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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衍昕眨了下眼睛,“我聽不懂。” “總有一天你會懂的。” 徐衍昕懵懂地點了下頭。 江嶼走前,徐衍昕叫住他,“我們還是好朋友,對嗎?” 江嶼笑道:“當然?!?/br> 這次他逃跑的時候,沒有摘到他幻想中的郁金香。 如此寒冷的季節(jié),滿城冰霜,如何有芬芳的花意?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王青石把徐衍昕叫到辦公室,兩人已沒有了之前的老少和諧,徐衍昕沉默地望著窗外樹枝上的冰,直到王青石開口才將目光交還給他,“你mama找我談過了。” 徐衍昕生出幾分驚懼,卻沒想到王青石無奈地笑道:“不要把你媽當壞人,她是來替江嶼求情的。性向的事情,的確是老師們考慮不周,我們不該因為這件事情譴責他,但在酒吧打工的事,還是要管的,所以我已經通知江嶼mama了,讓他辭去酒吧的工作,安心讀書,消除處分,學費的事情我也和學校談了,以他的情況,是可以申報全免的?!?/br> 徐衍昕剛想提醒,但王青石似乎已經了然,“也不會再發(fā)生在全校面前受助的事了。我把你叫來,只是想告訴你,你媽有很多事情的確做得有失偏頗,但我是看她長大的,她本性不壞,只是鉆進牛角尖了。不過,這點,你爺爺也是要付部分責任的……” 徐衍昕應了聲,捏緊了自己的衣角。 “現(xiàn)在知道愧疚了?” 徐衍昕抿了下嘴唇,沒說話。 “雨清的事,我跟你賠禮道歉,這孩子是被我養(yǎng)得有點目中無人了,但她也是為你好,看在我的臉面上,你別跟她慪氣,行不行?” 徐衍昕說,知道了。 一切似乎都向著好的方向前進,顯得他這幾日的憂愁和反省格外可笑。 回去的路上,魏尋來接他,聽了這些事后卻沒有表現(xiàn)出驚喜,而是輕輕地皺了下眉,說:“我跟你講件事,但你答應我,一定要冷靜?!?/br> “你媽剛剛打給我,問我是不是我送你的顏料,聽她的語氣,好像是有點生氣。你上次包里的那盒顏料是不是放在床底了?” 徐衍昕如他所說,只是安靜地望著窗外。 然而當魏尋一熄火,他便扯開車門,沖回家里。他的心里有一個小小的期盼的聲音,如若徐昭在那一刻稍稍保留他的尊嚴和自由,他便安安分分地鉆回他的牢籠里,做個乖小孩。然而,他甚至沒有跑回房間,就見到垃圾桶里那個被撕破的紙袋,連同上面的貼紙一起。 徐昭注意到他的存在后,只說:“一天到晚風風火火的,這回又是為了什么?跟哪個小混混學的,進門也不知道脫鞋?” “你為什么要扔掉我的東西?” “那盒顏料,是他送你的吧,你還問我為什么要扔?” 徐昭喝了口咖啡,淡漠道:“不要做見不得光的人?!?/br> 第43章 過年前夕,辦公樓空了,學??樟耍腥硕紨D在商場里,商家也換上最喜慶最急促的音樂,只為了讓大家步伐快點,再快點,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一股著急的喜悅,步履匆匆,手勢匆匆,推車里堆積的商品越來越多,唯獨徐濡卿仍然步履緩慢,偶爾張了張嘴,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就像他忘了如何張嘴講話一樣。 徐衍昕撐著一點笑意,握著徐濡卿的手,讓他那偶爾虛虛抬起的手指,蜷縮在自己溫熱的掌心里。剛患上病時,徐衍昕對爺爺的病情保持著一種樂觀積極的態(tài)度,他的爺爺才思敏捷、語言風趣,怎么可能被小小的病魔打敗。然而不管是什么地位,什么身份的人,在病痛面前都保有最原始最脆弱的那一面,或許這個世界最殘忍的事情之一就是見自己愛的人慢慢衰老,慢慢凋零。 經過糖果貨架的時候,奶奶笑著道:“真是個小滑頭,說什么來爺爺奶奶家避難,其實不過是來偷吃垃圾食品的吧?”徐衍昕笑著說,是想念奶奶做的糖醋里脊,想增增肥,說完,還朝徐濡卿笑笑。 徐濡卿瘦了不少,臉頰凹陷下去,一雙炯炯的眼睛便顯得格外大了,像占據著臉的一半。徐衍昕偶爾打量起他時,看到他那灰黑色的眉,總會想,爺爺就像是一副保養(yǎng)不當的畫,所有的顏色都漸漸地褪去,宛如灰敗的冬日。臨走前,經過兒童積木貨架,奶奶望著孩童手里的積木,悵然若失道:“你小的時候也很喜歡玩積木,別的小孩喜歡搭城堡,搭高樓大廈,唯獨你喜歡搭平房,搭花園。你爺爺每次都會糾正你,要搭更宏偉客觀的東西,但你卻從來不聽。但現(xiàn)在想來,或許昕昕在那時候就告訴我們答案了?!?/br> 徐衍昕立在原地,很受觸動:“奶奶……” 這個話題戛然而止,正如寒風吹拂他的臉頰,商場里的喜慶便全退了。 如果有人問徐衍昕,二十七歲的你會變成什么樣的人?這個答案,或許只有十七歲的徐衍昕能給。象征青春的十七歲,為了躲避父母,他來到爺爺奶奶家,活在擔心爺爺病痛的陰影下。他的爺爺漸漸老去,始終癡癡地望著那面墻。上面擺的是他的獎狀。 他卻明白,他始終無法變成所有人期待中的徐衍昕。 清晨,他收到來自美院的包裹,里面只有一張薄薄的參賽證明。奶奶正好從他身側擦身而過,要去花園澆水,他立刻把參賽證明塞進了自己的口袋里,好在奶奶并未有所疑慮。直到深夜,徐衍昕撥通了江嶼的電話,小聲地問他,能不能陪他去B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