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40)
她頹然地靠在了椅背上,雙眸無神地看著窗外漸漸低垂下去的太陽。 沒過一會兒,她重新打起了精神,吐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與自己留在巴別塔的那一縷殘魂聯(lián)系。 按照現(xiàn)在的發(fā)展,我們很快就會走回之前的老路,古德里安一臉嚴肅地為臺上的宿白做著報告,塔主閣下,您是怎么想的? 古德里安有幾分逼宮的意思了。 小龍若有所思地想著,心底無奈地笑笑:也是,驟逢劇變,古德里安一開始懵一會很正常,但是慢慢理智起來后,也會開始思考自己態(tài)度突然變化背后的原因。 而當原因想不出來的時候,他就會用他自己的方法阻止之前的慘案再次發(fā)生。 宿白一邊想著,手一邊輕撫著椅子扶手,唇角勾起若有若無地滲人笑意,我覺得我還是和前任塔主有些區(qū)別的。 她沉默一會兒,看著呈上來的報告,聲音淡淡的,青玉不會被就地解散一把火燒掉,但是也不會增添新的兵源了,地底世界采礦依然要進行,但是我會禁止興奮劑的繼續(xù)流入,該戒斷興奮劑的龍繼續(xù)戒斷。她頓了頓,繼續(xù)說著,而且,該進行的術(shù)法教育繼續(xù)進行,原定的百年教育計劃一定要按時完成,我希望未來不再有龍依靠終端進行施法。 她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在臺下的古德里安,我并沒有完全否定我們之前的計劃,只是,有些東西必須要做出更改。 古德里安皺眉,看著端坐在高椅上撫弄著玫瑰花的宿白,看著她隱沒在透明晶片后情緒晦澀的紅眸,默默將要說的話咽了回去: 那青帝陛下呢? 沒有青帝陛下,您以后怎么面對那些挑戰(zhàn)呢? 宿白卻是突然一愣,隨即默默按了按自己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壓抑住自己內(nèi)心的興奮,輕咳了兩聲,古德里安,我還有一些事需要思考,你先回吧。 古德里安沒想那么多,默默退后兩步,退出了辦公室。 宿白抿了會唇,攤開古德里安剛才交上來的一份議案佯裝閱讀,敲著桌子的手指卻有意無意放出了一小道符術(shù),附在了玫瑰花上。 【阿青!】 她喝了口茶掩飾唇角勾起的笑意,心中卻開始喋喋不休地sao擾起了離這里很遠很遠的計夏青。 【古德里安今天給我遞了三份議案用盡了方法想讓我收回命令,隆美爾也不支持我,跟著在議案后頭寫了名字。我明天想開一次巴別塔地底的聯(lián)合會議,但是這兩個家伙尤其是古德里安一直在消極怠工就想讓我收回塔主令,我都不知道下一步該怎么辦才好曼施坦因倒是不反對我,但他也不支持我啊,他的態(tài)度就很模糊;還有鐘院長他們,我今天也見了他一回,院長還安慰我說沒關(guān)系,他說他都已經(jīng)過了這么多年真沒覺得一次手術(shù)有什么關(guān)系但我還是好難受】 計夏青默默聽著心底的聲音響起:小龍似乎很興奮,吵吵嚷嚷著說著她豐富的一天,但她的情緒似乎也很低落,帶著一絲只在自己面前才會表現(xiàn)出來的脆弱感。 【阿青,】宿白的聲音終于不那么活潑而飽滿了,帶著nongnong的疲憊和委屈,【我好想你啊?!?/br> 【我也很想你?!坑嬒那噍p聲說著,望著窗外已經(jīng)高懸的明月,眸中有幾分迷茫和厭惡。 【怎么了?】宿白馬上就聽出了計夏青的不對勁,有些緊張地問著遠方的愛人,【阿青,發(fā)生什么事了?】 計夏青沉默一會兒,聲音有些沙啞,【我好像發(fā)現(xiàn)那些秘密了?!?/br> 【這么快?】宿白脫口而出,有些緊張地坐直了,舔了舔干燥的唇,【阿青,你發(fā)現(xiàn)什么了?】 【你還記得,我的長眠之處所在的那個地方嗎?】計夏青手指摩挲著桌面上被自己敲出來的小坑,斟酌著言語,【那次探索,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兵馬俑?!克薨椎故呛敛华q豫地給出了答案。 委實是那一個個大坑,一個個神態(tài)各異又栩栩如生的人俑,真的很壯觀。 【啥?】計夏青失語,隨即沒忍住笑了起來,倒是沖淡了幾分心中的悲涼,【倒也有些道理?!?/br> 她嘆了口氣,【你還記得那個太陽嗎?】 計夏青這么一說,宿白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記得,我們從那個世界外面根本就沒看見太陽,但是進去的時候卻看見了,還有底部連著電纜的草地?!?/br> 【很明顯,那是一個人造的世界,太陽是被制造出來的?!坑嬒那嗍种赣昧α诵?,按著桌面的指尖發(fā)白。 【嗯,所以呢?】宿白還渾然不覺,饒有興致地問著。 【我們的世界,應該也是被制造出來的?!坑嬒那嗑趩实卣f出了自己的判斷,【我們大概是在一個數(shù)據(jù)的世界,或者我們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只是一個游戲罷了?!?/br> 【阿青,你在開什么玩笑?】宿白險些沒一口茶水噴出來,好氣又好笑地聽著心底的聲音,【你瘋了嗎?】 計夏青一愣,【你看到的那些可以顛覆世界的秘聞,不是這個?】 【不是,】宿白很爽快地表示了否認,隨即有些茫然地問著計夏青,【阿青,你為什么會做出這樣的判斷?】 計夏青愣愣地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與她分享,【每天日出時間和日落時間幾乎一樣,而且,不同緯度下的重力都是一樣的,這鐵證如山?!?/br> 她耐心地為小龍科普一些巴別塔少得可憐的天體知識,【我們所在的大地是球體,是一個正在自轉(zhuǎn)的星球,因為離心力,所以它一定是一個中間略鼓兩頭稍扁的橢球體。這意味著在不同的緯度重力加速度是不一樣的?!?/br> 【而我從北到南跨越了整個以太大陸,在不同的緯度下選擇了不少取樣點進行實驗,可是所有的實驗結(jié)果都是一模一樣的,甚至連實驗誤差都沒有?!?/br> 她深呼出一口氣,【這說明什么,不用我多說了吧。】 【還有,】計夏青有一種濃烈的傾訴欲,想把這些秘密都告訴自己在這里唯一可以毫無保留信任的人,【我一直往上飛,找到了這個世界的邊界。】 【這個世界不允許我們探索星空,我們所看的星星,可能只是一些在數(shù)據(jù)流后看著我們拙劣爭斗哈哈大笑的生物給我們畫上的一層幕布罷了?!?/br> 宿白聽著這些,身后冒出一層層的冷汗,手握著茶杯的把手,僵在了半空。 【小白,巴別塔那么多研究所,有研究過星星嗎?】計夏青輕聲問道。 【沒有】宿白想了很久,緩緩搖頭,【沒有任何一個研究所研究星空,我們也一直想著怎么對付極詭,從來沒有往星空看過?!?/br> 【是了,】計夏青有些譏諷地笑著,【你們龍族天生就會飛,以風龍的飛行速度也不可能不能探索宇宙,但你們卻從來沒有往上看過?!?/br> 【大概是被某種心理暗示?或者是更科幻一點的心靈鋼印。】計夏青分析著,【讓你們這種天生遨游于天空的生物,從來沒有往星辰大海探索的欲望?!?/br> 【我的天哪?!克薨壮聊芫煤螅鲁鏊膫€字。 【你說你看到的不是這些,】計夏青沉聲道,【那你看到的是什么?】 宿白有些懊惱地撓撓頭,【我覺得我看到的那些,不如阿青你分析來的透徹,就像是】她思索了一會兒,給了一個還算合理的比喻,【就像是一個大型游戲的背景鋪設(shè)一樣?!?/br> 【能告訴我嗎?】計夏青手指微微用力,期待著對方的回答。 宿白沉默了一會兒,突然說出了令計夏青都訝異的話。 【阿青,我有一個計劃?!?/br> 太乙縮在數(shù)據(jù)空間,看著大屏幕上瞳孔幾次縮放極度震驚的宿白,看著她慢慢放下水杯,似乎是做了一個極其鄭重的決定。 【阿青,我不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到底是你所發(fā)現(xiàn)的,還是我所看見的?!克薨孜罩且欢涿倒寤ǎ旁诒情g微微嗅聞,【但是我有一個想法,或許可以試探出真相?!?/br> 她低頭,看著自己手中那朵花,那朵被強行延續(xù)了生機,外表依然鮮艷,卻已經(jīng)透著一絲絲腐敗味道的花,【如果這是一個游戲,我看到的那些不過是一些虛妄的存在,想讓我跟著冥冥中的劇本行事的話,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可以證明?!?/br> 【你說?!?/br> 宿白將花放回了花瓶,輕聲說,【不按照游戲規(guī)則來就可以了?!?/br> 【阿青,你在人類營地有威望,地底世界的那幾個人也信任你,更何況巴別塔之前還花了那么長的時間幫你塑造一個剛正不阿守望萬年歸來的大帝形象,你還是青帝,人們心中的那個青帝,你只要揮舞大旗,揭竿而起,即便是在巴別塔內(nèi)也一定會有人愿意聽從你的指揮。】 計夏青驟然泛起了一絲不祥的預感,【小白,你是什么意思?】 【放心,阿青,我沒有要重演老頭兒的劇本的意思,更不會讓你殺了我自立為王,】宿白有些好笑地聽著女人緊張的聲音,【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她斟酌著措辭,【我過幾天,大概是一個星期,會去地底世界與那里原本的政府進行交涉老頭兒控制的那個政府,我會帶上古德里安和隆美爾,那么巴別塔內(nèi)的防御力量會因為群龍無首而稍微有些混亂,是最好的時機。】 【你拿著我的印章,打開巴別塔的防護罩,帶著人類和地底世界的龍族來到巴別塔。我這個星期會遷走核心區(qū)的居民,盡量不對巴別塔內(nèi)的龍造成傷亡,】宿白唇角微微勾起,【我倒是想看看,如果我們真的不按照那冥冥之中的劇本出牌,會有什么東西出現(xiàn),會有人來阻礙我們嗎?以什么形式?數(shù)據(jù)流?】 【如果沒有人阻礙我們呢?】計夏青輕聲問著,【如果我很輕松的就控制了巴別塔,人類和地底龍族也很正常的生存著,說明什么?】 宿白沉默了一會兒,【那說明,我看到的東西是真的,那我會繼續(xù)像現(xiàn)在這樣做下去,或許也會把一些東西告訴你?!?/br> 【不,如果沒有人阻礙我們,還有一個可能,】計夏青腦海中突然滑過一個可能,【或許說明,是以太大陸自己選擇進入了這個游戲?!?/br> 宿白: 【阿青,沒聽懂?!啃↓埖故呛苷\實。 【也不用聽懂,】計夏青笑笑,【我覺得那是最壞的可能,對了!】 她追問著宿白,【你覺得,你看到的那些秘聞,和我告訴你我們可能身處在虛擬世界中的可能,哪個更恐怖一些?】 宿白愣了一會兒。 【阿青,我沒法做出評價?!窟^了一會兒,她苦笑著說,【在我看來,很難評價哪個更令人恐懼一點。】 【明白了,】計夏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好好休息,去準備吧。】 【往好了想,說不定我們一個星期后就能再次見面了呢?】她唇角含了絲笑意,【正好可以把沒辦的訂婚儀式辦上?!?/br> 宿白也輕笑著點點頭,眸中帶著幾分期待。 計夏青收回了對那縷殘魂的感應,看著桌面被自己寫滿東西的白紙,微微搖頭。 真相到底如何,一個星期后就可以見分曉了。 她突然緊繃起了身子,手攢成拳,渾身肌rou繃緊,像是一只即將攻擊的豹子,低聲喝到,你又回來了! 是的,那縷若有若無的窺探視線又出現(xiàn)了。 你到底想干什么? 視線再次消失,仿佛從來沒有出現(xiàn)過一樣。 她重重吐出了口濁氣,皺著眉,到底是誰?第五執(zhí)嗎? 第五執(zhí)最近的存在感確實非常低,明明整個人還活著,卻沒有一絲消息,壓根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又有什么打算。 砰砰砰! 門大力地被敲響,門外響起了三爪警惕中帶著些慌張的聲音,青帝陛下!您怎么了?! 計夏青站起身,打開門,微微搖頭,也沒打算瞞著他,我總是覺得有人在窺視我,你們也可以探查一下,不過我估計沒有結(jié)果。 連她都只察覺到一絲不對勁,說明對方的隱匿水平極為高超,恐怕不是人類營地能找出來的。 我明白了,我會讓巡邏的警衛(wèi)加倍的,三爪點點頭,退后半步準備告辭,目光卻瞟到了計夏青屋內(nèi)的桌子,不由得驚呼出聲,青帝陛下!您的桌子! 計夏青扭頭看,頓時哭笑不得。 屋子本來就小,那桌子上明晃晃的幾個指印看起來極為明顯。 那是我自己不小心按出來的,計夏青訕訕地摸了摸鼻子,我能賠償。 呼,那就好,我還以為是有人闖入呢,三爪輕呼出一口氣,隨后急速擺手,不用賠償,一張桌子而已,而且還能用,哪能讓您賠。 他望著計夏青,欲言又止,卻還是很快就退出了屋子,帶上了門。 計夏青聽著他遠去的,有些沉重的腳步,無奈地笑著,輕聲嘀咕著,想問就問嘛,就因為我說明天給一個答案還非要等到明天。 她回頭,看著被自己一不注意按出印子的桌子,又沒忍住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還好我沒指紋。 那幾個指腹形的圓點,看上去有些違和,卻也不至于太過奇怪。 等等,指紋?!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突然瞪大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