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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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無玦無奈地搖搖頭,懶得繼續(xù)跟這種紈绔瞎扯,將書一合。 罷了,皇上不想學,臣就不教了,今日的授課就到此為止吧。 蕭歸樂得不早點結束,立即從太仙椅上跳了起來,剛剛還半死不活,現(xiàn)在又生龍活虎了。 在他看來,這死人臉是被他氣到了,不想繼續(xù)教了,他頓時心情大好。 李凌,把朕的馬裝拿來,朕要去后山打獵。 彼此是相看兩相厭,徒留無益,溫無玦也抽身將走。 卻忽然眼見李凌捧著一副馬具過來,想起南疆的事,堪堪止住了腳步。 對了,臣還有一事要與皇上商量。蕭歸還沒來得及揚起的眉頭立即打了結,你又有什么事? 南疆的事。 南疆?蕭歸掏了掏耳朵,確定自己沒聽錯,朝政的事不都是相父做主嗎?還需要來問朕? 溫無玦:通知一下皇上,臣的決定。 呵。 蕭歸冷笑了一聲,接過李凌手中的馬鞭,任由他給自己換上騎射胡服。 少年身高腿長,腰帶切割出優(yōu)異的比例,一身勁裝更顯少年的身形如新竹一般挺拔。 他揮了揮手中的馬鞭,將它折成一尺來長,慢悠悠晃到溫無玦跟前,隔著木案,用毛糙鞭尾抬起溫無玦的下巴,居高臨下地嗤道:相父就不用假惺惺地通知朕了,不然說您權傾朝野,不是冤枉您了嗎? 溫無玦垂眼看了看馬鞭,目光順著移到跟前人的身上,兩人的距離莫約兩三個拳頭那么近,彼此眼中的厭惡盡皆原形畢露。 在外面守著的陸嘉見勢不對,沖了進來,卻被溫無玦眼神制止。 他冷冷道:看來皇上的弟子規(guī)還需要勤加苦學,不然不僅不起作用,還越學越倒退了。 蕭歸哈哈一笑,好說,只要相父想聽,朕改天再讀給你聽。 他用馬鞭拍了拍溫無玦的臉,如愿以償在他臉上看到更陰沉的神色后,心滿意足地收了鞭子,大步往外面走去。 李凌,把朕的小雪駒牽來,朕今天要騎它! 溫無玦看著他的背影,聲音不大不小地恰好讓他聽到,南疆援軍需要一個督軍,臣打算指派李凌前去。 只一句話,前面人的腳步果然停了下來,扭過頭來,面色不虞地盯著他。 你敢? 周遭一片靜謐,所有宮人都覺察出了不同尋常的威壓意味,不敢冒頭。 反而是正主李凌臉上不動聲色,看不出在想什么。 溫無玦聲音淡淡的,臣剛剛說了,臣只是通知皇上。 一個無權的傀儡之君,還談什么你敢不敢,簡直是笑話,溫無玦壓根沒顧忌過。 南疆的安平侯連上三折,不能不應付一下,他也正好借這個機會,剪除異己,把李凌遠遠地打發(fā)了,蕭歸這只沒了犬牙的狼,還能怎么咬人嗎? 兩人互相對峙了片刻,蕭歸驀地一笑,流里流氣的。 相父倒是說說,怎么要派一個太監(jiān)去?難道武將都死光了嗎? 溫無玦早就編好了理由,他緩緩道:督軍與武將不同,豈不聞運籌帷幄之中,決勝千里之外。京城的軍隊與邊境戍軍合并,若無督軍坐鎮(zhèn),軍隊便如一盤散沙。 他說得冠冕堂皇,李凌卻是半點不信。溫無玦素來厭惡內宦專權,怎會給他這么大的權柄? 蕭歸兩條眉毛都要擰成麻花繩了。 什么丑什么臥?跟勝不勝有什么關系?能別拽文嗎?聽不懂。 溫無玦愣了片刻,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敢情這紈绔當真連基本文化素養(yǎng)都沒及格。 他都不知道該說什么了,只笑嘆了一句,真是井蛙不可語海,夏蟲不可語冰。 這下,蕭歸的臉色更沉了。 扭過頭問李凌,他剛剛罵誰蟲子?罵朕? 溫無玦: 李凌低頭抹了把汗,低聲解釋道:皇上,他說的是,跟皇上講不明白道理。 蕭歸冷冷一笑,轉向溫無玦,相父這張嘴,能開出花來,還有你說不明白的? 溫無玦無意于與他繼續(xù)糾纏,拂了拂衣袖站起來。 皇上聽得明白也好,聽不明白也罷,總之,李公公最好先打點一下,待我與朝中大人確定之后,不日就要啟程前往南疆了。希望李公公不負眾望,早日平定南疆,班師凱旋。 說罷,他跟陸嘉招了招手,接過他手上的狐裘,看都不看蕭歸一眼,徑自攜著陸嘉離開。 瞧著他一襲雪狐裘消失在朱紅殿門外的甬道盡頭,蕭歸的臉色黑得可以擠出墨汁了。 李凌在一旁小心翼翼地勸道:這未必是一件壞事,皇上睿智,定能明白。 蕭歸眼底陰戾,半天一言不發(fā)。 朝政大權都被溫無玦掌控,想要掙得一席之地,只能從他鞭長莫及的邊陲下手。李凌又是蕭歸的心腹,他去,最合適不過。 明白歸明白,被當做傀儡一般指哪打哪的羞辱感,還是令人幾欲暴狂。 他陰惻惻道:朕怎么覺著,他吐血后,反而比之前更精神了? 第4章 話本(6.8已修) 李凌任督軍的消息不脛而走,頓時朝野嘩然。大梁軍隊素來沒有督軍這樣的職位,一般主將即為統(tǒng)帥,兼任督軍,負責向上述職等要務。 原本眾人都在為了主將這一位置暗自活動,誰都想安排自家子弟或者自己的人進去,這下好了,直接空降,誰都不用爭了。 不過,溫無玦這么做,也讓人徒生揣測,要不是都知道李凌與他常年不和,都幾乎讓人以為他是不是有意提攜李凌。 冬日干冷陰綿的夜里格外令人困乏,這日,薛府的小廝剛準備拉上朱紅大門,便瞧見一頂青油軟轎停在府門前。小廝提了燈細細看去,只見那轎子兩側的燈籠上,板正地貼著一個溫字。 不消說,這肯定是哪府的大人。 不過朝中姓溫的也就那么幾位,除了那一位執(zhí)掌朝政的大人物之外,其他的不足掛齒。大人物日理萬機,又身弱病殘,想來也不可能來。況且這黑燈瞎火、青油小轎的,一看就不能是那位權傾朝野的。 于是小廝打了個哈欠,站在門縫后揚聲道:老爺今兒個歇下了,明天再來吧。 管家從后面瞧見那小轎上下來一個裹著厚厚雪狐裘的年輕男人,臉色甚至比裘衣還白,容色昳麗,微微輕咳可看出病弱不足,身上卻自有一股端嚴的氣勢,不急不躁,從容淡定。 管家心里一驚,這不是那位掌權的溫丞相又是誰? 來不及驚訝,管家先敲了小廝腦門,斥道:沒眼力見的東西!丞相大人來了還敢給人堵在門口,眼睛被屎尿糊了不成? 溫無玦走上前來,溫言道:冒昧前來,實有急事,煩勞通報你家老爺。 管家立即堆上笑意,是,小的這就去。丞相大人先進來歇息,外邊冷,別凍著了。 溫無玦點頭跟進去,不一會兒,通報的小廝回來了。 丞相大人,我家老爺有請。 薛府從大門進,里里外外共八重門,雕樓畫棟,亭臺軒宇,高門望族的底蘊沉厚,絕非丞相府可比。 這也難怪,金陵薛氏在大梁是世族大家,祖上都是高官大吏,延至今日,已經(jīng)是十幾代人了。都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可薛氏門閥非但沒有沒落,反而愈發(fā)欣欣向榮。 除此之外,還有瑯琊王氏、清河崔氏等等。 原身僅是跟隨□□打江山而發(fā)跡的開國功臣,在這些沿襲了兩三朝代的名門面前,根本不夠格。 簡而言之,就是真正的豪門與暴發(fā)戶的區(qū)別。 薛家如今的當家人是薛思忠,年過不惑,位至戶部尚書。 步至中堂,薛思忠已經(jīng)在那兒候著了,見了溫無玦,笑著垂手作揖。 丞相真是稀客呀,深夜來訪,莫非有要事? 薛思忠雖與溫無玦同朝為官,素日兩人交集雖多,交情卻沒有。 除了公事之外,私下幾乎不往來。 所以對于溫無玦的突然登門,薛思忠心里直犯嘀咕。 溫無玦接過小廝遞過來的茶水,先啜了一口,暖暖胃部,才緩緩開口,南疆戰(zhàn)事一觸即發(fā),薛大人想必也知道我因何而來。 薛思忠好歹混跡朝堂幾十年,一點就通,當即明白過來。 不過他裝傻充愣的本事也是爐火純青,丞相真是憂國憂民啊,病了還冒著深夜寒氣而來,下官佩服。下官也知曉南疆緊張,只恨不能披甲上陣,為皇上效忠啊。 一個文官,談什么披甲上陣。 這句話說得深切意動,要不是溫無玦早知道他是什么人,都要被他騙了。 溫無玦也不跟他繞圈子了,直接開門見山道:戰(zhàn)事一開,糧草軍備就是首要問題。薛大人,你是戶部尚書,最了解錢糧情況,薛大人覺得,此次跟著援軍前往南疆,能籌措到多少糧草呢? 薛思忠心知肚明地垂下眼,思量了片刻,方道:下官盡力而為,從今秋的收成來看,約莫能湊齊一萬石糧草。 喀,溫無玦將茶盅擱在桌上,發(fā)出一聲清響,嚇了薛思忠一跳。 但見溫無玦臉色平靜,仿佛剛剛那聲輕響只是不經(jīng)意發(fā)出的。 他輕聲道:安平侯在折子中要求是十萬石,薛大人只能籌措這么多,恐怕無法跟南疆軍士交代。畢竟他們在沙場浴血奮戰(zhàn),我們后勤補給卻不能到位,令人心寒啊。 薛思忠緊張地抹了把汗,仿佛被真被鎮(zhèn)住了一般,懇切道:丞相說得是,下官一定再想想辦法。明日是休沐,下官會找戶部侍郎幾個人一起商量一下。 溫無玦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辛苦薛大人了,局勢緊張,煩勞明日把各處糧草打點一下,匯成清單,屆時我們朝堂上議。 薛思忠忙點頭稱是,下官明白。 告辭之際,薛思忠將溫無玦一路送到大門外,見他小轎簡樸不遮風,又傳喚自己的馬車來,格外殷勤備至。 他擺擺手,不必了,有勞薛大人,我坐慣軟轎了。 此時子時已過,更深夜闌,竟有初雪細細索索,平添了幾分輕寒料峭。 溫無玦俯身進轎,陸嘉放下轎簾,便瞧見他方才還是溫潤平和的臉上沉了幾分。 街上幽寂無聲,地上披了一層薄雪,腳踩上去只聽見細碎的聲響。 陸嘉跟在轎子旁,擰著眉頭思索了半天。 薛尚書似乎很怕丞相,想必不敢欺瞞丞相。 這突兀的一句,讓轎子里的溫無玦愣了下。 好一陣他才反應過來,不由得輕笑出聲,陸嘉這是見他面色不好,在寬慰他。 他素來寡言,難得說句話,也干巴巴的,卻是個實心眼的。 想到薛思忠,溫無玦緩緩道:那人是只笑面虎,表面功夫一流,實則陽奉陰違,是個尸位素餐的貨色。罷了,我也沒真想讓他籌措糧草。 他聲音很輕,陸嘉卻聽得仔細,琢磨了半天,也沒明白哪里看出來薛思忠是個表里不一的人,最后只能默然。 出了平康坊,便是四岔街口,別的街坊都是悄然靜謐,唯獨對面的芙蓉街華燈重重,笑語盈天。 轎夫剛調了個頭,準備回丞相府,陡然聽見轎子里傳來一聲,去芙蓉街。 陸嘉怔住了。 芙蓉街是汴京有名的煙花之地,明面上是笙歌簫舞,清談樂藝,背地里卻多是見不得人的骯臟勾當。 丞相要去芙蓉街?陸嘉怔然問道。 對,芙蓉街扶音閣。 扶音閣? 蕭歸正無聊地轉著小機弩,驀地停了,鯉魚打挺般坐正了身體。 你確定? 辛和忙不迭點頭,對,奴婢親眼瞧見他進去了。 蕭歸臉上頓時烏云密布,陰壓壓的。 辛和瞧著他的臉色,又不懷好意道,先前皇上只在芙蓉街打馬路過,吃了杯茶,便被丞相訓斥了好弄風月、必致敗國,如今他可自己都進去了,真是的!只許丞相放火,不許君王點燈嗎? 啪! 某人手中木質的機弩慘遭橫禍,斷成了兩截。 蕭歸冷冷道:什么君王點燈?朕進去了嗎? 對對,皇上壓根沒進去,還談什么點燈,奴婢該死。辛和忙附和道。 蕭歸難掩眼底的惡心,他那黃病秧子的身子能撐得住? 辛和回想剛剛進入扶音閣中,小倌環(huán)繞,個個容色絕佳。 于是他壓低了聲音道:他恐怕不用費勁。 蕭歸不懂,蹙眉道:不用費勁? 他見皇上一臉懵懂,才發(fā)覺他似乎還未解人事。 想也難怪,成天被那個古板丞相教導著,整天念著圣賢書,能了解什么? 他四下瞟了一眼,這時夜闌人靜,便悄聲道:扶音閣,俗稱小倌門。 蕭歸: 蕭歸半天才反應過來,辛和方才說的不用費勁是什么意思。 不過啊,像丞相大人這種容貌身段,到哪都是尖貨,況且大多男人就喜歡他這種體虛病弱的,別有一種病美人風情。 辛和這些小太監(jiān)們都知道蕭歸與溫無玦不和,因此都盡撿些他喜歡聽的話說,故意把溫無玦形容得柔弱不堪。想到那張死人臉一臉冰霜地躺下去,這畫面令蕭歸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深感不適。 這與溫無玦的形象何止是大相徑庭,簡直是南轅北轍。 何況那么清高孤傲的一個人,誰那么大膽子?恐怕還沒上身,就得被他的死魚眼睛釘出一個窟窿來了。 眼見皇上一臉質疑,辛和又道:皇上別不信,凡事不會空xue來風,既有流言,又有奴婢親眼瞧著,肯定錯不了。 蕭歸皺了皺眉頭,抓住關鍵字眼,流言?哪來的流言? 皇上在深宮中不知道,坊間書館,多的是關于丞相的話本,想來丞相要是沒這些事的話,哪來的話本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