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執(zhí)權臣的小公主丟了 第3節(jié)
一個敢和王君談條件的人,在她面前說規(guī)矩,實在是讓人難以信服。可你要說他沒規(guī)矩吧,對方一口一個“臣”,再來個低頭作揖,也著實端了個端方守禮的意思。 是了,這人就是讓人抓不住把柄。 還記得五年前,他出發(fā)晉國前找了各種理由把自己身邊熟悉的宮女給換了個七七八八,那時候小沒感覺,現(xiàn)在想想徐夙這個人的報復說不定從五年前就開始了。 …… 陣陣涼風從車簾細縫中吹進,掠過她細嫩的脖頸。 元瓊打了個顫,有意示好:“那我一會兒讓人取幾把傘給你們帶上吧,晚點怕是要下雨?!?/br> 徐夙答得很快:“不必麻煩公主了?!?/br> 向來都是討好她的人多,若是反過來有人被討好了,也都是樂開花地接受。被這么干脆地拒絕,元瓊倒是第一次。 大概是因為丟臉,她覺得自己有點生氣。 但比起生氣,無措又更多一點,表情也多了幾分不自然。 趙元琛輕咳一聲,打破了氣氛中飄起的尷尬。他微微挑眉問道:“你如何知道今日晚些會下雨?” 到底是個心性單純的小孩子,聽趙元琛這么問,她立刻恢復了精神:“今天回宮的時候見天上有淡淡的七彩顏色彎弧,掛在厚厚的云層中,而日頭又若隱若現(xiàn)地藏在下面。所謂‘虹高日頭低,早晚穿蓑衣’,應是要下雨的。” 徐夙不動聲色地挑了挑眉。 說得頭頭是道,趙元琛來了興致:“元瓊,從哪學來的?少師教的?” “少師才不會教這些東西,”她絲毫不遮掩,“這都是我偷溜出宮的時候聽來的?!?/br> 馬車緩緩停下,已到了成月殿的門口。 元瓊惦記著自家哥哥,跳下了馬車還又確認了一下是不是真的不用備傘。 沒等來趙元琛的回答,卻等來另一個說教的聲音:“公主還是先顧好自己,偷溜出宮的話以后也莫要在宮中說得如此理直氣壯?!?/br> 饒是她見到哥哥心情不錯,現(xiàn)下也是有點生氣了。 這人說話的火.藥味也太濃了點。 記仇,果然是記仇! 最后還是元琛撥開簾子,探出半個身子打了個圓場:“元瓊,先回去吧,下次再溜出宮記得早點兒回來?!?/br> 月光映照著趙元琛柔和的側臉,袖子依勢滑落,露出了他手腕上繞了一圈一圈的紅線。 元瓊心里一軟,抿唇點頭,轉身進了成月殿。 待踏進殿里,她忽地懊惱方才怎么沒留心看看徐夙袖中手腕上纏著的線。不過轉念一想,他手腕上纏的當然是黑線,而且一定是繞了好幾圈那種。 馬車向趙王所在的平成殿駛去。 徐夙對坐回來的趙元琛說道:“殿下對公主過于寵溺了?!?/br> 趙元琛卻輕輕笑了:“我就這么一個meimei,不寵她寵誰?何況元瓊想出去多看一點,多學一點,總比困在這一隅中好?!?/br> 說到這里,他笑意未收,又看了徐夙一眼:“你還說我,元瓊能算到今晚下雨,你必然也早就算到了?!?/br> 徐夙略顯敷衍地反問:“算到了又如何?” 趙元琛的鞋尖指向徐夙的座下,一般人不會往下方看,元瓊方才自然也沒注意到那里放著的兩把傘。 他戳穿徐夙:“你日日都隨身帶傘,最厭惡雨天外出,本是說好歇了腳明日一早再進宮。結果探子來報說看到元瓊被困在宮外時,你怎么就改了主意,突然又說要今晚進宮了?” 片刻的沉默,徐夙理了理衣擺。 而后漫不經心地說道:“殿下多慮了,臣知殿下與公主感情好,不過是預判了殿下的意思行事罷了?!?/br> 說話間,兩人已經到了平成殿。元琛笑著搖了搖頭,也不再和這個沒勁的人糾纏。 入了大殿,兩人才發(fā)現(xiàn)不只有趙王在,甄夫人也坐在邊上。她正和趙王說著什么有趣的事情,笑起來會用袖子輕掩朱唇,卻是更顯那露出的雙眸滿含春水、波光流轉。趙王見到他們前來,屏退了身邊的宮女侍從,卻沒有讓甄夫人離開。 趙王此人,以仁德和不好美色而名滿天下。至今宮中除了王后,便只娶過兩位夫人。 第一位夫人是同王后一起長大的瑜宜,她本是瑜宜身邊的侍女,入了宮后也不爭不搶平易近人,卻因在某年意外落水。 那日她身邊的宮女甄蓮毫不猶豫地跳下水將她拉了上來,卻已為時晚矣。 后趙王見寒冬臘月里如此柔弱小女子竟愿不顧性命救主,便將這甄蓮抬成了如今的甄夫人。 見到趙元琛,趙王眼中有了些復雜情緒:“元琛,此番五年,辛苦你了?!毖畚材前岛n老的褶皺似是在為當年送他去晉國而心有憐惜。 元琛很平靜:“父皇一切為趙國謀,為臣民謀,元琛理當如此?!?/br> 趙王點了點頭,又與徐夙言說幾句。時隔五年太子安然回國,顯然趙王整個人都神清氣爽了許多,言語間能聽出他對兩人也是十分滿意。 一旁嬌嬌柔柔的甄夫人也笑著加入了對話:“算著時間太子殿下本是前幾天就該到了,卻是到了今日才入宮,前幾天我去找王后相聊,她一直很是擔心你們,如今懸著的心總算也可以放下了?!?/br> 本是一句稀松平常的話,趙王的眼中卻有一絲精明閃過,再仁德的君王都是多疑的,他笑了兩下問道:“卿為何如此晚才歸?路上可是因何事耽擱了?” 甄夫人滿臉都是太子回國的喜悅。可她卻不知自己方才說的話直接觸動了徐夙敏銳的神經。 不過微微垂眸片刻,她再看去時,便見徐夙那端方守禮的皮子像被脫了去,眼中多了些不可輕易招惹的戾氣,常年缺乏血色的唇讓他整張臉顯得更加慘淡而涼薄。 這樣一眼,讓甄夫人突然憶起許多年前的那個十二月,她跳入冰河中救瑜夫人的那般刺骨寒涼,卻也不及他這一眼的分毫。 她下意識別開視線。 卻聽徐夙低沉的聲音響起:“回陛下,確有一事,才會晚了幾天?!?/br> 第3章 . 試探 “是臣冒犯了?!?/br> 聞言,趙王瞇了瞇眼:“哦?” 徐夙繼續(xù)說:“此行之所以晚了小半月才至趙國,是因為歸來途中遇人刺殺?!?/br> 忽地,趙王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什么?竟有此事!可有查出是何人所為?”那直起的身子和微微向前傾的腰背無不顯露出他的緊繃。 擺出同樣體態(tài)的,還有甄夫人。 金屬燭臺的小小燈火搖曳,喑啞而無言。殿內寂靜的可怕,所有人都在等徐夙回答。 半晌,他只是垂眸輕飄飄說了一句:“臣正在查?!?/br> 先前的所有集中仿若揮手便化為幻象,一切不過是他無關痛癢的試探。 這四個字顯然并不能撫平趙王皺起的眉頭,他還想再問時,甄夫人卻是關心起兩人的平安:“太子可有受傷?你們一切都還好吧?”她聲音細如蚊,水光的眸色染上幾分不安。 很普通的一句關心話,還能岔開趙王的注意。 壞就壞在,太子還真就差點受傷了,雖然最后被徐夙給擋了下來。 元琛剛想開口把這事掩下來,話頭就被徐夙給截了。 他突然彎腰:“臣之失職,讓太子差點受暗器所傷,若非那日臣恰巧在旁擋下暗器,恐是無法兌現(xiàn)當年完璧歸趙之諾言,臣有罪?!?/br> 元琛看了他一眼,一下子沒明白過來他這突然請罪玩得是哪出。 沒看明白的也不只趙元琛一個,甄夫人和趙王顯然也是一愣。 硬生生逼得甄夫人顫聲解釋:“徐正卿這是作何……妾非此意?!?/br> 趙王也從位子上站起,快步走到徐夙面前將他手托起:“徐卿為趙國做了這么多,這次又救下太子,寡人謝你還來不及,何罪之有?!?/br> “謝陛下,”徐夙順勢起身,“只是那暗器上涂有劇毒,臣傷疾未愈,還需在府上多休息一陣?!?/br> 趙王并未多想,當即允了。 這下子元琛回過味來了,明里賠罪,暗里邀功。堵得面前這兩位不好多說,順便再要來大把空閑時間。 看多了徐夙恪守分寸的樣子,他都快忘記了這廝是就連彎腰都帶著目的的人。 兩人又在里面待了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出來了。 才堪堪踏出平成殿一步,就有一滴雨落在元琛的睫毛上,他輕輕眨了下眼,隨即伸手攔住了身側正要走出來的徐夙。 緊接著,豆大的雨滴一顆一顆落在地上,重重地漾開,而后聲音越來越重、越來越響,雨就這么淅淅瀝瀝地下了起來。 馬車不能駛入大殿,跟在太子身邊的阿六跑去拿傘還沒回來,倒是平成殿的侍從先拿來了兩把傘。侍從自是低著頭將傘先伸到了太子面前,元琛卻是不拘一格地拿了把傘先遞給了徐夙。 徐夙雙手接過:“多謝太子殿下?!?/br> “行了,”元琛笑了笑,“人前慣是會假規(guī)矩。” 徐夙并未答話,只是慢條斯理地撐開傘,擋住了那幽深的雨夜,擋住了那雙晦暗不明的眼。他緩緩踏入雨中,步子極輕,小心得不讓一滴雨水濺上自己。 正當元琛以為他不會再繼續(xù)方才的話題時,卻聽他沉聲:“皇家人不是最愛講規(guī)矩嗎?” 元琛低眉,笑里帶了些許無奈:“若我說我不是呢?” “我知道,”徐夙目視前方,語氣淡淡的,“所以我當年才會選擇陪殿下同去晉國?!?/br> 四月的夜晚,涼風裹挾著細雨,飄來雨天獨有的草木腥氣。 這一夜,元瓊睡得并不安寧,她夢到了自己八歲時的那場意外。 年紀尚小的時候,她體弱多病,稍有不慎便是感冒發(fā)燒,許久才能痊愈。 偏她又是個耐不住性子的,總愛在外鬧騰,讓人好一頓cao心。 還記得一個冬日清晨,外頭落了雪,她又興奮又新奇,連個宮女都沒帶,一個人跑到了花園里。 河塘結起了薄薄的冰,她本是因好玩想踩一下試試,卻沒想到冰層直接裂了,她連驚慌失措都為來得及,便已掉進了冰窟窿里。 她胡亂拍打著,冰面卻越裂越大,喀的一聲,四周的浮冰就這么碎開了。 冰冷的水逐漸侵蝕她的四肢百骸,視線也慢慢變得模糊。她想要大口呼吸,卻并不受自己的控制。 只隱約聽見水聲在耳邊激蕩了一下,有人跳了下來。她已經失去了大半意識,記得有雙手把她托上了冰面,那雙手也該是冰涼的,可和刺骨冰水比起來,卻分外guntang,直燒到她心里。 模模糊糊間,她看見了那個人淺色的眼眸,宮里好看的花木這么多,都因為那雙深邃卻無情的眸子失了色。 那個人是徐夙。 元瓊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 整個人都陷入了呆滯的狀態(tài),一動不動,直到她把腦子里那個人甩掉,把趙元琛的臉貼了上去。 這個夢怎么回事。 救她的人明明是哥哥。 她記得很清楚,那次自己高燒惡寒纏身,硬生生病了大半個月,從不生病的哥哥也因為那次跳下水去救她,和她一起喝了好久的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