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流言，如果放任不管，足以摧毀監(jiān)管局的公眾形象，不用他舉報，很快就會引起上面的調(diào)查。

    不如直接自請調(diào)查，堵住流言。

    “我相信您，只要查明之后，所有謠言不攻自破?！泵鳚珊V定地對他說。

    亞蘭喉頭泛著血腥味，強忍下惡心，開口說：“我明白，你的用意。”

    他轉(zhuǎn)身快步離開，他到了一種糟糕的境地，只能“拯救這個世界”，讓白鷹成為他們的救贖，否則一旦被發(fā)現(xiàn)他是非人類……在他們眼里，他將和容隱沒有分別，甚至比容隱還要糟糕。

    至少容隱一開始就是非人類。

    而他多了一層“欺瞞”。

    他抬手捂住了遮著紗布的右眼，右眼突然灼燒一樣疼了起來，為什么會這么痛？

    ------

    他帶著冬青上了他的車，一腳油門踩到底，駛出了監(jiān)管局。

    “監(jiān)控我已銷毀?！倍嘀鲃酉蛩麉R報。

    “以撒呢？”他問冬青。

    冬青越來越擔(dān)心他的狀態(tài)，他現(xiàn)在和以前判若兩人，“以撒暫時在特殊病房里監(jiān)管，您放心，李常務(wù)去調(diào)查時，以撒什么也沒說?！?/br>
    “什么也沒說？”他將車子開得飛快，冷聲問她：“他沒有回答他是被誰所傷嗎？”

    冬青頓了一下，回答：“他說是被其他非人類所傷，但他沒有看清是誰?！?/br>
    “他該回答是被容隱所傷?！眮喬m冷厲地道：“怎么？他還想護著容隱？你告訴他，按照我說的去回答?！?/br>
    冬青低著眼，眉心一點點在蹙緊，為什么……亞蘭局長變得這么不同？他從前根本不會說出這樣的話。

    他會將她和以撒救出中心塔，會跟他們說，他們和正常人沒有分別，只要好好接受自己的精神體，掌管自己的精神體，他們擁有過正常生活的資格……

    他會在過節(jié)的時候，來到特殊公寓和她和以撒一起過節(jié)。

    他光明溫柔，如同太陽一般出現(xiàn)在她的生活里。

    是他讓她相信，這個世界是有神跡存在的，只要你保持善良，堅定地等著，神總會來救贖你。

    冬青，這個名字是亞蘭局長替她取的，她曾經(jīng)沒有名字，只有非人類的編號。

    亞蘭局長賦予了她“人”該擁有的一切。

    可他現(xiàn)在，為何會……失控，吞噬以撒，撒謊……

    冬青不愿意再想下去，亞蘭局長也有他的苦衷，他不能暴露非人類的身份，他是為了整個監(jiān)管局。

    監(jiān)管局不能被摧毀。

    “我知道?！倍嘀匦禄貞?yīng)了他，“我明白，局長。”

    他沒有再說話，一路將車子開得飛快。

    可到達蛋糕店時，還是晚了。

    蛋糕店關(guān)門，喬紗的跟蹤系統(tǒng)，定位到了她曾經(jīng)住過的出租屋，那棟老小區(qū)附近。

    已是晚上十點。

    她打算帶著容隱回出租屋過夜，是嗎？

    亞蘭又開車，趕到了出租屋，破開門進去，卻發(fā)現(xiàn)出租屋里空無一人，只有喬紗的手機丟在那張光禿禿的床上。

    他的火氣全涌上了喉嚨口，她故意的是不是？故意在釣著他跑來跑去，是不是。

    冬青感覺到他的情緒波動，叫了一聲：“局長?！彼那榫w現(xiàn)在太不穩(wěn)定了。

    他走到床邊，拿起喬紗的手機，試著輸入了密碼，先試了她的生日，不對。

    他隨手試了一遍自己的生日，竟然“咔噠”一聲解鎖了。

    屏幕光映照在他臉上，他蒼白的臉襯著紗布，顯得格外病氣。

    他拿著她的手機，有一瞬泄氣感，他翻她的聯(lián)系記錄，里面除了他，沒有別人。

    他翻她的微信，她為他備注[太陽]，置頂聊天記錄。

    她的微信之中，只有他、容安宇、以撒、冬青。

    再沒有其他人。

    他翻她的全部聊天記錄，她只和冬青和以撒打了招呼，聊天最多的是他和容安宇。

    他點開了容安宇的聊天記錄，往上翻，看見她曾經(jīng)發(fā)了很長一段文字給容安宇。

    [喬紗]：六百萬我會想辦法還給你，我很感謝你救了我，幫助我解除合約，可是我真的沒有辦法控制自己抗拒你……我很抱歉，但是我希望你能放過我，我們按照合約做一對表面夫妻好嗎？

    容安宇回她：你是處女嗎？

    [喬紗]：求求你放過我。

    容安宇：你十九歲就不是處女了，跟我裝什么？我娶你回來，不是只為了找一個家庭教師。

    容安宇：我今晚回家。

    [喬紗]：求求你放過我。

    亞蘭看著她重復(fù)了兩遍的“求求你放過我”，心里堵塞得厲害，明明從前他就知道喬紗在容安宇身邊的處境，可那時她對他來說，只是個[女主]，是個任務(wù)者。

    他從來不會憐憫任務(wù)者，因為這是ta們的工作、任務(wù)，只是一場戲而已。

    可是現(xiàn)在，她變得特別起來，活生生起來。

    她變得和其他任務(wù)者不同，她是喬紗，是在他床上留下氣味的喬紗，是在他懷里哭泣的喬紗。

    是說：我也會傷心。神在等著看我心碎……

    不一樣的喬紗。

    他再去看這樣的聊天記錄，哪怕他知道或許這個階段還不是她，是原女主、是上個任務(wù)者，可是他仍然不舒服。

    他又看到她相冊里，不知何時偷拍的一張他的照片——他站在廚房為她做早餐。

    他忽然xiele氣一般坐在了沙發(fā)里，她想干什么？她到底想要什么？為什么又要打亂他們的計劃？

    為什么要去引誘容隱？被撫摸，被親吻？

    為什么要跟著容隱逃離他？

    為什么要朝他開槍？

    他抬手按在自己又一次灼燒起來的右眼上，痛苦得渾身也跟著燙起來，他不明白，不明白。

    “局長？”冬青輕輕又叫他一聲，他身后的白鷹若隱若現(xiàn)，不知為何，現(xiàn)在的局長令她懼怕。

    他失控地撕扯掉以撒的手臂、他失控地掐住她的脖子……

    這些都令她懼怕。

    她擔(dān)心他，卻又不敢上前。

    直到過了很久很久，他似乎已將情緒平復(fù)，對她說：“繼續(xù)找?！?/br>
    繼續(xù)找。

    -----

    他們在這夜里，找過了容隱會去的所有地方，容家、阮家、各個小旅館。

    卻沒有找到容隱和喬紗。

    再一次回到車?yán)飼r，天際已經(jīng)亮了起來，晨曦透出青白的云朵，路邊的店鋪一個個開門，熱鬧起來。

    他們找了整整一夜，在清晨八點時，接到了副局長明澤的電話。

    明澤的語氣很驚奇：“喬紗組長帶著逃逸的容隱回來了，容隱……自愿接受植入芯片?！?/br>
    亞蘭聽著那么短短的一句話，呆愣愣地看著天邊金色的朝霞，陽光照在他的車窗玻璃上，他有一瞬間的暈眩和失神，仿佛昏昏沉沉的黑暗里照進來一縷光。

    黑暗是她，光也是她。

    他忽然放棄抵抗一般，將額頭抵在了握著方向盤的手背上，低低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發(fā)現(xiàn)他從來沒有看懂過她。

    他不知道，她想要怎么樣。

    冬青望著他，心口難受至極，那個曾經(jīng)運籌帷幄，永遠溫柔平靜的亞蘭局長，現(xiàn)在被喬紗玩弄在股掌之間，為什么會這樣？

    這還是神明一樣的亞蘭局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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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青跟著他再次回到監(jiān)管局，他的腳步踏的飛快，仿佛恨不能立刻見到喬紗。

    可卻在半路被攔了住。

    明澤攔住了他，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止住他的腳步，壓低聲音問他：“你、真是非人類？”

    亞蘭頓在了那里，看住明澤，他怎么會知道？

    明澤看了看周圍，像是怕被人聽到一般，直接將亞蘭拉進了不遠處的一間會議室。

    “局長?！倍嗔⒖套冯S了進去，盯住明澤。

    明澤松開他，迅速將會議室的門關(guān)上，將所有的監(jiān)控關(guān)上，才低聲對他說：“回答我亞蘭?！?/br>
    亞蘭沒說話，只看著他。

    明澤比他還要心慌著急，從口袋里掏出了手機，點開一段視頻給他看。

    正是之前他在特殊病房那條走廊里，暴露出精神體，白鷹吞掉以撒一條手臂的監(jiān)控錄像。

    為什么他會有這段監(jiān)控？冬青不是全部銷毀了嗎？

    冬青的臉色也白了，她明明已經(jīng)銷毀了……這是誰發(fā)給他的？

    “你哪里來的？”冬青下意識問，伸手奪走了他的手機，退出視頻看見，那段視頻的發(fā)送者是一個不熟悉的名字——宋情。

    她隱隱約約記得在哪里看到過這個名字，好像是……為以撒送過傘的其他組女組員。

    “你搶走手機有什么用！”明澤氣惱至極：“現(xiàn)在以撒提出要見李常務(wù)，要坦白什么！那個容隱自己回來自首，說愿意植入芯片，但要求你也和他一樣植入芯片！因為你也是非人類！”

    明澤崩潰一般，伸手抓住亞蘭的衣領(lǐng)，“你竟然真的是非人類……太荒謬了，創(chuàng)立監(jiān)管局的亞蘭局長竟然是非人類，還險些吞噬了自己的下屬！這他媽就是個最大的騙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