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審判者03就是其中一位。

    7420是一個很奇怪的人，認(rèn)識他的人都會這么說。

    他仿佛是一個有著無限溫暖的人，他本身就是神明贈與人世間的太陽。

    在來往穿梭著帶著冷漠和疏遠(yuǎn)的代理者們中，他是最特殊的那一個，他永遠(yuǎn)都在笑著，勾起的嘴角似乎沒有放下的時候。比起其他代理者們利用著愛和感情，算計(jì)著手中籌碼如何完成任務(wù)的時候，他更多的是不計(jì)得失，用自己的一顆真心去換取另一顆。

    所以他的任務(wù)完成度向來很高，但是從沒有人原意去效仿他的做法。

    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卻很突兀的在某一天叛逃離開，連帶著他的系統(tǒng)一起。

    彼時的系統(tǒng)管束并沒有那么嚴(yán)格，因?yàn)闆]有人能夠策反系統(tǒng)。但是7420他做到了，甚至是他的系統(tǒng)給他打了許久的掩護(hù)才被上層發(fā)現(xiàn)了叛逃的痕跡。

    主神震怒，降下雷霆的怒火，祂咬著牙給予了7420最可怖的審判，那就是最高階審判者們的出動。

    01是翻騰的火焰所做的，02是轟鳴的雷霆所鑄就的，而03是凌冽的寒冰所凝固而成的。

    于是火焰被引開，雷霆砸落他地，唯獨(dú)寒冰意外的被多智近妖的7420留在了他的尾巴后不遠(yuǎn)不近的跟著，直到某一次失誤中被7420成功反殺摁在了身下，束縛住了03的雙手。

    03冷著眼看著把自己捆起來的7420，凝聚的寒冰在任務(wù)失敗后的思索中得出結(jié)論。在他企圖刺入自己的血rou避免落入敵手的時候，7420摁住了他的雙手。

    7420說：我還不想你死。

    03皺著眉頭：為什么？

    哇哦。7420眨了眨眼，似乎很意外03會開口問他，他壓坐在03的身上將他的雙手死死的摁住，避免交談中的疏忽讓03得逞，你和他們真的不一樣，起碼他們不會問我這個問題。

    03適當(dāng)?shù)拈]嘴了，再不開口。

    而7420卻看著他，透過那張臉去看他的靈魂，直直的盯著他的雙眸：你為什么會救下那個孩子？

    如果不是為了救下那個孩子，強(qiáng)大的03是不會露出破綻，也不會淪落到如今的下場。

    03沒有說話。

    而7420也似乎和他杠上了一樣，就那么死死的壓在他的身上不肯起身，耍著無賴一句話接著一句話的逗弄著03。

    主神在制造0103的時候，他在三個人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撒下了部分的屬于人的理智。畢竟機(jī)械不懂變通，不會真真正正的思考，也容易被入侵。所以祂慷慨的給與了他們?nèi)齻€思考的能力。

    而思考卻會帶來異變，沒有人能夠控制其他人腦海中在想什么。

    所以此時此刻，03的理智帶著他一同破防，他別開臉，近乎是壓抑著最冷漠的聲音開口：任務(wù)中沒說要?dú)⑺麄儭?/br>
    但是任務(wù)中也沒有說要拯救他們，不是嗎？

    還是逼問的話語，但是7420卻出乎意料的從他的身上退了下來，垂下來的目光和窗外灑落進(jìn)來的陽光一起溫暖的可怕。

    仿佛要融化了寒冰一樣。

    03不知該如何回答，緘默不言。

    而7420在陽光中拉長了倒影，似乎在沉思著什么。在他的身邊，一個小小的系統(tǒng)正窩在他的腦袋上打量的看著03。

    在對上03的目光后，它笑著舉起了手搖搖晃晃的擺著：審判者大人你好呀，看起來，接下來的旅途你得和我們一起走啦。

    這一定是世界上最奇怪的組合了。

    獵手被獵物所擒獲，而獵物卻又不削除后患，反倒是飼養(yǎng)了那位獵手。

    03貧瘠的認(rèn)知和知識無法解釋這幅境況，他一邊想要努力的聯(lián)系上主神那邊，一邊被迫張開嘴吃著7420遞過來的東西。

    他的雙手被隱形的手銬所束縛著，所有的能力都暫時失效，那是某一張卡牌的功能。03只能被牽著跟在7420的身后，被迫的接收著這一切。

    他跟在7420的身后看著他走過無數(shù)的世界，在每一個世界中留下自己的痕跡，去幫助那些流浪的孩子們，去拯救那些陷于苦難的人們，去結(jié)交那些熱情的朋友們。

    03獨(dú)自一人窩在沙發(fā)上看著外面沉沉的暮色，有時候也會忍不住的去想，他為什么能活成這樣？他為什么能夠活得這么的肆意自在？

    他理應(yīng)是掙扎在生死邊緣痛苦不堪的。

    那是所有代理者的內(nèi)心。

    7420就是在這個時候過來的，他拿著薄薄的毯子蓋在了03的身上，就在他躺著的沙發(fā)的邊靠著坐在了地上，腦袋后靠著擱在了03的軟肚肚上。

    03皺眉，卻還是冷漠的沒有動彈和理他。

    但是7420卻開口了，他伸出手接住那一抹灑下的虛虛的月光，出乎意料的沒有笑。

    那月光冷冷的從他手里滑落。

    我的家鄉(xiāng)可惜沒有帶你去看過。7420說，那里很美，有最漂亮的紫藤花，也有好看的紫水晶，還有最美好的人們。

    他們善良而真誠，溫暖而炙熱，友善的對待著每一位來往的旅人和過客。

    然而善良是不長存的。

    03知道那個故事，也知道7420叛逃的原因。

    他的愿望就是掙扎過無數(shù)的苦難后得以找到歸家的路，能夠回到那個他心中的伊甸園，能夠再次炙熱的擁抱自己的家人。

    03出門前意外的查詢了7420最后的一個任務(wù)相關(guān)的，然后他發(fā)現(xiàn)了7420最后的一個任務(wù)和他的家鄉(xiāng)重疊?；蛟S是系統(tǒng)的私心想讓他借助著這次的任務(wù)去看看自己的故鄉(xiāng)，去偷偷見一面自己的家人。

    但是他沒有見到。

    因?yàn)榇碇鴼⒙镜拇碚咴谥魃竦娜蝿?wù)之下，屠殺掉了整個村莊。

    第86章

    毀滅來的很突兀, 系統(tǒng)也沒想過他為了自己喜歡的宿主選擇的世界會讓他們看見這幅場景。

    硝煙和血液的味道在鼻尖彌漫著，而那個和平美好安寧的小村莊卻毀在了砸落的隕石之中。兩三個代理者組隊(duì)來完成的這次任務(wù)，他們守在門口殺戮著那些妄想要從砸落的隕石中逃脫的村民們。

    7420去的時候已經(jīng)遲了, 他懷揣著滿腔的開心和欣喜踏入那個地界的時候，看見的只有在收尾檢查還有沒有活人氣息的代理者們。

    他們面容冷漠而麻木, 用手中的槍終結(jié)掉一個尚且還有呼吸的人后才抬頭看他，眼中有著幾分善意。

    為首的代理者顯然認(rèn)識他，他好奇的問：7420？你怎么在這里？也是來完成任務(wù)的嗎, 可你不是情感那邊的代理者嗎？

    說著他悠悠嘆了口氣：你們那邊的差事可真是讓人羨慕啊

    的確，在他們眼中并不知道評分的存在，而且攻略這東西也遠(yuǎn)比生死里打滾要輕松的多。專注于說話的代理者才意識到往日熱情的7420并沒有回話, 他疑惑的看了過去, 看見的卻是一個和往常不一樣的7420。

    他冷漠而裹挾著潛藏的怒火, 壓抑著自己翻騰的火焰努力保持著平靜的問：為什么要?dú)⑺麄儯?/br>
    代理者顯然有些一愣, 但是很快回過神來聳了聳自己的肩膀, 他伸手拍了拍7420：我不知道你是想起了什么, 但是最好還是放下吧。我們能出現(xiàn)這里自然是上面的任務(wù)。

    代理者說著, 讓開了身子給他看：這個村莊出現(xiàn)了一個天之子，是這個世界用數(shù)年來的能力孕育出來的。他被藏得很好，我們無法分辨出來, 主神算出那個天之子今天一定會在村莊里, 便下達(dá)了命令。

    他說著歪了歪頭：而你知道我們?nèi)蝿?wù)會有多狠的。

    7420猛的深吸了口氣：屠殺全村。

    一個不留。

    03聽到這里的時候不知怎么的頓了一下，他撐著起身躲開7420, 打探的目光落在了對方的后腦勺上，他用著近乎是肯定的語氣在說話：那個天之子，是你。

    7420笑了笑，后面的軟發(fā)也跟著一起抖了抖：你真的很聰明, 答對了哦。我也是后來才知道的。我并不是死去了，而是被世界保護(hù)著送到了主神的面前，用這種辦法迷惑主神來換取我的安全。

    我問那些代理者，他們殺人的時候不會覺得自己已經(jīng)滿手鮮血了嗎？他們和我說那又如何呢，他們也想要活下去，而他們只能這樣子活下去。7420說，他雙手捂著臉，顫抖著的語調(diào)讓人分不出他如今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起初是恨他們的，他們是屠夫，他們已經(jīng)喪失了作為人的資本。但是后來我覺得我應(yīng)該恨自己。我和他們沒什么不同，因?yàn)樽约旱氖侄螞]有過分的傷害別人就覺得自己做的是對的，因?yàn)橛X得不是自己動手殺了他們就可以袖手旁觀漠不關(guān)心。

    然后一看，那火焰最終燒到了我自己的身上。我什么都沒有了。

    03啞然了。

    比起所謂的代理者，審判者顯然更加輕松一些，因?yàn)樗麄儧]有記憶只是單純的工具而已。而對于03這種造物來說，他天生就在這套體系之中處在最頂層的地方。

    03覺得自己應(yīng)該說點(diǎn)什么，但是又覺得自己沒有理由說點(diǎn)什么，他保持著啞火的模樣就那么坐著，一動未動，直到7420轉(zhuǎn)過頭來看他也只是虛虛的遞了個冷漠的目光過去。

    他強(qiáng)迫著自己的思緒程序化：這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的系統(tǒng)私自刪選著幫你接下那個任務(wù)，你不會發(fā)現(xiàn)這件事情的。

    主神從死亡手中拯救了你們。祂原意讓你們活著就已經(jīng)是莫大的恩賜了。

    這些都是深深刻進(jìn)03腦海里的東西，往常的每一次他都說的十分果斷且堅(jiān)定，但是這一次卻不是。他始終覺得這些話說出來宛如一根尖銳的針一般刺進(jìn)他的喉嚨之中，帶來生澀的疼痛。

    可他只能這么說。

    7420看著他的眼睛，他撐在沙發(fā)上湊近一些，近乎是壓抑般抓緊了03的衣領(lǐng)把他拉進(jìn)一些，看著那雙眼里裝著的自己，他似笑非笑：倘若所謂的恩賜不過只是神明的私心呢？

    你以為你的神明干凈到哪里去？

    7420伸手掀開了所有的遮羞布，將一切的丑惡淋漓的鋪開在了03的面前。

    祂為什么要那么多的氣運(yùn)之子死去？祂為什么可以肆意的選擇摧毀部分的世界？祂為什么會設(shè)立這個所謂的機(jī)構(gòu)？

    因?yàn)榈k是神。世界氣運(yùn)從一開始就會分給世界上的一小部分人，而這些人會帶著氣運(yùn)成長，磨練蛻變，帶來更多的氣運(yùn)回饋給世界。而世界將會因此而逐步強(qiáng)大獲得自己的意識，誕生出所謂的位于世界層面上的新神。

    7420笑的冷漠。

    你們那位主神不過是這種方式誕生出來的第一位神明而已。祂清晰的懂得自己成神的道路，并且為之害怕和膽怯。祂高高在上的地位掌握著其他未曾誕生神明的世界，并且為這種掌控感而深深著迷。

    權(quán)力、奉承、認(rèn)為自己不可一世的神明被創(chuàng)世神的稱號洗腦，妄圖將所有的一切收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祂選擇扼殺神明的出現(xiàn)，那么祂就是唯一的真神。

    祂是自私自利的□□者，而他們則是□□者手里的那把刀刃。

    代理者們所祈求的活著的愿望，那些可以實(shí)現(xiàn)他們愿望的即將誕生的神明，都在他們自己的手中被一點(diǎn)點(diǎn)抹殺殆盡。

    7420問他：你現(xiàn)在還覺得祂對你、對我們，是恩賜嗎？

    而03看著他，近乎偏執(zhí)的回答著：對我來說，是。

    這條命是自祂手中被捏造而出的，那么03就永遠(yuǎn)沒有資格去懷疑他的神明。

    就算他動搖到那顆心沖破程序的束縛，但是他的答案仍舊是這個。

    7420看著他，再沒說話。

    誰也不知道7420在想什么，誰也不知道7420想過什么，他的思緒連接著所有的世界，將那些世界盤算著謀劃著當(dāng)作籌碼。

    他卻把這些事情當(dāng)作故事和美好未來的期望一點(diǎn)點(diǎn)的講給了03聽。

    03覺得他在看著一個瘋子：你不可能成功的。

    7420笑了笑：我不可能成功，但是我們可以。

    03咬牙：我是主神的人，是審判者03，我不可能幫你。

    03說這些的時候，7420是看著手里的書的，在03說完后他把書合攏放在了身邊，好奇的湊近被他綁起來的審判者大人，轉(zhuǎn)開的話題帶著天馬行空的思考。

    7420說：你老是說自己是審判者03，喊我背叛者，你就沒有一個自己的名字嗎？

    03頓了頓：我的名字就是03。

    不。7420搖搖頭，03就和我的7420一樣，只是一個數(shù)字而已，只要你死了就會被下一個人取代。但是名字不一樣，名字是屬于你的，也只是你的。

    他說著，似乎想起了什么，湊近03的臉問他：我送你一個名字怎么樣？

    就叫風(fēng)間羽吧。那是我曾經(jīng)的名字，我阿媽和阿爸最喜歡喊我小羽毛了，那樣叫起來真的很可愛。他們說這樣子叫我的時候我總會樂呵呵的撲進(jìn)他們的懷里。

    提到過往的時候03總是沉默的，那些黑暗的骯臟的的東西侵蝕了7420的過去，他始終覺得不論什么時候說起來都是一種傷害。

    但是對方卻毫不在意的傷害著自己。

    03說：我不要你的名字。

    7420在一瞬間收攏了抓緊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抬起來捧到自己的唇邊吹了口暖氣，他垂著眼：拜托啦，接受吧。畢竟那是我唯一存在過的痕跡了。

    我希望你帶著我，一起活下去。

    7420死于黎明，那場爆炸毀滅的不僅僅只有整個世界，還有01、02的追殺者，以及連接著控制著03的那一半的主神。

    或者說，還有一個新任的03也葬身于此，死在他即將殺死前任03的時候。

    7420把被束縛在痛苦中，被替代了的屬于他的03解救出來，將他從神明的仇恨中推出，而后一人奔赴死亡。

    神明暴怒的哀嚎著，而那爆炸卻亮的要把這片黑暗都驅(qū)散，這怎么不是一場黎明？

    在岔道口之上，在主神和7420之間，他看著手中被贈與的無數(shù)張卡牌和那些碎片的記憶，零零碎碎的，被他一點(diǎn)點(diǎn)整合著理著自己的未來。

    他最終走向了自己的路。

    審判者03被替代，被拋棄，他死于黑夜；而風(fēng)間羽浴火重生，邁向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