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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情嘛,”魏予懷說得很隨意,“誰會在愛情里找原則???” 尤其是今日生明日死的愛情。 “愛情”這兩個字陡然被說出來,也沒人覺得不合適。談戀愛或許有技巧,因為和“談”有關的事情總免不了炫技。那天生不會的人怎么辦?著重于“愛”就好。 窗戶有些漏風,火烘烘的山風逃也似的熏進屋,跟空調抗衡著。 楚和接過那幾張紙,凝神,“我以前那種畫風得到的認同更多??赡苣悴恢溃荒昵?,我還是得到不少贊美和獎項的。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不該莽撞地改風格?” “我知道,我搜過?!蔽河钁巡恢每煞?,“這么說的話,我另一面性格得到的認同也更多。大家都夸我獨立又乖巧,辦事還靠譜。”說著,他把畫收回,寶貝似的鋪在窗戶上,壓平,“但是一周前,有個小畫家告訴我,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兒往心里擱。” 楚和被逗笑,“這不一樣。我是想看你的本色,因為它可愛、真誠。畢竟,存在即合理,沒有人是完全理解另一個人的,所以沒必要為了討好誰去偽裝自己啊?!?/br> “沒有人會完全理解另一個人……”魏予懷重復一遍這句話,突然聲調揚起來,“但有人會完全容納另一個人??!比如你——”說完又覺得這話奇奇怪怪,“啊,我沒有要搞黃色的意思!” 嘶,更奇怪了。 “……搞一搞也不是不行?!蔽河钁研奶摰匮a充。 楚和笑得前仰后合,差點沒從窗臺上滾下去,好在有只腿在旁邊擋著。但,這一動,又不免碰到起床后躍躍欲試的部分。 “你真的不嫌累???”楚和揶揄,“你也別拿什么容不容納噎我,咱倆情況不一樣。這個詞太被動了,而我是主動想喜歡你的本色?!?/br> 魏予懷聽不見,魏予懷不知道,魏予懷滿腦子只有喜歡兩個字。 第41章 嚴肅一點(板臉 “好啊,你是主動‘容納’我,”年輕人的臉立刻被照得透亮,連五官都舒展開來,“那我也是主動喜歡你所有的畫呀!” 楚和竟分不清這純真的笑容后是在開車還是在開車還是在開車,“……說不過你。你說是,就是吧?!?/br> 魏予懷這才正經了些,習慣性想推眼鏡,卻發(fā)現(xiàn)鼻梁上沒有,委屈地撇撇嘴。 除了這個動作,其他的一切行為都很想職場里說一不二的小魏總,“你要是實在想不通,就換個角度想嘛。比如,我努力工作是因為能賺錢,但你又賺不到錢……”他小心翼翼看了眼楚和,“那為什么要拿筆呀?” “創(chuàng)作?!背秃敛华q豫。 “那目的呢?” 楚和頓了頓,因為窗外飛來一只白鴿,停在樹枝上,與他們只有一扇玻璃的距離。 “不知道啊。其實我畫南亞是因為五年前見過一條新聞。擱淺的鯨,周身腐爛,但有善良的漁民自發(fā)去挖沙。我覺得很美好啊,就來寫生。但是來了之后,我看到的遠不是那樣。這里有很大一部分孩子不能讀書,政府無力負擔海洋生物保護的經費,即便是物價一漲再漲,人們的工資還是入不敷出?!?/br> 還沒說完,那只鴿子拍拍翅膀,尖嘴在玻璃上啄兩下,發(fā)出篤篤的動靜。楚和彎下腰,湊它很近,大眼瞪小眼。 “后來我做志愿者,這一年,見過無數(shù)小象病死、海龜因為誤食用垃圾而腐爛,帶你坐的海上火車,其實是當?shù)厝宋ㄒ坏慕煌ǚ绞?,沒有空調、水電,時速只有幾千米,人們只能擠在巴掌大小的座凳上?!?/br> 鴿子飛走了。它留下一片羽毛,飛向遠山。魏予懷被它離開的方向吸引去注意。 “我曾經以為,我的畫能發(fā)人深省、能深入現(xiàn)實,或是號召更多人,那就是目的。但其實只有評委團會想那么多,大部分人根本不會看。那些畫如果發(fā)到微博上,瀏覽量連同人圖的百萬分之一都不到。有那么多苦痛的事情,人們真的缺少渠道了解嗎?不會吧。信息鋪天蓋地,大家只是給自己造了個繭房?!?/br> 楚和很少這么嚴肅地說話。他收起平日插科打諢的神態(tài),微微蹙起的眉心閃爍著被玻璃折射后的暈。 他會想,把它們帶給大家的意義在哪?如果人們想要深思,他們會看攝影,會看影片,那些遠比自己加工的東西更震撼。即便是獎項加身,又有什么產出的必要? 魏予懷本想逗逗他的,但就是說不出一句話。 于是魏予懷抱著楚和,哄著人趴在窗戶上,因為空間有限只能站到楚和的身后。 嘶,但姿勢未免過于曖昧。 楚和:“我剛剛自我剖白了那么一大段,你就只想著窗震??” 魏予懷:“……” 他也不知該怎么解釋自己并非泰迪成精。 雖然昨晚的魏予懷愛咬人、永動機、會撒嬌,但他堅信自己是個好人。 “我是想讓你看看外面!”緊貼的地方有了反應,魏予懷反倒臉紅了,把人摁到玻璃上,手指墊在楚和的額頭以免嗑到。 “看什么?。俊?/br> “看鳥啊?!?/br> “?”看就看為什么要頂胯。 “……”魏予懷很想回爐重造語文,“我是說,看鴿子!看剛剛那只又白又肥的小鴿子!” 楚和嗤笑著轉頭,看到遠處煙鎖山頭,霧氣只停在頂上一腳,余下是郁郁蔥蔥,全被陽光染上金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