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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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景同神色里也有些茫然:不知道,大概會消散在這天地之間吧。 于晚音喃喃:西來宮里的法陣,是你為了轉(zhuǎn)世? 樓景同點了點頭:是,不過顯然沒什么用,這么些天了,法陣仍然完不成。大概是天命如此。 不,我不信命那個法陣說起法陣,于晚音終于想起亭子角落還有個外人,連忙看救命稻草般看向葉知離,聯(lián)絡(luò)使!聯(lián)絡(luò)使你在法陣方面天賦異稟,能不能救救景同! 葉知離正坐在涼亭的欄桿上,從看到悲情戲開場后臉上就一直近乎漠然。 他好端端地被從養(yǎng)宜軒移到這里,背后黑手肯定有其用意,這下尾巴終于露了出來。 原來是想讓他幫忙送樓景同入輪回。 可別的不談,妖魔沒有轉(zhuǎn)世的說法他倒是第一次聽到。 你說人類入魔死后,魂魄便無法凝聚,那天生的妖魔呢? 樓景同苦笑道:我也是剛?cè)肽В焐У氖虏磺宄?/br> 他點點頭示意自己聽到后便不再做聲,向后一倚靠在柱子上,閉目養(yǎng)其神來。 于晚音怎么都沒想到葉知離會是這種反應(yīng),眉間飛速閃過一絲疑惑,復(fù)又換上那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哀聲道:葉聯(lián)絡(luò)使,你曾經(jīng)說過,天生妖魔聚集乃是其天性,修士入魔再與之為伍,實在是有違本心,可景同他未曾害過人性命,那些被抓來的百姓和修士全都好端端的,你為什么不肯救他? 葉知離睫毛規(guī)律地扇動著,那雙充滿無辜感的下垂眼一旦閉上,原本看起來溫潤的面容在血月光映襯下顯出了幾分讓人陌生的冷淡與疏離。 而他的聲音與他的表情別無二致:你這是要承認(rèn)懷元居的那三位西來宮弟子死于你手? 于晚音聲音一頓。 葉知離輕笑著抬眼看去:讓我猜猜你還打算說什么。 先將我弄到這亭子里演一出訣別的戲碼,若是我像個傻子一樣幫忙最好,若我稍微聰明一些,接下來就該和盤托出,用真情來打動我,畢竟我這人耳根子軟,樓景同又確實沒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事。 我猜得對不對,奚樂將軍? 于晚音迷惑道:葉聯(lián)絡(luò)使,你在說什么? 葉知離從欄桿上站起身,慢悠悠地踱到桌邊:你曾感慨過,心地純善者被逼入魔,手染鮮血之輩卻仍是人身,我原以為說的是樓景同和他那三位師弟,后來才明白,這話說的是樓景同和你。 昨日姚烏認(rèn)出了陸妄塵畫的畫像,那畫中人是個年紀(jì)不大的女修,家中有些人脈,姚烏恰巧給她調(diào)理過身體,也就知道了女修身上的一樁慘事。 原來這女修曾經(jīng)愛上過一名男子,愿意為男子舍棄一切,結(jié)果卻被狠狠背叛,恨意之下,女修向當(dāng)?shù)赜忻膫髡f喜樂女祈福,沒過多久,那名男子便慘遭殺害。 這位喜樂女專殺天下負(fù)心漢,修為高強,行蹤不定。 偏偏女修想最后看看男子,恰巧偷見到了喜樂女的面容,畫作小像帶在身上。 在知道于晚音還有個喜樂女的稱號后,其他事情便都解釋得通了。 為什么于晚音回來的第二天,奚樂便能率千數(shù)妖魔入駐西來宮,后來又能抓到那么多修士。 為什么樓景同虛弱至極,人之將死,卻能被留到最后,又和奚樂一樣不見蹤影。 為什么妖魔對他們的行動仿佛了如指掌,還刻意蹲守在重華殿外,話里在提醒要救人就得去找鑰匙。 這一切都是于晚音計劃好的,她想利用陣法將樓景同投入輪回,所以抓了許多人來實驗法陣,結(jié)果水平不夠,也不知是有意抓了徐宋引他過來,還是見他過來后有了希望,便想辦法將他引到這山巔亭臺,演戲給他看。 隨著他一點點說出自己的推測,于晚音臉上的悲傷也一點點褪去,脊背緩緩?fù)χ?,下巴也稍稍上揚,呈一種自然的俯視之態(tài)。 那位讓人聞風(fēng)喪膽的魔將奚樂終于現(xiàn)出了影子,原本溫婉的眉眼全都泛著凌厲,威壓也直向他逼來。 如果不是刻意施加靈力,一般威壓的原理都是以自身的修為讓人恐懼,可他在盛間身邊近距離待了幾十年,怕什么都不怕別人修為高強。 他甚至和聲道:不過我還是很好奇,你一介修士,怎會成為魔將。 奚樂拍了拍自己整潔的裙擺,不怎么在意地回應(yīng)道:我也很好奇,我殺了那么多人,怎么還沒有入魔。 哦對了,我并非專為女人打抱不平,只是殺的人里面,渣男比較多罷了。 我想入魔,卻偏偏入不了,以至于成了我的一種執(zhí)念,遇到尊上后便跟尊上走了。 得到答案后葉知離淡淡嗯了一聲,看向坐在一邊的樓景同:那現(xiàn)在這是? 奚樂勾出一個自嘲道的笑容:葉聯(lián)絡(luò)使,我的故事很簡單,你就當(dāng)我夜路走多撞鬼,渣男殺多遇劫,景同不完全清楚我的過去,以為我只替□□道,他愛上了我,而我也沒把持住。 或許這就是所謂的報應(yīng)吧,我認(rèn)栽。 我之前去為尊上辦事,不在的那段時間里,他們殺了上任宮主,還給景同下藥,再假造我被他們欺辱的幻象,景同被他們逼得入了魔。 我回來見到景同后知曉了一切,干脆領(lǐng)妖魔入駐了西來宮,殺了那三個畜生給景同報仇。入魔后無法轉(zhuǎn)世,我便抓了很多人來研究轉(zhuǎn)世之法,再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 葉聯(lián)絡(luò)使,景同從始至終都沒做過任何錯事,我希望你可以救救他。 葉知離瞥了眼亭外的深淵:你求助的方式很獨特。 奚樂將手一攤:誰讓你身邊總跟著一個陰魂不散的元衡劍尊,我這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來吧,時間緊迫,只要葉聯(lián)絡(luò)使能補全法陣讓景同投胎,我便送你離開這往生隙。 葉知離聽見往生隙三字后心不由一沉。 傳說往生隙是生死邊緣的靈界,施法者可將瀕死之人送進去短暫停留,能停多少天,要看施法者的修為能撐多少天。 同樣的,靈界的堅實程度也依靠施法者的修為而定。 他有自知之明,自己的修為肯定和奚樂差了不是一星半點:你這是在威脅我? 奚樂:我更愿意稱之為,合作。 奚樂笑著向葉知離伸出手,想要去握住他的手腕,在二人將要相碰的瞬間,混沌被憑空撕裂出一道橫貫天地的巨大裂口。 亙古的寒意從那裂口處洶涌襲來,整座山轉(zhuǎn)眼便結(jié)上層薄霜,盛間下一瞬已站在葉知離身前,從夜攜風(fēng)狠狠插下,直將奚樂玉白的手掌釘在地上。 他不必被迫與任何人合作。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50220:30:58~2021050320:28:1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云木1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第40章 輪回 葉知離扭頭去看盛間側(cè)臉,依舊是沒什么表情的冷漠模樣,周身氣場卻如山如海,讓人感到熟悉的心安。 盛間右手仍緊握從夜,在保持戒備的同時問向葉知離:沒事吧? 葉知離搖搖頭:你怎么來了? 盛間:重華殿前妖魔太弱,此中必然有詐,我便來尋你。 葉知離心中明白,那些妖魔是奚樂拋出來拖延時間并分開他和盛間的誘餌,再弱也不會弱到哪兒去,何況盛間也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找鑰匙,還得再尋到往生隙,又得費大力打開,其中困難怎是簡短一句話便能概括的。 他正想道謝,樓景同忽然呼喊出聲:晚音元衡劍尊手下留情! 奚樂單膝跪在地上,從頭到腳都染著白霜,面色竟和命不久矣的樓景同不相上下,可見盛間這一劍施加了怎樣的靈力。 而樓景同也從太師椅上跌落下來,焦急地與之跪在一起。 作為魔尊的心腹魔將,奚樂的真實修為著實不俗,怎奈大多都用來給樓景同造往生隙,偏偏對手又是盛間,這才猝不及防被一劍釘在這里。 沒想到重重關(guān)卡,竟是連盛間半個時辰都攔不住! 她一把按住想要求情的樓景同,自下而上地仰望過去,目含憤恨絲毫不掩:劍尊來得倒快。 盛間來時只聽到她威脅葉知離,二話不說就直接動了手,現(xiàn)下還不太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詢問地看向葉知離。 葉知離簡短解釋道:我們猜得沒錯,奚樂就是于晚音。人類入魔后如果死亡,魂魄將無法凝聚,也就無法進輪回,而樓景同被三個師弟逼入了魔,奚樂為了讓樓景同可以有下輩子,布置了這一切。 盛間了然地點了點頭:那就帶出去吧。 奚樂趕忙插話:之前算我冒犯,然我死不足惜,但有一個秘密,葉聯(lián)絡(luò)使或許想聽一聽。 哪怕處于絕對的劣勢,甚至每說一個字都會將寒氣帶入骨髓一分,奚樂的語氣也絲毫不見怯懦,一雙眼里還在閃著光,仿佛還有什么底牌。 這倒是讓葉知離來了興致,他眉峰一挑:說說看? 奚樂直勾勾盯著他,猶如林地里最艷麗的毒蛇:葉聯(lián)絡(luò)使,葉知離葉道友,難道你就不想知道,二十年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二十年后,你又為什么會死而復(fù)生嗎 葉知離心中一動。 果然,他的死亡和重生都與妖魔脫不開干系。 他淡淡道:為什么? 奚樂展顏:幫景同入輪回,我便告訴你。 他只思考了一瞬,便輕輕拍了拍盛間的手,示意盛間將從夜收起來。 事實證明盛間確實不會對旁人有什么憐香惜玉的想法,也不管奚樂疼不疼,就隨手那么一拔,帶出來一地溫?zé)岬孽r血。 樓景同趕忙掏出靈藥倒在奚樂傷口處,滿臉心疼:晚音,沒必要 奚樂卻不答話,只急迫地問向葉知離:我?guī)闳ノ鱽韺m里的法陣處? 葉知離擺擺手:不用,我都記得。 正如奚樂所說,樓景同自始至終都沒什么錯處,一直都在受到蒙騙和陷害,幫上一把也沒什么,就當(dāng)積德行善。 在西來城的時候盛間就已經(jīng)將法陣給他畫了出來,他本來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沒事兒的時候研究過,心里有數(shù),只是這里面有個最關(guān)鍵的問題。 法陣還缺陣眼,你之前有準(zhǔn)備過嗎? 奚樂從儲物袋里掏出一個小瓶子遞給他:黃泉水,夠嗎。 這下他終于有些吃驚。 人死后要渡過黃泉才能往生,沒想到奚樂竟然能拿到幽冥之界的黃泉水! 他伸手接過,和盛間一起打量起來。 瓶子是無根木所制,外層簡單到?jīng)]有一絲花紋,里面的黃泉水呈渾濁褐色,沒什么味道,卻散發(fā)著陰冷的氣息。 他好奇道:哪兒來的? 奚樂已經(jīng)被樓景同扶著坐在凳子上,僅是殘了一只手,對殺人無數(shù)的魔將而言算不得什么,聞言隨口道:不關(guān)你的事。 葉知離:既然你有黃泉水,為什么不直接幫樓景同? 奚樂:黃泉水只在人的身上起過作用,還沒有將妖魔成功帶入輪回的例子,我不敢冒險。 葉知離看著那拇指長的小瓶,他能死而復(fù)生,多半也是靠著黃泉水。 他在心中思慮了一番如何運用,很快就想出了答案。 入魔后無法轉(zhuǎn)世的根源在于死時魂魄的消散,也就是關(guān)鍵在于如何自身的魔氣,凝聚魂魄。 而黃泉水是至陰之物,只要靈力足夠,三方平衡,便能化為己用,法陣的重點,就是在魂魄沒有意識的時候還可以維持這種平衡。 他從儲物袋里掏出來一個茶杯,想了想,又換成了碗大的器皿。 如果追求效果,最好是用含有靈力的血來布置陣法,奚樂將軍,你看? 這是一次修真界從未有過的嘗試,多少也算是逆天之舉,需要的血液靈力不在少數(shù),他得盡量避免消耗,好保證法陣不會出錯。 而盛間憑什么白白為一個素未謀面的外人流血,何況還得時刻提防著奚樂會不會再作什么妖。 所以這血的來源,自然該奚樂這個樓景同的未婚妻承擔(dān)。 樓景同看到器皿的大小,臉色更是白了幾分:晚音我能遇見你,已經(jīng)沒什么遺憾了。 奚樂穩(wěn)穩(wěn)將樓景同按了回去,對著葉知離嘲諷般道:葉聯(lián)絡(luò)使還真是會做生意。 不管嘴上怎么說,她還是將器皿接過放在桌上,又將手間剛包扎的布條使勁扯開:別浪費時間了,開始吧。 葉知離掏出根毛筆,在那血液不斷增多的器皿里沾上一沾,在半空繪制了起法陣。 他手下的動作十分平穩(wěn),金紅色的光芒徐徐展開。 法陣明明是以黃泉水為陣眼,以鮮血為陣紋,卻沒有一絲邪氣,反而帶著讓人平靜的力量。 盛間一直握著從夜,寸步不移地守著葉知離,他很喜歡看葉知離繪制法陣時的樣子,眉梢眼角都寫滿從容自信,并且快樂又滿足,令他怎么都移不開眼。 這輩子無論如何,他都要保護葉知離可以無憂無慮做自己想做的事。 天上的血月越來越窄,而奚樂也因為失血過多嘴唇開始蒼白,全靠撐著桌子才能勉強站立。 在奚樂連撐著桌子也站不穩(wěn)時,葉知離的陣法終于完成了。 以涼亭為中心的透明圓球向整個往生隙擴散開來,圣潔而寧靜的金紅光芒籠罩了他們四個全身,那一小瓶黃泉水化為一縷繞著金紅黑三色的細(xì)線虛虛將樓景同從頭纏到腳,竟然讓虛弱了許久的樓景同生出了些力氣。 這個陣法只夠樓景同一人轉(zhuǎn)世,盡管如此,也令葉知離有些體力不支,盛間眼疾手快地攬過他的肩膀緩緩渡著靈力,讓他不至于倒在地上。 葉知離沒在這個時候不知好歹地計較,他對奚樂道:撤下血月,樓景同便能走了。 奚樂一直在想辦法送樓景同轉(zhuǎn)世,可真到了這一刻,難免還是有些舍不得。 她的手臂動了動,似是想最后和樓景同擁抱一下,又看到自己身上大片的血污,終究還是垂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