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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兄寵在線閱讀 - 兄寵 第17節(jié)

兄寵 第17節(jié)

    好一會兒,容鈴猶豫地問,“阿霧是不是……不愿讓容jiejie做嫂嫂?”

    許知霧還是埋著頭,大概是哭了,聲音聽上去嗡嗡的,“上回我們要玩新郎新娘的游戲,我要做新娘,哥哥做新郎。可是我們沒有玩成……沒有玩成……”

    容鈴聽了這話,頓時好笑,“阿霧,我說的成親和阿霧口中的游戲不同。阿霧若是想玩,再去玩便是?!?/br>
    許知霧還是哭,單薄的肩膀一顫一顫,披風(fēng)上的毛絨絨圈領(lǐng)也跟著一顫一顫。

    容鈴正想著要如何哄她,如何說服她接受自己做嫂嫂,便見許知霧突然站起來,拎起裙擺便往茶室跑。

    許知霧不顧守門丫鬟的阻攔,推開茶室的門便往里走,此時許孜正坐在許母的身邊,聽見動靜一齊抬起頭看向她。

    “哥哥,你答應(yīng)了?”

    許孜:“?”

    許知霧擦著眼淚說,“你都沒有和我玩新郎新娘的游戲,卻要和別人成親,哥哥好壞——”

    一邊說,眼淚還啪嗒啪嗒地掉,擦都來不及。

    聞言,屋里的幾人都愣住。

    許孜更是神情窘迫,雙頰泛紅。

    而表姨母則是尷尬地笑笑,她還沒來得及和許孜說,便叫許知霧一語道破,一時間竟不知道如何張口。

    許母忍俊不禁,將許知霧的手拉過來,邊給她擦眼淚邊問,“阿霧這是怎么了,聽誰說哥哥要成親?”

    許知霧扭著身子不肯說,卻悄悄地瞪了許孜一眼,像是在警告他不許答應(yīng)似的。

    許母笑了一陣,而后嘆著氣對表姨母說,“你也瞧見了,我家這個小姑娘倔得很,我若是應(yīng)了,她恐要跟我鬧翻了天。也罷,這件事還是先不提,待孩子們長大了,再看他們是個什么情形吧!”

    這會兒許孜也算是明白了許母與表姨母兩個人叫他過來所為何事。

    說起來,還得感謝阿霧鬧的這一通。

    許孜笑了笑,向許母二人告辭,“我?guī)О㈧F出去,不打擾母親與表姨母用茶了?!?/br>
    而后牽著許知霧出去。

    最開始許知霧還拖著步子不情不愿,好似還在生他的氣,出去之后卻拉著許孜跑起來,許孜叫她慢一些,許知霧不僅不聽,反倒跑得更快。

    直到一處無人的角落,許知霧轉(zhuǎn)過身,兩手往腰上一叉,張嘴便質(zhì)問,“你都不跟我扮新郎,卻差一點和容jiejie成了親。到底我是你meimei,還是她是你meimei?”

    “……”許孜實在沒忍住,側(cè)過頭去笑了一陣,笑過之后才轉(zhuǎn)回來,“如今當(dāng)哥哥的還得成親?”

    他很少笑得這樣恣意,眉在笑,眼也在笑,就連胸膛都在輕微地顫抖,就好像這樣笑的同時他放下了很多沉重的東西,待不笑了,又得背回來。

    許知霧蹲下來,雙手托著臉頰,抬著眼睛朝上瞪他,模樣兇巴巴,“我不管,我才是你meimei!”

    許孜要去摸她腦袋,卻叫她“啪”地?fù)]掉,嚷道,“我正生氣呢,你待會兒才能摸我!”

    “阿霧等等?!痹S孜忽地抬腳走了,叫許知霧一個人愣愣地蹲在原地,生著悶氣。

    很快他又回來,帶著笑說,“哥哥方才去和母親說了帶阿霧出門轉(zhuǎn)轉(zhuǎn),母親已經(jīng)應(yīng)了。阿霧meimei去不去?”

    說完,伸手在許知霧面前晃晃。

    許知霧心底悄悄地歡快起來,面上還是鼓著臉撅著嘴,“那好吧。”

    她伸出手,往許孜手心一搭。

    許孜立馬拉著她起身。

    “等等。”見許知霧迫不及待要走,許孜拉住她,將她的披風(fēng)帽子戴上來,而后給她緊了緊披風(fēng)帶子。小小的姑娘頓時被披風(fēng)包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腦袋圓乎乎,毛茸茸的邊將她的小臉蛋圍了一圈。

    “做什么?”

    “外面的屋檐和枝椏無人打理,人走過容易落雪下來?!痹S孜按按小姑娘的腦袋,“好歹戴個帽子擋擋。”

    “那你也戴!”

    許孜笑笑,便要伸手去碰自己的披風(fēng),卻叫許知霧拉住了,“我來我來?!?/br>
    許知霧招手讓他低身,低一些、再低一些,直到她能輕松地碰到他的帽子,許知霧兩只手都伸出來,將他的帽子牢牢扣在他頭上,而后吃吃地笑出聲。

    “好了?”許孜站直了,摸摸自己頭,總覺得有些傻乎乎,但小姑娘不讓他摘下來。

    小姑娘甚至還說,“哥哥,你看我們像不像同一種蘑菇?”

    “?”

    “是紅蘑菇!你是大的,我是小的?!?/br>
    許孜去將小白牽了出來,如今的小白已經(jīng)和成年大馬的體型相差無幾,對于許知霧而言更是巨大,許孜將她抱上去,叮囑她坐穩(wěn)了。而后自己踩著馬蹬上來,坐在她身后,將她牢牢圈住。

    許知霧歡呼一聲,“出發(fā)咯!駕!”

    許孜忍不住笑,一夾馬腹,小白撒開蹄子得得得地跑起來。

    途經(jīng)駢州書院,許孜稍稍慢下來。這些天書院不上課,此時冷清得很。

    許孜問懷里的小姑娘,“過了十五就要回來上課,阿霧開不開心?”

    “……”許知霧扯了扯嘴角,有氣無力地說,“開心?!?/br>
    許孜暗自樂了一會兒,卻不敢笑,叫小姑娘聽見要轉(zhuǎn)過來捶他的。

    而后又去了街市,帶了一根糖畫回來,這糖畫的模樣乃是一個小人兒坐在大馬上,無疑就是許知霧。許孜遞給她,“今日將阿霧meimei得罪了,這是哥哥的賠禮。”

    “哇……”許知霧歡歡喜喜地接過來,“哥哥破費了!哥哥也太好了吧!”

    在小姑娘的認(rèn)知里,糖畫是很奢侈的吃食,她從不懷疑這個,畢竟她也親手做過,費勁得很。

    許孜將許知霧抱上馬的時候,她還小心護(hù)著糖畫呢。

    兩人騎著馬往別處去,許孜見許知霧正咬著糖畫,便放緩了速度,讓馬兒慢慢地走。

    許知霧甜滋滋地嘖嘖嘴,聽見許孜問她,“阿霧還氣不氣?”

    她稍稍側(cè)身,點點腦袋說,“氣著呢,氣著呢,還有什么賠禮呀?”

    許孜失笑,點了點小姑娘的額,“貪心?!彪m是這樣說,他還是帶著許知霧在街市上從頭逛到尾,她就跟進(jìn)貨一樣,看上什么拿什么,通通掛到馬背上。

    還有那賣面具的鋪子,許知霧認(rèn)認(rèn)真真挑了兩個,給了自己一個灰狼形狀的,尖耳朵筒子嘴,挖空的雙眼處卻露出屬于許知霧的那一雙澄澈渾圓的大眼睛。

    她將另一只白貓面具給了許孜,抬首問他,“哥哥,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拿狼么?”

    許孜很配合,“不知,為何?”

    “因為我叫阿霧呀,哥哥你聽,阿——霧——”許知霧狼嚎一聲,自己先笑出來,樂得倒在許孜身上,“像不像狼呀?”

    許孜看著她,也彎了嘴角。

    “那哥哥怎么是白貓?”

    許知霧笑了一陣,說,“我覺得這個面具白白的,干干凈凈,和哥哥像?!?/br>
    說話的時候,她頭戴披風(fēng)的帽子,臉上還戴著灰狼面具,只露出一張笑著的嘴,還有要露不露的一點虎牙,活像要去哪里做壞事。

    “今天開心了么?”

    許知霧重重點頭,“謝謝哥哥的賠禮,阿霧很喜歡。”

    意猶未盡地回家,許知霧見墻腳積雪堆得厚,還拉著許孜去堆了個雪人。

    “哥哥,我腦袋捏不圓。”

    許孜便蹲下,“我來。”

    他的手比許知霧的大且有力,只這么三兩下,雪人的腦袋便服服體貼地圓起來。

    許知霧偏頭去瞧他,他正心無旁騖地捏著雪團(tuán),神情認(rèn)真地就像在寫功課。外頭大約有車馬經(jīng)過,震得院墻上的積雪撲簌簌往下落了一些,撒在他的墨發(fā)上,極為顯眼。

    看來帽子還是不該摘啊。

    許知霧伸出小手將他發(fā)上的碎雪胡亂拂了去,連帶著將他的束發(fā)也弄亂了,卻驕傲得不行,覺得自己體貼懂事極了。

    許孜轉(zhuǎn)眸,笑著呼出一口霧氣,霧氣散去之后,眉尖上掛著一點細(xì)雪,濃黑的眼眸呈出清凌凌的光,一張臉美得更為清晰,許知霧一時間看得有些呆。

    親近美麗的事物是人的天性,哪怕是個不知事的孩童。

    許知霧回過神,勾勾手指頭讓許孜靠近一些。

    許孜對她沒什么防備,不經(jīng)思考便傾身過去。

    只聽啵唧一聲響,許知霧已然在他的右臉頰上親了一口,軟乎乎的臉蛋還貼著他。

    許孜怔住了。

    他被親了。

    一個小姑娘。

    一個他最開始只視作難題的小姑娘。他為了融入這個陌生的環(huán)境,為了更快更順利地在駢州生活,故意去牽她的手,摸她的頭,親近她,對她笑。

    而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摸她的頭,帶她玩耍,純?nèi)皇菫榱俗屗_心。

    小姑娘也從最初的排斥、警惕,逐漸變得親近、信任。

    許孜眉眼放松,笑意柔軟,抬手去摸小姑娘毛茸茸的腦袋。

    真好。

    駢州,是個很好的地方。

    許家,也都是很好的人。

    這時,墻外幾個小孩子一邊搖著撥浪鼓一邊蹦蹦跳跳地唱歌,惹得許知霧好奇且羨慕地聽——許父許母從不允許她和小伙伴們在大街上嬉笑打鬧。

    孩子們唱著一首不知道從哪里聽來的童謠:“牝雞攜兩子,禍國亂朝紀(jì)。仿習(xí)鸤鳩性,占得喜鵲巢。大鵲變?nèi)o,不得留全尸……”

    他們不知道意思,就這么唱著。許知霧也懵懵懂懂,抬眼卻見許孜神情劇變,臉上原本柔軟的笑意消失得徹底。就像微醺快活的酒客陡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瞬間清醒,涼意灌滿全身。

    許孜伸手捂住許知霧的耳朵,他的手很冰,叫許知霧渾身一激靈。

    不知過了多久,短暫或是漫長,待孩童們跑遠(yuǎn)了,許孜才收回手,緊抿的嘴唇也稍稍放松。

    許知霧因為他的神情變化而隱隱感到心慌,忽然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哥哥,你還會回去你原來的家嗎?”

    她想說,大伯家雖然也很好,做著大官,不愁吃穿。但是爹爹娘親還有她,都很喜歡哥哥,也都對他好,大伯一家可未必比得上。若是真心疼愛,也不會讓他到駢州來。

    她到底長大了一些,這些直白到可能傷到他的話沒能說出口。

    而許孜沒有回答她。

    他的手一直搭在小雪人的腦袋上,被凍得沒知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