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振到了鎮(zhèn)上之后，沒去市場那邊，而是到了挖河泥的地方。

    今天天冷，所以這盆豬頭rou的鹵汁，早就凝固了，和切小的豬頭rou密不可分。

    石振是算好時間來的，汪成發(fā)他們正好在吃下午的點心，見狀，他端著盆子過去：“汪叔，我在家做了冷切豬頭想拿去賣，路過這里就來看看你們，切一點給你們嘗嘗?！?/br>
    石振笑著說完，就拿刀子切了些，分給挖河泥的人吃。

    他切的不多，每個人大概分到二兩左右，也就汪成發(fā)分到的多了點，約莫有四兩。

    今天下午汪成發(fā)給工人們加餐吃的是咸菜包子，味道不錯，但再不錯，也沒有rou好吃！

    尤其是這時候的人，因為剛從缺吃少穿的年代走過來，做飯還不太會用調(diào)料。

    一般人家里，調(diào)味料就只有鹽、醬油、味精，糖和醋都不一定有，石振燉的這豬頭，卻放了香料。

    豬頭rou凝固在鹵汁里，一口咬下去，味兒濃不說，里面的rou還很有嚼勁！

    豬頭rou大多是肥rou，很多人不喜歡，工地上的人卻都是喜歡的，眾人吃著都覺得好吃，都不用石振提，就有人問：“石振，這豬頭rou你要賣？怎么賣？”

    石振笑笑：“我打算賣兩塊錢一斤?！?/br>
    “兩塊錢一斤啊，我買一斤。”有人道。去鎮(zhèn)上買rou也不止兩塊錢一斤，這個不算貴。

    最重要的是，這rou好吃??！

    他家里買rou，每次都是白水煮了沾醬油吃，他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rou。

    汪成發(fā)也道：“我買兩斤，你這個豬頭rou的味道，吃起來跟鎮(zhèn)上飯店的紅燒豬蹄差不多了?！?/br>
    石振覺得鎮(zhèn)上飯店的紅燒豬蹄，估計也就是放點香料放點醬油之類的調(diào)料燉的，也難怪汪成發(fā)覺得吃起來一樣。

    他來這里，本就是希望能在這里把這豬頭rou賣掉……石振想也不想就去切rou，又道：“汪叔，我去外面賣，賣兩塊錢一斤，賣給你們肯定不能還賣這么貴，我給你們一塊五一斤?！?/br>
    便宜了五毛錢，汪成發(fā)挺高興的：“那多不好意思……你給我切一點，就切這么多?！彼谪i頭rou上比劃了一下。

    石振切了，裝進(jìn)他買的塑料袋里，用木桿的土稱稱了稱，一共三斤出頭。

    石振道：“汪叔，四塊錢就行了?！?/br>
    石振用的稱是關(guān)白羽奶奶留下的，有些年頭了，秤砣都不是鐵的，而是石頭的。

    鐵秤砣也到了這些年才流行開來。

    汪成發(fā)本來還想說這稱可能不準(zhǔn)，但見石振三斤多只算了自己四塊錢，頓時心滿意足。

    剩下的人見狀，紛紛過來買。

    石振都算的一塊五一斤，還給抹了零頭，以至于沒一會兒，這盆豬頭rou就賣完了。

    他六塊錢買的豬頭rou，搭進(jìn)去香料之類，成本最多八塊錢，最后賣了十五元。

    幾乎是翻倍的利潤，不過他一天做不了太多，在鎮(zhèn)上也賣不了太多，想要持續(xù)賺錢不容易。

    但這也算是個好的開始。

    “石振，你明天還做這豬頭rou嗎？要是做了就拿來這邊，我到時候再買點。”最后幾個人都只買到一斤的樣子，拿回家今天肯定能吃完，就想明天再買點——他們是樂意花一塊五給家里人加個餐的。

    石振道：“我明天還做，到時候我一定過來?！?/br>
    石振跟這些人說好之后也不走，留了下來，看著石星火干活，時不時指點石星火一下。

    石星火干活干得好，才能繼續(xù)做下去。

    第15章

    石振賣完豬頭rou，又去了鎮(zhèn)上，想看看還能不能買到豬頭。

    他之前幾次去菜市場買東西，都是早上，這次下午過去，發(fā)現(xiàn)人比早上少了很多。

    這些人里，有一些穿著打扮跟他差不多，估計是從鄉(xiāng)下過來，難得上街買菜的人，也有穿著得體，一看就知道住在鎮(zhèn)上家境不錯的人。

    前者基本上只會買豬rou和各種豆制品，后者還會買蔬菜雞蛋之類。

    石振去了朱屠戶那里，朱屠戶的rou已經(jīng)賣的差不多了，豬頭也沒了，但他跟別人說了一聲，很快就拿了一個豬頭給石振。

    石振倒是想買兩個豬頭，但他現(xiàn)在連裝煮好了的豬頭rou的盆都只有一個。

    買好豬頭，石振又去了石星火那邊，等石星火一起回家。

    “阿振，豬頭rou真好吃?！笔腔饘ο挛缡窠o他嘗的豬頭rou念念不忘，一路上反反復(fù)復(fù)說了好幾遍。

    說完豬頭rou，他又去說中午吃的飯。

    汪成發(fā)對他們這些小工還算不錯，每天中午都會有點rou，今天中午吃的就是素雞燉rou，濃油赤醬的。

    石星火一邊說，一邊咽口水。

    “我在家里留了點豬頭rou，今天晚上我們還可以吃rou?！笔竦?。

    石振確實留了rou，留的還是豬頭上數(shù)量不多的瘦rou和豬鼻子。

    這些rou，他分成了三份——石星火吃東西快，從小就吃不飽的他見著了好東西還忍不住會搶，他要是不分開，關(guān)白羽吃不到多少rou。

    關(guān)白羽真的太瘦了。

    面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骨瘦如柴的關(guān)白羽，現(xiàn)在石振除了多喂他一點好吃的，生不起其他任何想法。

    他們回家的時候關(guān)白羽還沒回來，石振就先做了飯。

    他還讓石星火去拔了兩顆萵筍，削皮之后切小，加點鹽和味精拌了拌當(dāng)一道菜。

    其實炒一下更好吃，但他們只有一口鍋。

    等他有錢了，還要買個燃?xì)庠?，買一瓶液化氣，再買口鍋……

    飯做好的時候，關(guān)白羽背著一個深藍(lán)色的布書包回來了，這書包是自制的那種，他沒錢買新書包。

    以前關(guān)白羽喜歡待在學(xué)校里，雖然有閆江濤這樣喜歡跟他過不去的同學(xué)，但同樣的，那里也有很多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同學(xué)可以說說話。

    總比待在空無一人的家里要好。

    可如今，他每天都?xì)w心似箭。

    打開門，一眼就看到自己表哥坐在灶臺后面，灶膛里點著火，照的他表哥的臉也亮堂堂的，莫名地讓人覺得溫暖。

    “哥，我回來了?！标P(guān)白羽道。

    石振從灶膛后面站起身：“正好，飯很快就能吃了?！?/br>
    “嗯?！标P(guān)白羽微微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飯等一會兒才能吃，關(guān)白羽就收拾起家里來，又拿了衣服去洗。

    “這衣服留著我等下洗，你先歇一歇?！笔褚娝炎约簬н^來準(zhǔn)備洗的衣服也拿上了，連忙阻止。

    “不用，我洗一下很快，”關(guān)白羽道，“就是沒有洗衣粉，洗不太干凈?！?/br>
    石振又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窮。

    關(guān)白羽堅持要洗，石振就把自己在鍋里蒸著的熱水拿出來，給關(guān)白羽拿來洗衣服：“等下我還要燉豬頭rou，還可以再蒸一點熱水?！?/br>
    關(guān)白羽沒推辭，拿著熱水開始洗衣服。

    他干活勤快，很快就洗好了，又將之晾在門口拉的一根線上。

    他們?nèi)说囊路计破茽€爛，就算晚上晾在外面也沒人會偷。

    關(guān)白羽晾好衣服的時候，石振也處理掉了那個剛買的豬頭上的毛，三人收拾一下，一起吃了飯。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rou?！标P(guān)白羽對石振做的豬頭rou特別捧場，甚至舍不得吃。

    “那就快點把它吃掉，等下我還要燉一個豬頭，明天你可以拿一些去學(xué)校吃?！笔竦?。

    關(guān)白羽的米飯已經(jīng)吃完了，他這才依依不舍地開始吃自己之前沒舍得吃的rou。

    至于石星火……他在飯前就把rou吃完了，現(xiàn)在正在干吃米飯：“這米飯也好吃！”

    石振見狀笑了笑，他能理解石星火，他們村雖然也種了一點水稻，但平常填肚子主要靠別的糧食。

    他小時候覺得米飯吃到飽，已經(jīng)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晚飯后，石振去燉豬頭，關(guān)白羽卻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一個針線籃，拿了石振和石星火的前天洗的衣服開始補。

    石振和石星火租住的關(guān)建國的房子里沒什么東西，想要洗個衣服都難。

    于是，離開村子之后，一直沒有洗過衣服的石振，一直到跟關(guān)白羽相認(rèn)，才把自己和石星火攢下的臟衣服洗了洗，然后晾在關(guān)白羽這邊。

    這些衣服里，外套是新的，但里面的襯衣都是破的，別的不說，就說他的內(nèi)褲，是長褲穿爛之后剪了褲腿，把褲腿上還算不錯的布補到下身里做成的。

    他親媽早就沒了，不好意思讓后媽做這些，就自己湊合著縫，最后的成品自然很差。

    現(xiàn)在關(guān)白羽拿著針線，找出一些碎布頭幫他縫衣服，甚至連短褲都拿出來了……

    十幾歲的少年縫得特別認(rèn)真，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就是……

    石振走上前，把那些屬于石星火的衣服挑出來給石星火：“你的衣服如果有破的，你自己縫一下?！?/br>
    石星火應(yīng)了一聲：“哦！”可是……縫衣服他不會啊！

    不過石星火也不覺得自己的衣服破，沒人補也沒什么。

    就像今天石振打算洗衣服，他就因為覺得自己的衣服沒臟，壓根沒拿出來洗。

    石振沒管石星火會不會縫，他不想讓關(guān)白羽給石星火縫衣服。

    關(guān)白羽是要考大學(xué)，要好好讀書的，縫什么衣服……等他有錢了，就給關(guān)白羽買一柜子的衣服，讓他天天換著穿。

    上輩子石振和關(guān)白羽在一起的時候，雖然生意沒做大，但也已經(jīng)不缺錢了，關(guān)白羽自然不用給他補破衣服衣服，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場景，心里又酸又甜。

    空氣里的味道，卻非常非常香。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石振打開門，就瞧見一個不到一米五，干干瘦瘦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其實也沒太老，她的頭發(fā)從中間分開，一左一右梳了兩條大辮子，上來就問：“你們在燒什么？香得來！”

    “我們燒了點豬頭rou?！笔裾f完，就見小老太太從自己撐在門上的胳膊底下穿過去，進(jìn)了屋。

    關(guān)白羽已經(jīng)停下針線活了，喊了一聲“嬢嬢”，這兒的人，喊奶奶輩的人“嬢嬢”或者“阿嬢嬢”之類。

    之前看殺豬的時候，石振跟著關(guān)白羽，認(rèn)了些人。

    他們這左鄰右舍住著的，都姓關(guān)，離的近的那幾家，還全是關(guān)白羽養(yǎng)父的堂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