異能,并且還看見過艾里奧和伊登通過配合共心和治愈能達到怎樣神奇的效果。 最巧的是,她還知道應(yīng)該去哪里找他們——信仰之城:拉維。 甚至拉維還是他們啟程后會經(jīng)過的一個基地。 所以她的臉上很明顯就浮起一層她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欣喜。 “有,”她說,“不過不是現(xiàn)在,我需要得到另一個人的幫助?!?/br> 寧澤看著她,不知道是因為什么,她的表情從最開始的冷淡變得溫暖,就像被糖果哄開心的小孩子。 不過好歹他現(xiàn)在不會只把她當作小孩子,糖果也不止是糖果。 雖然他的表情收得很快,但是江霧依舊注意了他臉上,至少是閃過一秒的寵溺。 就像是她經(jīng)常在哥哥臉上看到的表情,她怎么也不會認錯。 不過到底是知道寧澤把她當作寧深的朋友,或許只是從她身上想到了寧深。 所以她只是想了想,并沒放在心上。 “那我現(xiàn)在可以回去了嗎?”他問。 “不能!”回他這句話的時候,江霧莫名有些生氣。 其實等隊伍準備好啟程之后,他們在拉維城碰面也沒什么不好。 但是他似乎一點也不在意周圍人對他身體的關(guān)心,也不在意別人有多看重這件事。只是說得輕飄飄,不知道是因為絕望還是因為真的不在乎。 “寧澤,你能不能重視一點你自己的身體,寧深的性格你不知道嗎?你覺得你死了他真的能夠接管基地嗎?” 他安靜地聽完她的責備,輕輕道:“我并沒有準備讓他接管基地?!?/br> 她愣住,完全不在她預(yù)想之內(nèi)的答案。 “在這一年里,我已經(jīng)為他們存下了很多晶核。他們可以去蓋亞,或者是所羅門?!彼蝗恍α诵Γ袷侵浪榔趯⒅習r給家人留下遺言,笑里面沒有悲涼,反而是欣慰:“寧深應(yīng)該更想去蓋亞,因為他一直很向往蓋亞的研究中心。只是因為我才一直留在高城,所以我死了其實也算是一件好事?!?/br> 她已經(jīng)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原來他早就為他們規(guī)劃好了未來,所以從一開始寧澤就沒有讓寧深和寧淮接手基地的打算。 只不過一手建立起來的基地要被毀滅或者是假手于人,寧澤難道就不會遺憾嗎。 她頓了頓,重新開口:“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多想讓你活下來,你沒資格為他們決定什么。” “我的確沒資格決定,但我也沒資格決定我的生命,其實我早就該死了?!?/br> 他突然轉(zhuǎn)過來看向她,眼底第一次由深邃變得清明,像是要教她什么:“很多事情可以抽絲剝繭,但更多的事需要連著皮rou去看,因為其中的糾葛往往比它的骨架更加重要。” 他看見她的眉頭微皺了,又微微笑了笑:“寧深不懂,但是我知道你明白。世界上有很多東西可以讓人擁有死亡的勇氣,或者說,讓人覺得死亡更像是一種解脫。” 他突然垂下眸,兩根手指撥弄著左手小拇指上的銀色戒指——看起來是一種很廉價的金屬,不值什么錢,上面的漆都有些掉了,然后又被修復(fù)了很多次。 她這才注意到他身上有這么一個與他格格不入的東西。 突然想起寧深曾經(jīng)告訴過她的,關(guān)于寧澤過去的事。 他以前已經(jīng)訂了婚,即使知道他有先天的心臟病,女方也并未改變主意,卻在他出了生命危險時毀約了。 也許在訂婚的日子里,寧澤真的動過心也未可知。 因為他好像并沒有妻子,而且寧深也提到他一直在吃抑制情欲的藥。 或許真正讓寧澤對活下去不抱有希望的,并不是經(jīng)歷了很多次治療又失敗的絕望折磨,而是他本來就不想活,只是為了照顧家人才強撐到現(xiàn)在。 ——那場喪尸潮直接讓基地在一夕之間攢了巨量的喪尸晶核,早就足夠?qū)幧詈蛯幓吹挠嗌偃魏我粋€地方都過得很好。 所以,他才可以松口氣。 一點也不想繼續(xù)活下去。 “所以。”他抬頭,把弄著戒指的手也停了下來。 “放過我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