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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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也奇怪,既然劍尊還居住在這里,又為何整個臨淵仙宗里面卻空無一人呢? 還有四周的山峰似乎也被波及到受寒冰侵蝕,整個臨淵仙宗里處處都透露出一股不對勁來。 嗖 一片竹葉從他臉頰飛過,斬斷他耳邊的一絲碎發(fā)。 蘇灼瞳孔微微放大,手中的劍竟一時忘了抵抗,因為就在他的身前,那竹林也無法遮蓋住的身影, 是劍尊,劍尊來了。 玉竹林深處,他一襲白衣站在那兒,四周的劍陣紛紛消散,只留下無數(shù)的竹葉從空中掉落。 碧青的竹葉將墨綠色的竹林顯得很是暗沉,天地仿佛就只有那一抹白。 劍尊發(fā)絲有些凌亂,平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僅剩兩分,一身的風(fēng)霜倒讓人覺得他是個旅人。 他沒有持劍,或許對他來說,天地萬物都是手中劍。 竹葉片片落下,四周的寒氣卻未曾消減半分。 劍尊正在看著蘇灼,他的眼神里有著太多太多的東西,卻又仿佛冰封一片。 蘇灼也在看著劍尊,但他想的是,到底要如何才能從對方手上逃走。 他并不想見到對方,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他怨恨著對方。 之前在天麟秘境時,他再一次見到對方時,因為情緒不穩(wěn)才會動手刺了對方兩劍。 但那兩劍不夠解恨的。 只是到底他修的是無情道。 無情道功法運轉(zhuǎn)著,將一切情緒再次鎮(zhèn)壓驅(qū)散。 只留下理智,無關(guān)風(fēng)月。 蘇灼。劍尊輕聲喚道,又似乎在遲疑,蘇灼? 他并不確定自己看到的,是否就是真實的一般。 自從蘇灼死后,他夢里見過對方很多次,有時他也不知到底身在夢,還是曉夢蝴蝶。 蘇灼卻緩緩后退一步,目光很是警惕。 看來他的猜測沒錯,如今的劍尊看起來,是有那么一點神志不清的。 上次見到對方的時候他就奇怪,甚至也懷疑過對方是不是走火入魔了所以變得有些瘋瘋癲癲起來。 不過若當(dāng)真是這樣就好了。 一個走火入魔的劍尊,可比一個清醒著的劍尊好對付多了。 他一步又一步后退,拿著霞光劍的手也握緊了許多。 他沒法吸收這里的靈氣,所以能不動手就最好不要動手,他還要去殺沈笑天,不能浪費太多的真氣在無關(guān)緊要的地方上。 沒錯,劍尊如今對他來說,無關(guān)緊要。 而劍尊只是站在原地看著他,仿佛在確定著什么。 蘇灼退到遠處之時,突然轉(zhuǎn)身飛快而逃,他的腳下運起了真氣,下一刻就仿佛要踏破虛空。 但也正是在他轉(zhuǎn)身之時,站在原地的劍尊也動了。 只見他身形一閃,虛空都仍由他穿梭,他來到蘇灼身后,伸出手抓起蘇灼的手腕,然后高高抬起,仿佛還在確定著什么。 霞光劍。他喃喃道,瞳孔卻猛的一縮。 蘇灼用力掙扎起來,反手就是拿著霞光劍一劃,但劍尊根本不懼。 他是劍尊,天下之劍皆當(dāng)臣服于他。 放開!蘇灼低聲喝道。 他們早就不是什么師徒了,再者他也不是有心要闖劍峰的,若是知曉劍尊還住在這里,他絕對不會進來。 他只是想要找沈笑天而已。 他只是想要奪回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 然而劍尊卻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但他的力氣還是松了松,至少握住蘇灼的時候,不會讓對方感到太疼,隨后他上前走了兩步,來到蘇灼的身前,另一只手依然高高的握住蘇灼的手腕,卻伸出另一只手捏住蘇灼的臉頰,然后湊近了仿佛還在確認著。 他們離得很近,劍尊的呼吸都快要盡數(shù)落在蘇灼的臉上,然而此刻的蘇灼只想抽出霞光劍捅向?qū)Ψ健?/br> 劍尊緩緩靠近,他一點一滴的很認真的看著蘇灼,眼睛都未曾眨一下。 過了一會兒,他用著臉頰貼著蘇灼的臉頰,像是觸碰著什么心愛之物。 但蘇灼卻感覺到一股的惡心。 他本就討厭跟人親密接觸,如此被這般觸碰,只會讓他生理都厭棄。 他掙扎起來,用力推開劍尊,只吐出兩個字,惡心。 劍尊睜開眼,僵硬在原地,仿佛聽不得這兩個字一般。 蘇灼趁機從劍尊身邊逃開,拿著手狠狠的擦拭著剛才被劍尊觸碰過的臉頰,直到半邊臉都擦拭得快要紅腫起來他才肯罷手。 而從始至終,劍尊都只在一旁安靜的看著蘇灼。 他一直等到蘇灼擦拭夠了,這才微微側(cè)頭,我便這般讓你惡心么。 蘇灼臉上沒什么情緒,眼底卻仿佛在冷笑,惡心至極。 上一世,他跟劍尊幾乎是沒有任何的親密接觸,原本也沒見過幾次面而已。 畢竟當(dāng)年對方收下他,倒像是看在蘇家跟宗門的面上,其實劍尊內(nèi)心應(yīng)當(dāng)是不愿收徒的,不然不會那么對他。 蘇灼一開始是不明白的,畢竟那時年少,一下從父親的寵愛之下突然來到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讓他根本就來不及反應(yīng)過來,所有的一切都讓他感到無比的忐忑。 前兩個月他都沒能緩和下來,心里總是想著要回去。 每次給家中報平安的玉筒他也會提上一兩句,但每次等來的,只有蘇如慕的一句已閱。 仿佛他所有的彷徨在蘇如慕那里,不值一提。 那是蘇灼最為脆弱又敏/感的時期,他不懂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也不懂為何一向?qū)檺鄣母赣H突然就仿佛不要了自己一般,竟將他送來劍峰后就再也沒有再理過他。 那年他十四歲,弱小又無措。 因為他的身份,宗門內(nèi)也沒什么人跟他結(jié)交,有的人是敬畏他的出身,有的人是怨恨他是劍尊的弟子,還有的,單純只是不喜他。 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什么都沒有,孤零零的住在劍峰。 于是蘇灼將目光放到了他的師尊身上,他想著,他們是師徒,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更別提對方還是劍尊。 他努力過,很努力過。 一改在家時的奢靡,日子也過得極其簡樸,他學(xué)著劍尊的模樣,一點一滴的去模仿,因為那時的他想要劍尊滿意,也希望能夠得到對方的關(guān)注。 他就像一個笨拙的小丑,用盡一切手段試圖討好劍尊。 但小丑始終是小丑,跳梁小丑終歸是被人看不起的。 于是他什么都沒得到,無論如何他都得不到。 無論他做得多好,無論他做到什么地步,他都等不到對方的一兩分垂青。 對方永遠高高在上,用著極其冷冰冰的態(tài)度,仿佛他在對方眼里,只是個礙眼的玩意兒罷了,不,甚至連礙眼都算不上,可能也算不上是個玩意。 這給蘇灼帶來了巨大的打擊,讓他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相當(dāng)挫敗。 只有劍尊,讓他感受過何為自卑。 他原本是不用體會這些的。 十幾歲的他,在劍峰里面生活了三年,整整三年,這三年磨礪了他的性子,也讓他開始醉心修道之中。 他的修煉進度不慢,但也不快,因為他必須要靠自己摸索。 他就像一個跌跌撞撞的孩童,還沒能學(xué)會走路,就不得不開始學(xué)會奔跑。 如果,一直是這樣倒也沒什么,但偏偏就是沈笑天出現(xiàn)了,沈笑天也拜入了劍尊的門下。 蘇灼這才知道,原來那個高高在上的劍尊并不如他所看到的那般冰冷。 原來,他也是會親自教導(dǎo)自己弟子的。 沈笑天的天賦比他好,在劍尊的教導(dǎo)下修煉速度更是一日千里,不過短短半年就趕上了他。 而他呢?他不重要的。 甚至在劍尊的眼里可能都沒有自己的存在。 而也是沈笑天出現(xiàn)后,蘇灼發(fā)現(xiàn)自己的運勢急轉(zhuǎn),做什么都倒霉,而他又不愿留在劍峰,多番出行歷練,數(shù)次都遍體鱗傷的回來。 然后回來看到,劍尊是如此細心教導(dǎo)沈笑天的。 沒有人知曉那些日日夜夜中他是如何度過的,也沒人比他更清楚劍峰的夜晚,到底有多冷。 因為他是不重要的。 他就像是一個笑話,全臨淵仙宗都知曉他不如沈笑天,也都知曉劍尊最為重視的,只有沈笑天。 后來他被人誣陷殘殺同門時,他被扣押在刑峰。 其實臨淵仙宗之中根本沒人敢對他動手,因為那時的他還是蘇家的嫡子。 直到劍尊來了,當(dāng)時他已經(jīng)在刑峰被關(guān)了好一陣子了,他以為劍尊終于記起了他這個弟子。 而就當(dāng)他拿著最后一分期待朝著劍尊望去之時,迎來的只有對方冰冷的目光。 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劍尊,依舊眼里沒有他的存在。 那當(dāng)初為什么要收我為徒?。?/br> 你既不要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答應(yīng)我拜入你的門下? 整個修真界都知道你曾說過這一生只會有一個弟子,那為什么又要收下沈笑天? 他到底算什么? 他蘇灼,蘇家的嫡子,朱雀的后人,在你劍尊眼里到底算什么? 是可有可無的爛果,是隨處腐爛的朽木,還是腳底碾壓而過的塵泥? 但即便在塵埃之中,他依舊還是期盼著的, 直到劍尊說,一切應(yīng)按宗門戒律而來,他是自己的師尊,所以由他親自執(zhí)刑。 八十一道碎骨鞭,盡數(shù)打在他身上。 碎骨鞭,碎得是骨,而非皮,所以沒有血rou模糊,只有骨裂經(jīng)斷,他被打得只剩最后一口氣,可他還是沒能放棄。 他朝著劍尊爬去,他很想要告訴對方,這一切不是他做的,跟他沒有任何關(guān)系,他是被誣陷的。 所有人都可以不相信他,但身為劍尊的他,是自己的師尊。 不是這樣的,他有些沙啞的說道,吐出一大片的鮮血。 然而就在他爬到劍尊的身前,伸出手想要去握住對方的衣角之時,卻被對方一道劍氣震開。 他抬起頭,用著為數(shù)不多的意識看著對方。 他聽到劍尊說,臟。 那一刻蘇灼就明白,他該死心了。 劍尊可以是世上任何人的師尊,唯獨不會再是他的。 他們的師徒緣分太淺了,就像山雨欲來時的一根蜘蛛網(wǎng),脆弱到被風(fēng)一吹就能即刻崩斷。 蘇灼厭恨的,從來不是劍尊冷落他,而是劍尊從始至終,都未曾將他當(dāng)做過自己的弟子,連一絲信任都沒有給過他。 對方不配做他的師尊。 從來都不配。 蘇灼如今的性格有些冷清便是當(dāng)年形成的,他其實并非是個冷清之人。 小時他還常常歡聲笑語,自從來到劍峰后,他再未笑過了,這里埋葬了他的一切歡樂。 蘇如慕,劍尊,沈笑天,這三個人造成了他上一世所有的悲劇。 明明不該是這樣的,蘇灼很多時候都忍不住的這么想,明明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 他不該落得上一世那般的結(jié)局。 他沒有做錯任何事。 所以不該是這樣的。 好在,他又活了。 他重生到了一模一樣的另一個世界里,他修了無情道,然后也終于有了自己的師尊。 他的師尊對他,很好。 所以現(xiàn)在回過頭,蘇灼看向如今的劍尊,只會覺得惡心。 惡心至極。 現(xiàn)在裝出一副心傷的模樣給誰看,說不定只是因為他死了,魔神出來了,所以對方才后悔了。 蘇灼目光微冷,他抬起下巴,眼底里有的,全是冷傲,他一字一句清楚的說道,你讓我惡心。 劍尊看著蘇灼,似是不懂蘇灼為何會這般說。 然后他噗的一聲,吐出一大口鮮血。 劍尊捂著胸口,像是重傷了一般,抬起頭臉上無悲無喜的看向蘇灼。 但他目光之中有著哀傷,那是蘇灼從未見過的情緒,他的確從未想過能在這位高高在上的劍尊身上,看到這些東西。 劍尊身形恍惚了一下,合了合眼這才重新看向蘇灼,蘇灼,你恨我,我知曉你恨我,也好,你恨我也好。 蘇灼仿佛聽到了什么好笑的話,正視著劍尊說道,你錯了,恨你,我就會一輩子記得你,終有一日我會忘記,我不會恨你,因為你不配被我記一輩子。 劍尊看著蘇灼,神色有那么一絲的脆弱,你不能忘記我,你不能的。 他低語喃喃,像是陷入了什么回憶,你不能忘了我,是我不好,你要我做什么,你才能原諒我? 蘇灼此刻竟覺得劍尊可笑又可憐。 事到如今,還裝出這副模樣做什么? 劍尊,你我不再是師徒,從今往后也不會再有任何瓜葛,該到此為止了。蘇灼冷聲說道,轉(zhuǎn)身就想要離去。 誰知劍尊卻又叫住了他。 蘇灼。劍尊似乎有些著急,他不希望蘇灼離去,但他也明白蘇灼不會輕易原諒自己,于是他想到了另一件事,如果,如果我?guī)湍銡⒘松蛐μ炷兀?/br> 蘇灼停下了腳步,緩緩回過頭看向劍尊,你說什么? 劍尊會幫他殺了沈笑天? 不,劍尊知道沈笑天在哪兒? 可沈笑天不是他最看重的弟子么,他也會說出親手殺了自己弟子的話來嗎? 也對,或許沈笑天跟他一樣,只是相對于來說比較重要而已。 也可能是沈笑天對劍尊有什么作用,所以才會被對方重視吧,現(xiàn)在沒用了,自然也是可丟可殺的。 蘇灼覺得好笑,他不是你最看重的弟子么,你也下得去手? 他不是!劍尊突然急忙說道,他似是想要解釋什么,話到嘴邊卻又停住了,只是重復(fù)道,甚至說道后面還低聲吼道,他不是,不是他,不是他! 蘇灼抿了抿嘴唇,的確不愿再跟劍尊糾纏,沈笑天在哪兒? 劍尊仿佛看出了蘇灼的目的,他試探的問道,我知道他在那兒,我也一直想殺了他,你且等等,過幾日我恢復(fù)了,就帶你去殺他,可好? 蘇灼神色立刻一變,轉(zhuǎn)身就走,不必。 蘇灼。劍尊再次喊道,他上前幾步,卻開始大口大口咳嗽起來。 看得出來,他還有傷。 蘇灼腳步停頓了一下,還是繼續(xù)朝著前方而去。 劍尊咳嗽了好幾聲,卻更怕蘇灼離開,他趕緊上前幾步追上蘇灼,伸出手想要握住蘇灼的手臂,卻在剛剛接觸到對方的時候就被蘇灼甩開,下意識的一掌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