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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越來越多難民知道湖州有活路,紛紛涌來,七姑時常為此盤賬到深夜,如行鋼索。 因此,豆綠更希望其他地方能像七姑這樣做,好歹能分擔(dān)些她的壓力。 她不由抱怨一句,“明明剿匪比安置難民麻煩多了啊,他們寧可剿匪也不愿花錢,真是善財難舍!” “錯?!?/br> 豆綠不解。 樂則柔放下已經(jīng)被吃干凈的盤子,坐直身子,挑眉問她:“你猜各地是如何剿匪的?” 那還能如何,戲里面都演,要么朝廷招安,要么官兵剿匪。豆綠眨眨眼睛,不明白七姑為什么這樣問。 樂則柔提起嘴角,眼里閃過一絲無奈,“他們只需要給紅巾軍頭領(lǐng)田土宅院,加上些金銀財寶或者女人,用不上什么力氣便能讓這些頭領(lǐng)‘歸順朝廷’。 余下的人,甜棗加大棒嚇唬一通,說幾句既往不咎的話,也就散了。 再有寧死不屈的,就拎出來梟首示眾,殺一儆百。 紅巾軍成不了氣候,到最后,恐怕還要歸順成為官軍?!?/br> 后面的話她沒忍心跟豆綠說。這樣下來,殺十人可比安置十人輕松多了,何必找麻煩。 豆綠是見過世情的,聞言不由又氣恨又不服,道:“就沒有不肯順從的首領(lǐng)嗎?世上人那么多,總有有良心的。” “當(dāng)然有,但這樣人極少,往往會被他的同袍出賣。來來回回起義造反,每次走到最后都是拿千萬人,換幾個首領(lǐng)的榮華富貴?!?/br> 不知想到了什么,樂則柔咬牙冷笑一聲,譏諷地說:“就算他們反成了又如何?□□皇帝也是反出來的天下,他當(dāng)皇帝之后,貧民還不是繼續(xù)受苦?!?/br> 上千年桑海滄田黃土丘陵,日光下萬事變幻,唯有興亡百姓苦,古今一理,顛撲不破。 豆綠本來滿心不解,聽了樂則柔的話更是茫然,偏連一句反駁的話都想不出,只能喃喃道:“難道只能認(rèn)命不成······” 可命又是什么呢? 此時一條畫舫經(jīng)過,絲竹聲伴著女子歌喉,宛轉(zhuǎn)悠揚蕩在水面,還有劃拳喧嚷熱鬧,不久前碼頭賣兒鬻女的呼號猶自縈繞耳畔。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這就是個人的命嗎? “憑什么呢?” 樂則柔明顯被她的話問住了,好久都沒開口。 豆綠暗罵自己僭越,說錯話惹七姑不高興了,“天老爺肯定有天老爺?shù)牡览?,落地時候就定下來了,誰都沒法兒改命。” “其實,這也不難改?!睒穭t柔打斷她的話,長長吁了一口氣,語氣如緩緩結(jié)冰的河流,“只要改了徭役和士農(nóng)工商,就沒這么多問題了?!?/br> 豆綠聞言瞬間瞪大了眼睛,一時忘記了呼吸,歷朝歷代的天理規(guī)矩,七姑張口就要改。 日光落在樂則柔眼睫上,她略垂著頭喝茶,明暗間瞧不清神色。“紅巾軍是由難民而來,江南人多地少,無地可種,就有了這么多難民。” “他們造反,其實是想要土地,能種地,有條活路?!?/br> “要是活路不止耕種能有呢?” “眼下行商,重重關(guān)卡都要盤剝,官府動不動就抄檢,尋常人沒有大樹靠著根本做不起來生意,再加上商人不得入仕,誰敢當(dāng)商人,晝夜小心算計提心吊膽不說,還被人看低。 但如果士農(nóng)工商一律平等,不對商人和工匠課重稅,平民行商坐賈也好,憑些手藝謀生也罷,都能有更多活路?!?/br> 她的話太過大膽,豆綠被驚呆了,此時終于緩過神來,略為口吃地說:“這,這怕是不合祖宗規(guī)矩?!?/br> 樂則柔抬起頭,彎唇一笑,“規(guī)矩也是人定的。以前要農(nóng)為天下本,是因為人口少,土地荒著沒人種,要讓人種地產(chǎn)糧食。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人丁孳生,人比地多,不如讓這些人去做工行商,再拿千百年前的規(guī)矩約束就太迂了?!?/br> 她侃侃而談,眼里有很盛的光,與往日的冷銳斷然不同,豆綠不由聽的入迷。 她忍不住問:“那為什么朝中大人不這樣做?前兩個月,火燒眉毛似的也······”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樂則柔冷笑出聲,打斷她的話,“現(xiàn)在還墨守成規(guī),無非是因為朝廷中人都是受益者。他們讀書人不用交稅,白享佃農(nóng)的收成,還能憑職務(wù)之便收受商人賄賂,自然樂得如此?!?/br> “物不平則鳴。憑什么讀書人就能免去賦稅?憑什么工匠商人合該低人一等?” “想解決民亂天下太平,該先變革稅法,扔掉狗屁的重農(nóng)抑商。如此一來,田土可分,世家不再,這世道全憑本事而非出身說話?!?/br> 豆綠從沒聽過這樣的道理,激動得臉色微微發(fā)紅,恨不得立刻就打破重農(nóng)抑商,她興奮地問:“七姑,我們該怎么做?” 宛如一盆冷水當(dāng)頭澆下,樂則柔從幾近迷醉的狀態(tài)中驟然清醒。 怎么做? 她是這套制度的受害者,她是女人,不能為官,她是商人,地位不如官,處處看人臉色。 她幼時曾無數(shù)次暢想日后要讓士農(nóng)工商平起平坐。 可她生為樂家女,是未來的家主,她所有的一切都離不開家族扶持,所做的一切都要考慮家族利益。 而改變士農(nóng)工商,無疑是背叛家族。 樂則柔捧起茶盞呷著,自嘲地想,最近真是憋悶得厲害,藏了許久的話竟然都吐露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