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既然南書宣邀請他敘舊, 以他倆的交情，他自然是答應(yīng)的。

    幾人都相當(dāng)小心，這個節(jié)骨眼上, 誰跟太子和宣王走得近，自然就會被劃到他們一派去,

    尤其是林弈，他向來不依附于任何一方, 今晚若不是擔(dān)心玄清大師, 他也不會跟過來。

    等到馬車停在了一處隱秘的宅院, 南書宣領(lǐng)著玄清進(jìn)了一處屋子，林弈留在了外面。

    屋內(nèi)裝飾清雅, 中間的桌面上已經(jīng)準(zhǔn)備了精致的素齋。

    大師請坐，這些素齋都是京都最有名的望月樓做的, 大師嘗嘗。南書宣溫文面容帶笑, 親手替玄清倒了杯茶，他自己喝的是酒。

    多謝殿下。玄清雖然從宮里吃了出來的并不餓, 但看著這么精致的佳肴，還是不由流下口水, 吸溜~

    兩人一邊聊著近況, 南書宣自然的開口，沒想到，大師竟與林大人相識。

    玄清笑了笑，顯然也是沒想到能遇到林弈，緣分使然

    他簡單說了說當(dāng)初跟林弈相識的經(jīng)過，這一講自然略不過月悄然去。

    玄清三言兩語說的簡單, 南書宣卻是神色深深, 見玄清一無所覺的清淡如月的模樣, 不由得嘆了口氣，大師，你為什么會是個和尚？

    他原本是想調(diào)侃他一個和尚卻引得多少女子為他心醉神傷。

    玄清倒像是沒聽出來，只真切的思考了片刻，隨即合掌而笑，貧僧很小的時候就在寺里了，生于寺，長于寺，自然而然，與佛有緣。

    他這么認(rèn)真的回答，南書宣不由得悶悶笑出聲，大師，也幸好你是個和尚。無欲無求，不會屬于任何人。

    玄清這才反應(yīng)過來，不由得念了聲佛號，神色無奈。

    想到從南書御那里知道的消息，玄清淡淡笑了笑，貧僧還沒有恭喜殿下，得封宣王又喜得麟兒。

    南書宣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是小九那小子告訴大師的吧？他舉杯一飲而盡，長眉微苦道：是喜，也是憂。

    玄清微微不解，殿下此話何意？

    南書宣轉(zhuǎn)著手里的杯子，神色冷嘲，大哥以前就視我為眼中釘，rou中刺，現(xiàn)在他尚且無子，我府上卻已經(jīng)誕下了長孫，日后，他該更

    他說著搖了搖頭，苦笑著喝下一口酒。

    南書炎后院女人多，活下來的孩子卻不多，尤其是兒子，一個都沒有。

    玄清他在佛寺中長大，心性澄明，不懂這些朝堂爭斗，此時也只能抿唇不語。

    半晌才安慰道：一切自有定數(shù)，殿下也不必過分苦惱。貧僧身無長物，只有在佛前供奉的平安福，贈予小殿下，祝愿小殿下平安順?biāo)?。他說著從袖中拿出一枚紅繩串銜的三角平安福，小巧精致，有股淡淡的藥草香味。

    青禪寺的平安福已經(jīng)成為了一項(xiàng)標(biāo)志性的神物，因?yàn)槊恳幻镀桨哺６加眯逄刂频陌残哪袼幩葸^，其中尤其是玄清親手做的的平安福，被傳得神乎其神、非同一般。

    因此南書宣趕忙接過，笑意盈盈的道：大師親手做的平安福，現(xiàn)在可是一金難求。他能有大師如此祝愿，想必未來路途定會順暢的多。

    玄清總覺得對方話里有話，只淡笑不語。

    接下來，兩人又聊了些別的，不知不覺，南書宣似乎已經(jīng)有些醉了。

    正好這時外面的林弈敲了敲門，王爺，大師，已經(jīng)太晚了，明日還有早朝

    玄清喚了兩聲宣王，見他迷迷糊糊沒反應(yīng)，只能揚(yáng)聲道：都進(jìn)來吧。

    他對跟著南書宣來的下人吩咐道：殿下喝醉了，快送他回去。

    等送走了南書宣，玄清也跟著林弈駕馬車往林府而去。

    林弈有些好奇，大師，您跟宣王殿下聊了這么久，說了些什么呀？

    玄清神色淡然，一年未見，敘敘舊而已。

    雖然敘舊是真，但試探和向他賣慘也是真。

    這一次相聚，南書宣明顯沒有以往真誠了，情緒復(fù)雜了很多。看來他跟太子爭的厲害，是把他也當(dāng)作奪位籌碼了。

    林弈雖然看起來斯文內(nèi)斂，但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因?yàn)樗鸩菰t書，太子跟宣王都對他還算有幾分好臉色，但那是他行事不偏不倚，不加入任何一方爭權(quán)奪位中。若是今晚之事傳了出去，只怕他也要被扣上宣王派別的名頭了。

    他頓了頓，沒再詢問。

    兩人一路到了林府，林弈的妻子就在大廳等他，見他回來了，立時有些焦急的上前，夫君，怎么回來的這么晚？

    林弈扶住她，柔聲道：路上遇到點(diǎn)事耽擱了會兒。他想起什么，連忙拉著人來到玄清面前，對了，這位便是玄清大師。

    林夫人見著他，神色間先是驚訝隨即滿時感激之意，見過大師，還要多謝大師贈予的平安福。

    她說著，玄清才發(fā)現(xiàn)當(dāng)初送給他的平安福，此時掛在林夫人身上。

    他正有些不解，一邊的林弈笑著解釋道，當(dāng)時夫人懷孕時神思不屬，無法入睡，多虧了大師的平安福，現(xiàn)在每晚睡眠香甜，臉色一日好過一日了。

    玄清送的這道特制平安福可比青禪寺的還要有用，那是他跟系統(tǒng)換的，跟一般的平安福不一樣。

    林弈說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開口，大師，在下還有個不情之請。

    玄清笑了笑，林施主請講。

    他頓了頓，眼神期冀的看著玄清，想來這孩子跟大師有緣，能否懇請大師為孩子賜名？

    林氏信佛，玄清如今的名氣地位，賜名只會讓孩子福緣深厚。

    這突然讓他取名，玄清一時間還真想不起來，而且這個名字還得有個說頭

    但林氏夫婦都期盼的看著他，他也推辭不掉。

    玄清微微頓了頓，扯了句印象里的詩詞，雙手合十，盡道清歌傳皓齒，人間玉郎惹人羨，若是男孩便叫林羨，女孩便叫清歌，如何？

    林羨，林清歌好名字！林弈笑容滿面，多謝大師！

    玄清面上淡然含笑，心底暗暗松了口氣。取名字什么的，真的太麻煩了！

    林府就如同林弈所說，下仆不多，但一應(yīng)住宿依舊安排的妥妥當(dāng)當(dāng)。

    玄清他們被安排住在南苑，無心跟無影的房間就在玄清旁邊。

    已經(jīng)很晚了，玄清回房也沒驚動他們，便準(zhǔn)備洗漱完早早上床。

    哪曾想無影就在門外。

    他面容冷峻，一身僧衣幾乎融進(jìn)了夜色里，脊背挺直即便只是沉默的站在那里，依舊仿如下一瞬間便會爆發(fā)的獵豹一般。此時見著玄清后周身的寒意才稍微和緩了些。

    估計(jì)是在夜里站的久了，他的嗓音有些沙啞，你回來了。

    玄清有些驚訝的看著他，無影，怎么還不去休息？

    等你。無影頓了頓，嗅到了他身上的滿身酒氣，不由得皺緊了眉，師父今晚去哪兒了？

    他當(dāng)然知道玄清是斷然不會喝酒的，這酒味只可能是別人的。

    玄清也不準(zhǔn)備瞞他，見過圣上后，出來又跟宣王殿下敘了敘舊。

    無影沉默了會兒，沉聲道：師父，這京都各種勢力盤根錯雜，我們還是不要牽扯太多。

    玄清見他黑眸隱含擔(dān)憂，有些無奈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放心，今日圣上也只是吩咐我在萬壽節(jié)當(dāng)日設(shè)壇講經(jīng)，等此事一了，我們便回去。

    無影松了口氣般應(yīng)下。

    玄清笑道：好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等對方進(jìn)屋后，他臉上的笑意淡了淡，若有所思無影，果然是熟悉這里的。

    第70章

    第二天, 玄清早早起來在屋內(nèi)準(zhǔn)備萬壽節(jié)當(dāng)日的用具，相國寺也來了人給他送一些所需經(jīng)書等物品。

    見玄清研讀佛經(jīng)，林弈特意吩咐下人不要打擾。實(shí)則玄清是在苦心思索系統(tǒng)這個驚為天人的任務(wù)要求。

    好像很久沒裝逼了, 既然這個任務(wù)獎勵以人數(shù)來算且沒有上限，那肯定當(dāng)日在場有多少人他要驚多少人呀！

    而設(shè)壇誦經(jīng)祝壽這種事，如果按照以往一般的流程那不過是照本宣科, 沒什么難度，也不夠驚艷。

    他得好好策劃一下，怎么驚為天人。

    玄清在屋內(nèi)沉思，沒一會兒林府卻迎來了太子的人。原來南書炎派人來邀請玄清前去赴宴，名為討教佛經(jīng)。

    玄清本來不想去, 但人那是太子，都這么來請他了, 他也沒辦法推辭。最后只能帶著無心一道去赴宴。

    南書炎今日常服出宮, 宴請地點(diǎn)設(shè)在他常去的霧水閣。這地方私密性極好，都是雅間，還有歌舞樂器。他近來心情越發(fā)煩躁，老三自從封王出宮后，依附他的勢力越來越多了, 就連父皇都對他越發(fā)看重，連這次萬壽節(jié)宴都交給了他來辦。他身為東宮太子, 卻越來越不被重視。

    想著圣上看重佛教, 這次又如此欣賞玄清, 拉攏他, 或許會是他的一大助力。

    和尚又怎么樣？不也是男人么？而如果他真的癡迷于佛經(jīng), 他也能投其所好。

    南書炎唇角微勾, 一邊輕品著茶, 一邊欣賞著歌舞。

    另一邊，玄清下了馬車，早有等候的下人恭敬的帶他入內(nèi)。

    他一路上了二樓，都沒看到其他人，想必是南書炎將這里包了下來。

    他被帶著進(jìn)了其中最大的一個雅間，正對面的南書炎一身錦袍，手撐著頭斜倚在桌面，一邊一群身形苗條的女子正跳著舞。

    玄清愣了愣，眉目冷淡，有些遲疑的看向南書炎施了一禮，太子殿下

    南書炎注意到他，長眉微揚(yáng)，笑道：玄清大師來了，快請入座。

    玄清頓了頓，似乎是對這種場面極為不適應(yīng)，他避過場中女子們坐到了一邊。

    南書炎眼神微閃，笑了笑，對身后的侍人示意后，立時一行人排著隊(duì)送上了精致飯食，場中跳舞的女子也都撤了下去，隨即卻來了兩位抱琴彈琵琶的美麗少女在一邊彈琴奏樂。

    美人在側(cè)，琴聲悠揚(yáng)，琵琶清泠。

    這滋味南書炎還真會享受。

    玄清暗暗感嘆，面上神色倒是更冷了些。

    南書炎笑著道：早就聽聞大師佛名，今日才找到機(jī)會跟大師暢談一番。

    玄清神色淡淡，太子殿下過譽(yù)了，玄清不過是荒山野寺的一名和尚罷了。

    太冷淡了

    南書炎心下一噎，臉上的笑都頓了頓，他狀似不在意的道：這些都是望月樓的最有名的素齋，大師嘗嘗。

    望月樓的素齋？他昨天已經(jīng)吃過了不知道南書炎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已經(jīng)知道了他見南書宣的事？

    玄清面上不為所動，清如月的黑眸望向南書炎，冷淡的聲音不染塵埃，太子殿下不必如此費(fèi)心，有什么事直說便是。

    他這話一落，空氣有一瞬間的凝固。

    南書炎什么時候被人這么落過面子？他神色變了變，連耳邊的琴音都聽煩了。

    只是想到圣上對玄清的另眼相待，也只能先強(qiáng)壓怒火，他干脆揮手讓彈琴的兩人都下去，似笑非笑道：是我疏忽了，大師一心向佛，不為紅塵俗世所動，這些外物只怕會擾了大師的清修。

    他說著抬手，身后的人立刻將一方錦盒恭敬呈到他的手上。

    我知大師喜愛鉆研佛經(jīng)，這佛經(jīng)孤本僅存此一部，我特意著人搜尋來贈予大師。南書炎笑盈盈的讓人遞給他。

    臥槽！這南書炎還是對他不夠了解，以他這人設(shè)的高潔秉性，今天安排的這一切簡直是在他這里瘋狂掉好感！

    玄清看著面前的錦盒，眉目微微皺起，沉默半晌他終于嘆了口氣，阿彌陀佛，太子殿下有心了。只是如此孤本，不僅是價值連城，更重要的是里面的佛學(xué)佛理，若是私人收藏，豈不是埋沒浪費(fèi)了它的價值，還是供奉于相國寺藏經(jīng)閣，以便更多僧眾研習(xí)。

    清凌凌的話語落下，空氣靜默的可怕。

    這是徹底拒絕了？還拒絕的南書炎沒有反駁余地。他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當(dāng)眾扇了耳光一般。

    玄清見好就收，差不多該跑路了。他起身告辭，太子殿下，貧僧還要準(zhǔn)備萬壽節(jié)當(dāng)日誦經(jīng)事宜，不便久留，先告辭了。

    南書炎握緊了手中的杯子，連笑都做不出來，勉強(qiáng)讓人送客。

    等人走后，一瞬間捏碎了手里的酒杯，咬牙切齒，油鹽不進(jìn)！

    想到昨晚查到的消息，看來這和尚昨夜跟南書宣的會面讓他倒向了他那一方。

    他看了看一邊陰影里的人，冷聲道：跟著他，查查他們的關(guān)系。

    另一邊出了霧水閣，無心才松了口氣。雖然知道方丈師叔為人秉性，斷不可能接收這樣類似收買的舉動，可剛剛那一幕還是把他嚇得夠嗆。

    現(xiàn)下得罪了太子殿下，他們會不會出不了京城呀？

    無心在一邊滿面愁容，欲言又止，玄清只當(dāng)沒看見。他自然有他的安排，雖說南書炎是太子，但從人品名聲到行事手段，他覺得南書宣會贏。

    再說現(xiàn)在南書炎也不敢真的拿他怎么樣，若是南書炎要對付他，除了陷害，玄清想不出別的法子，而這正好能幫他完成第二個任務(wù)要得到南朝圣上的信任并被奉為國師，可不是講講經(jīng)就行的。

    但現(xiàn)在明面上他還是兩不相幫，誰都不要再接觸了的好。因此，接下來幾天，玄清閉門不出，聲稱要為萬壽節(jié)當(dāng)日設(shè)壇講經(jīng)做準(zhǔn)備。

    期間，南書宣來過一兩次，他最近依舊很忙，似乎這次萬壽節(jié)也交給他主辦。

    南書御倒是逮到機(jī)會就來找他，只不過被無影攔住了沒見到他。

    轉(zhuǎn)眼，再過一日，便是萬壽節(jié)了，玄清去了按照他的要求搭建的高臺查看了一番，順便跟相國寺和尚們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xiàng)。

    一切準(zhǔn)備妥當(dāng)，只等明日萬壽節(jié)了。

    他回到林府時，天都快黑了，屋外的少年正在來回踱步，見著他急急奔了過來，玄清大師！

    玄清開口道：九殿下怎么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