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程航一給他買的那架輪椅上，兩條腿微微張著，腳又呈內(nèi)八字地對在一起。他左手扶著輪椅的cao縱桿，沒用的那只右手蜷著搭在腿上。

    以這樣狀態(tài)的徐開慈，竟然會出現(xiàn)在這里，一下子程航一愣住不知道是真是假。回過神來，看到徐開慈一臉疲憊的樣子，再想到躲了他那么多天，他都還能找到這里，又覺得心臟隱隱作痛，心疼得不行。

    同樣愣住的，還有這整個包間的人，一下子熱鬧的包間安靜了下來，只剩音響里還在播放著未唱完的伴奏聲。

    在座的都是以前一起玩的人，就算和徐開慈不熟，也多少見過一兩次。都知道他幾年前摔癱了，然后就再也沒見過他，今天才知道原來他傷得那么嚴(yán)重，好像搭在腿上的那只手都直接是廢了，估摸著伸開手指都困難。

    徐開慈直挺挺地朝著程航一那邊開過去，而程航一又一臉五味雜陳的表情看著徐開慈，rou眼可見地肌rou僵硬，連握著啤酒瓶的手指都在暗暗發(fā)力。

    大家都在鼻觀眼眼觀心地看著他們兩個，今晚本來是唱歌的，結(jié)果現(xiàn)在變成了看戲吃瓜。

    徐開慈覺得好累，如果這里都還找不到程航一，他就真的不知道還能去哪里才能找到他了。

    還好找到了，找到就好，他從來沒有這么想念過程航一，這短短四天，他覺得像過了四千年一樣。

    每一個他找不到程航一的夜晚，都是時間凝固掉的一千年。

    他進(jìn)來第一眼看到了程航一，第二眼看到了祁桐，心里立馬就明白了，這幾天他們兩個人其實一直在一起。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心思去生氣或者怎么了，只想把程航一帶回去，帶回去，哄好他，認(rèn)真解釋，僅此而已。

    他慢慢靠近程航一，又礙于這包間那么多人實在擁擠，他身下這輪椅實在笨重寬大，他沒辦法再擠進(jìn)去，離程航一不遠(yuǎn)不近，就是一個人的距離。

    “程程，你能坐過來一些么？”這幾天找程航一實在太累，他今天又開始發(fā)燒，這會一開口又是沙啞的聲音。

    程航一一直注視著徐開慈，看到他開口說話，干裂的嘴唇往外面滲了一點血絲?？葱扉_慈唯唯諾諾的樣子，再聽到他的聲音，突然又開始鼻酸。

    程航一沒動，反而是祁桐很有眼力見地站起身來和程航一對調(diào)了個位置。這下程航一只能坐到外面，被迫地面對著徐開慈。

    這幾天對徐開慈來說每天都是一千年，對程航一來說又何嘗不是。

    太久沒有見面，卻每天閉上眼睛反復(fù)都是在門外聽到的那些話，每一天都是折磨。

    而現(xiàn)在徐開慈就在自己面前，他突然又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索性轉(zhuǎn)過頭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一樣小口小口地啜著瓶里的酒精。

    這么些年來，小神仙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笑著對他說：“你離我近一點，不然我怎么抱你呀？”

    程航一聽到這句話立馬就會乖乖湊近，還會主動鉆進(jìn)徐開慈懷里。

    可今晚小神仙是自己湊上來的，一點一點地夠著身子伸出手想要拉拉程航一。小神仙把唯一可以動的那只手緩緩伸出去，用蜷著的手慢慢磨蹭著程航一的手背，他眼尾紅紅的，連聲音都軟了很多，“今晚和我回去好不好？你不是不喜歡住酒店嗎？”

    徐開慈真是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以這樣的樣子，出現(xiàn)在那么多人面前。那么多雙眼睛盯著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廢了好大勁才覆在程航一的手背上。與其說是蹭著程航一，倒不如說是胡亂地在程航一的手背上抖個不停。

    程航一覺得自己應(yīng)該心軟的，應(yīng)該順著臺階下來就乖乖臣服?？伤憩F(xiàn)出來的，卻是反過來，甚至更像是漠視。漠視徐開慈今晚低軟的語氣，漠視這會自己手背上的這只雞爪子，漠視徐開慈的討好。

    氣氛實在尷尬，祁桐有點看不下去了，又拿起話筒招呼大家該干嘛干嘛，接著唱啊。

    確實這樣尷尬得不行，有人破了這個口子，大家又像是沒事發(fā)生一樣，該唱歌唱歌，該游戲游戲。只剩徐開慈和程航一還在角落里僵持著，還有偶爾朝他們這邊瞟過來的眼睛。

    后面大家起哄，說徐開慈都不高興了，讓程航一快唱首歌哄哄徐開慈呀。

    話筒已經(jīng)遞到程航一跟前，那個人好像存心一樣，程航一不接話筒那個人就一直這么等著。

    程航一只能把話筒接過來，轉(zhuǎn)頭看向徐開慈，他問徐開慈：“你想聽我唱歌嗎？”

    音樂學(xué)院畢業(yè)的學(xué)生，就沒有唱歌不好聽的，程航一也不例外，要是他心情好，他能霸著麥克風(fēng)一路唱到散局。

    而今晚，這才是他的第一首歌，唱給徐開慈的歌。

    一首叫《天后》的歌，以前被老師夸過說可以出唱片的程航一今晚卻唱得平平淡淡，幾乎沒有什么感情。

    一直到副歌部分，他突然看了眼坐在輪椅上的徐開慈，又幾乎是歇斯底里地唱完。

    “……

    雙腳懸空，在你冷酷熱情間游走

    被侵占所有還要笑著接受

    我嫉妒你的愛，氣勢如虹

    像個人氣高居不下的天后

    你要的不是我，而是一種虛榮

    有人疼才顯得多么出眾

    我陷入盲目狂戀的寬容

    成全了你萬眾寵愛的天后

    若愛只剩誘惑，只剩彼此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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