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妾 第7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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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要與五爺說了?!冰o影一聽,不禁擔(dān)心起來。 “萬萬不可?!备L覂簱u搖頭,嘆氣道,“再等等,他這兩日忙的很?!?/br> 這等事,萬一若那靖遠(yuǎn)侯是真的心血來潮心悅于她,貿(mào)然與楚山潯說了,不僅要無端猜疑,也不知要如何生事質(zhì)問呢。 . 回府的時(shí)候,郝管事突然上前稟告,說是大人今日早歸,現(xiàn)下正在午睡。姑爺章環(huán)也來過了,回去前,卻是要下了瓊?cè)A姑娘,說要正式聘妾呢,后日就來接人。 “知道了?!备L覂何⒂行┯犎?,又吩咐道,“今晚上別院擺一桌,我與她們踐行?!?/br> 入夜時(shí)分,楚山潯卻是還未醒轉(zhuǎn),別院的來請,福桃兒便先帶了竹云、漱玉一道過去了。 對著一桌子佳肴,瓊?cè)A和溪月兩個(gè)今日卻也是吃得不多。這些日子,她們在楚府待得頗為順心,主母不僅是善待,還三五不時(shí)地帶她們一道楚府游玩,釵環(huán)首飾也是采買了許多。 處得長了,便總生出些微人情來。 “夫人,咱們姐妹閱人無數(shù),看得出來楚大人待您情深?!毕屡e杯,笑得頗為真心,“后日章家來迎,往后若是不棄,少不得再回來拜謁夫人?!?/br> “您應(yīng)當(dāng)不會還要離開吧?”瓊?cè)A還是一派率性,她就挨著福桃兒坐,說起話來還是毫無顧忌。 “章夫人我還算熟知……”福桃兒卻是避開此問,舀了勺豆腐,頓在半空。忽的嘆了一聲,又將豆腐丟了回去,她正色勸道,“還是去食肆安身,等將來生意做的大了,要多少嫁妝也使得。那章家……實(shí)在不是個(gè)好去處?!?/br> “人各有志?!杯?cè)A收了笑,滿飲一盞酒,“夫人,我自小為了與阿兄治病,被賣去mama手里。你可知,這十余年來,無論寒冬酷暑,將一把琵琶背在身上,卻是一日三餐,常食菜粥,連一頓飽飯都是奢望。” 她垂首低笑了聲,往日的故作天真此刻蕩然無存,抬了頭看進(jìn)福桃兒眼底:“天底下,像夫人這般的好人委實(shí)無多。瓊?cè)A早立了誓,便是死,也再不與匹夫平民潦草度日。那章環(huán)到底是從五品的京官,再者說,我這輩子也只學(xué)了一件事?!?/br> 瓊?cè)A頓了頓,突然露了個(gè)詭秘妖冶的笑:“也就是,討好男人罷了。若是去了食肆,豈非荒廢可笑?!?/br> 一抹哀怨從她俏麗的眉間劃過,福桃兒素知那楚玉音的為人,一時(shí)不忍,竟起身接口道:“不行,還是得推了他家。且先留著,有好人家我來留意?!?/br> 瓊?cè)A一怔,同溪月對視一眼,故意反問:“若是找不著呢,難道將楚大人讓了我們……” 嬌笑聲如銀鈴般,又轉(zhuǎn)了個(gè)哀怨的調(diào)子,轉(zhuǎn)入了門外男子的耳里。 她皺眉垂首,重復(fù)了遍,“若是找不著,那……跟著楚大人也是退路?!?/br> 沒想到會得到這般回答,瓊?cè)A和溪月愕然不已。她們自然是清楚,留在此間,固然是無風(fēng)無浪,卻也毫無機(jī)會。聽主母這般說了,反倒心存感激,更是堅(jiān)定了去意。 瓊?cè)A掩袖嗤得才笑出聲,竹簾挑起,楚山潯一身常服,面沉如水地快步入內(nèi)。他走到桌邊,一句話也懶得再說,拉起福桃兒的手,就朝外扯去。 “這是怎么了,放開我!” 一路朝晚晴齋過去,竹云漱玉一干仆從皆被厲聲喝退,到了內(nèi)院樓下,門首處便只剩了個(gè)十二三的小丫頭,不明所以地立在那兒。 “還不快滾!” 小丫頭突然被呵斥,才后知后覺地反應(yīng)過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要邁步離開。才轉(zhuǎn)了個(gè)身,又聽身后男子喝令:“打壺酒去,再置幾個(gè)菜來?!?/br> 說罷,楚山潯抓緊了她的胳膊,就朝里間拉去。 “放手,你抓疼我了?!?/br> 這么多年來,福桃兒早已洞悉他的脾性。此刻觀他面色駭人,便知是又犯了什么心病。少不得放軟了聲音,才能勉強(qiáng)遏制他的激憤。 聽她呼疼,楚山潯終于停住了腳,眸光暗沉地回首:“近來東南鍛造武器,我忙得腳不沾地。小桃,你可是有事相瞞?!?/br> 福桃兒抽了手,下意識地定神答道:“哪里有事,不過是食肆新開,我也沒多少閑暇。既然累了,用了飯,早些歇吧?!?/br> 直到酒菜被一樣樣擺到三樓外間靠窗的幾案上,楚山潯只是一錯不錯地盯著她瞧。也不說話,也不挪動。福桃兒忽然生了兩分心虛,只是靠幾側(cè)坐,端正了身子去看窗外的光禿的銀杏。 “家主、夫人,奴婢告退?!?/br> 楚山潯點(diǎn)點(diǎn)頭,聽著丫鬟的腳步下樓出院。他忽的勾唇笑了下,模樣光華璨目。 回身跨步入內(nèi),從床邊的小屜里取了個(gè)物件,回來‘嘭’得一聲丟在了幾案上。 “你一直,在派人監(jiān)視我?”福桃兒張口,撐著手朝圍塌里退了點(diǎn)。 這是個(gè)形制粗陋的木盒,幾乎沒有什么紋飾,還沾滿了新鮮的泥土草葉??删褪沁@么個(gè)東西,讓本就僵持的氣氛更是涼冷了三分。 一只骨節(jié)修長的手伸了過來,輕巧又溫和地挑開了木盒的扣子,被她巧妙掩藏于菜園的黃綢諭旨當(dāng)即呈現(xiàn)燈下。 男人忽的朝她身邊坐了,帶了股壓迫侵略的氣息。 兩人之間不過是一拳之隔,隨著他一言不發(fā)得靠坐貼近。福桃兒竟先是閉了閉眼,繼而察覺出自己的弱勢,又不甘地睜眼側(cè)首,迫著自己看向桌上的一碟炙rou。 炙rou被切得薄而均勻,色澤誘人,散發(fā)著黃豆醬香。 她忽然覺著,自己同這一碟rou所差無幾。沒來由的便生出了些不忿來,剛要作出些樣子來,一縷鬢發(fā)便被人捏住了。 “若非我多個(gè)心思,呵,誰能想到你竟有這般大的能耐。”楚山潯手指反復(fù),分搓著那一縷墨發(fā),他心底氣得將要裂開,面上卻反倒穩(wěn)了下來,“姓蕭的不知打的什么算盤,總不能是……”后半句話隱沒在一聲意味深長的低笑里。 這是在譏諷她無人喜歡?嘲諷她為人算計(jì)而不自知?福桃兒吞下了解釋相問的話,移開了眼睛,只不看他。 “小桃,你我認(rèn)識多少年。雖則我脾性說話不大好,可自問比起旁的世家公子,紈绔豪紳,待你絕對是發(fā)乎真心了。從前我年少不知事,錯過了許多好光陰??呻y道,除了我,如今隨便一個(gè)有些權(quán)勢的男子,都能叫你動搖是嗎?” 從他的角度看過去,但見她垂首隱忍,額角下頜勾出一條潤澤好看的線條。話說的多了,楚山潯目光瞥過幾案上的鴛鴦壺,心中悶氣散了一半,說話間也柔了三分。 “除了我,這世上哪里還有真心待你的男人。真該叫你多同靖遠(yuǎn)侯處處,幡然醒悟,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是!我是傻!”原本縮在窗口處的女子終于爆發(fā)了心底的不快,“若非你垂憐,或許就我這么個(gè)丑陋的模樣,根本不配得人善待?!?/br> 觸動了經(jīng)年心事,福桃兒胸間酸澀一片,遂猛地拂開他的手,一股兒腦地訴道:“是,當(dāng)年見你落魄,便該給些銀子自去,竟不知羞恥,偏要貼身照料伺候。若是我早早同余jiejie她們出城,沒見到你,也不至于……也不至于會……” 后面的話,突然便語音哽咽,也不知今日是怎么了。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在他面前這般揭露舊日瘡疤。 “你可曉得,在西北三年,日日夜夜待人魚rou,是怎樣的滋味?!?/br> 有些人,平日總是個(gè)笑模樣,又生相有些憨傻,將多少厄運(yùn)磨難都吞咽入腹,憑著一口氣,也想要多善待自己和周遭人兩分。 但若是真心一哭起來,面容中的苦澀便與從前的淡然樂觀激烈地沖突起來。便是不熟悉的人,看了也要愕然不適,更何況是早已待她情根深種之人。 楚山潯今日本就是帶著目的激她,卻不想將她陳年舊傷盡數(shù)逼了出來,戰(zhàn)場朝堂上都沉穩(wěn)不改色的一張臉,此刻卻是慌亂心疼,忙上前要以指腹去替她拭淚。 “行了,不說了。你要如何都行,只是不可再親近那人。來,這有你最愛的涼拌蕨菜……” “你若怕他借我圖謀,便該直說。只是侯爺為人,分明平易謙遜,深的我不懂,卻能肯定,似他這般君子如玉,世間也是少有?!彼橐膊恢菤庠掃€是真話,隨手提過鴛鴦壺,就為自己斟了一杯。 見酒壺被提起的那一刻,本是他自己下的藥,此刻卻有些后悔,想要將那壺收去??伤麆偺忠Z壺,聽福桃兒啜泣間還贊那靖遠(yuǎn)侯風(fēng)度為人,且說的都還在點(diǎn)子上,他仰頭忽一笑,閉了眼嘆了聲。 “我想、一個(gè)人安、安靜會兒?!泵拙迫牒恚塘似粢讼?,憑窗而坐,也不理他的勸慰,只是看著窗外夏夜出神,再不愿多瞧他一眼。 見狀,楚山潯愈發(fā)打定主意,瞇了眼眸定定地看向她纖弱的肩背,轉(zhuǎn)身下了塌去:“那……莫要喝太多,我去沐浴,一會兒上來再說話。” 身后除了酒液傾到的水聲,再無聲響,他立定在木梯前,忽的落寞而笑:“既是這般厭惡、后悔,連多看一眼都嫌多,恐怕也是我們緣分盡了。有了圣人的諭旨,你若真心要走,我也絕不再攔?!?/br> 夜風(fēng)拂過,吹過樹影漱漱,四五片落英盤旋著飛入小幾案頭,淺紫蕊黃,像是還開的正盛,卻恰好被風(fēng)摧折了下來。 聽著腳步聲漸遠(yuǎn),福桃兒心下冷笑,笑過了,面上卻是一滴濁淚墜落。 捻著花葉入酒。其實(shí)她這一生許是連這花瓣還不如,至少它還曾在春日驕陽下熱烈的盛放過??伤龥]有,從來也沒有過吧。這世間男子皆愛美惡丑,旁的女兒十五六,便有少年郎溫存示好,托付中饋。 那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侔啻?,多么美好,多少肆意。再許下些同生共死,白首偕老的誓言,有那么幾個(gè)情深不負(fù)的,更是一生圓滿。 家世、門第、容貌,寤寐思服的少年郎,甚至親眷兄姊,人世間一切美好的佳果,她幾乎都不曾擁有。 嫉妒、嗔恨、埋怨,她卻也都不曾有過。因是此生苦厄漫長,是以將心放到了極低處,這樣才能容易滿足,容易歡喜。 可如今,來了個(gè)君子如玉的蕭元洲,還完全不知根底的,便就牽出了楚山潯的不耐和厭棄。 “罷了?!遍L嘆淺笑,福桃兒忽而覺著,今日這酒可真是甜啊,幾乎將她心底的苦色很快掩去。 一陣悶雷遠(yuǎn)遠(yuǎn)得自天際傳來,雙手交疊倚上了窗轅。不一會兒,就有零星細(xì)密的雨絲飄落。 天雨洗心,她伸了一手出去,雨絲綿綿大了起來,卻是潤物無聲的溫厚,涼意很快便在掌心積成了一汪。 只是略略松了松手指,雨水從指縫流逝,頃刻間不見蹤影。 既然他都作罷了,那緣分也就真的盡了吧。他們兩個(gè),已經(jīng)牽連得夠久了,該是到了斷的時(shí)候了。 雨勢連綿愈下愈大,初夏夜風(fēng)雨還有些涼冷,福桃兒素來畏寒,這會兒子還穿著白日的單衫,怕被酒氣誤導(dǎo),便想下塌去添件衣服——也許是作丫鬟時(shí)的習(xí)慣,因?yàn)闊o人照顧,不論處于何境,她都不會無故摧折自己的身子。 然而,甫一下塌,便覺心慌燥熱,連雙腿都有些無力起來。 晃了晃頭定住身子,她有些奇怪,還以為是自己越發(fā)不勝酒力起來??擅髅鞑棚嬃巳”K米酒。視線掠過幾案上的木匣,她沒有深想,只是去箱籠里翻了件鴉青夏袍,又將那木匣合了,原樣收到了小屜里。 做完這一切,原本的委屈傷心竟絲毫也不剩下。窗外雨簾傾瀉,打在樹冠芭蕉上,泛出好聞的水汽草香。索性無事,她便去架上隨手撿了卷書冊,重新坐回了幾案上,夜來聽雨觀天,以詩佐酒,意綿綿心里重又生出三分自在意境來。 她素來少飲,近來的確是喝的頻了些。然而,今夜,鬼使神差的,便想什么都不想的,醉上一醉。 又吃了兩口酸脆蕨菜,木梯上再次傳來響動,楚山潯一身水色,恰好也穿了件鴉青色的睡衫上來。 “子歸,來,再對一次詩,明朝起來,你我就此別過?!?/br> 回頭卻見他面色閃躲,極不尋常得,竟還帶了些瑟縮的樣子。 見雨勢頗大,時(shí)而有零星涼雨漸入,楚山潯一上圍塌,便皺了眉欲去放了撐桿合窗。 “別關(guān)了,這袍子穿了,冷不著?!?/br> 她的聲音莫名帶了些說不清的意味,聽得他手掌微頓,倒是真?zhèn)€聽她的并未再關(guān)窗。 想透了,明朝便徹底離去,不再糾葛,福桃兒的話也多了起來。然而楚山潯只是蒙頭喝酒,不停吃菜。對詩之時(shí),心不在焉,都是隨口撿了應(yīng)對,甚至竟還有不應(yīng)對之時(shí)。 又是三盞過后,鴛鴦壺裝烈酒的那一側(cè)竟就全空了。 等他沉默著將盤里的炙rou吃干凈之時(shí),福桃兒終于發(fā)覺了些不對勁。 “好熱……”平日里絕不會這樣,她抬手解去了鴉青外袍,不自覺地伸手接了捧雨水,手心的涼冷激得她呼吸不穩(wěn),“看來權(quán)勢利祿還真有用,這次的米釀叫什么,往后冬日里,手腳凍得像冰時(shí),倒可以飲一口。” 幾案后的女子面頰飛紅,一股子春意將人哄得神情都變了,她卻仍是沒有往壞處去想。楚山潯放了筷子,又是意動又是后悔,幾乎是五內(nèi)糾結(jié)的,他目光灼灼,低聲道:“沒什么……許是釀的時(shí)日長了些?!?/br> 夜風(fēng)吹得燭影搖紅,更漏正滴在二更末刻。 本該是歇息的時(shí)辰,福桃兒卻是毫無倦意,怕臨風(fēng)喝酒要傷身,她執(zhí)卷起身想要去遠(yuǎn)些的一張靠塌上再歇歇。 誰料只是動了一步,書卷落地,人也幾乎走不動路了。不是雙腿出了問題,而是身子里像有團(tuán)火般,難受得說不出口。 身子一晃,遂落入一個(gè)溫?zé)岷駥?shí)的懷抱里。四目相對的那一瞬間,只是想要更多的觸碰,羞意陡生,福桃兒強(qiáng)自立定身子,推開他撿起書卷朝黑檀木斜靠邊走去。 “時(shí)辰太、太晚了,你、先去睡……”來不及去思量因由,她蜷了身子,竭力穩(wěn)住呼吸,只想哄他先出去。 可楚山潯卻是走上前,立在斜靠邊,一動不動地瞧著她。 這感覺實(shí)在太過怪異,平日里分明會對他的靠近羞澀,此刻卻是只想不管不顧地纏了上去。福桃兒知道自己的樣子實(shí)在不好,而跟前的男人,卻是遲遲不走。她幾乎要難受得哭出聲來,下意識地便咬上了自己的下唇。 血珠浮現(xiàn),瞬間染紅了原本淡雅的檀口。 “酒里的藥,是我放的?!背綕⌒目谝痪o,忙以指分齒,阻止她的自傷。 這一句話頓時(shí)喚回了她的神志,那雙細(xì)長的眸子里,滿是震驚地望向他,還帶了三分難掩的魅色。 雙唇相觸的那一瞬間,卻是楚山潯的身子在發(fā)顫。 明明是近在遲尺,唾手可得,可對著她眼底復(fù)雜的神色,他心底涌上生平少有的慌亂和恐懼。他清楚地知道她是什么樣的性子,若是明朝醒來,一旦生了恨。得了這具身子,會不會反而永遠(yuǎn)失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