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止被她轉(zhuǎn)得眼暈了，有意轉(zhuǎn)移話題，“陳拙必須回來?！?/br>
    樂則柔停住腳步，疑惑地看向安止。

    安止敲敲茶杯，示意她先喝口水。

    燈燭爆了一個(gè)花，安止順手剪了，他幽幽地說：“南遷之后，定國公府太夫人和三夫人染了咳疾，每月從皇宮賜藥?！?/br>
    這怎么了，南遷之后很多人水土不服，以前皇帝為表嘉獎(jiǎng)也給臣子賜藥。

    賜藥……

    樂則柔張大了嘴，不可置信地看向安止，連茶水倒在小襖上都沒察覺。

    安止沒想到她反應(yīng)這樣大，忙給她拿杯子換衣服。

    半晌，樂則柔換了件新小襖，坐在炕上喃喃開口，輕得如同夢話，“皇帝，他怎么敢？”

    定國公府滿門忠烈，他怎么敢？太夫人都七十歲了啊。

    怪不得陳拙執(zhí)意回來，樂則柔還以為他是愚忠，不料皇帝的手段能下作到這地步。

    安止有一搭沒一搭順著她的長發(fā)，黑沉沉的眸子如同藏了許多往事，他慢慢地說：“我走之后，你凡事也要留心，定國公府是被一個(gè)遠(yuǎn)方親戚下手，你入口的東西務(wù)必要查驗(yàn)?！?/br>
    樂則柔尚未緩過神來，神思不屬，只會(huì)點(diǎn)頭。

    “你知道是什么毒嗎？我想辦法去弄解藥?！?/br>
    安止訝然。

    樂則柔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定國公府太慘了，要是再有個(gè)三長兩短，我以后不敢信善惡有報(bào)?！?/br>
    “再者說，陳拙的兵權(quán)是樂家的大助力，我不能讓他這樣受制于皇帝?！?/br>
    她揉揉鼻子，故意說：“別忘了我可是商人，最會(huì)邀買人心，沽名釣譽(yù)。”

    安止卻沒笑，扳過她的肩膀，微微低頭，眉心擰成結(jié)，“皇帝這幾年雖然荒唐，但是依然不可小覷，我不在的時(shí)候，你決不能輕舉妄動(dòng)往宮里伸手?！?/br>
    “哦，知道了?！?/br>
    但是安止實(shí)在知道她膽大喜歡作死，之前不是沒做過偷偷查他的事情，不得不跟她說清楚。

    “毒叫做鳳鳴，不算多邪門的東西，但是離開藥，就會(huì)像得了癆病一般發(fā)作，咳嗽而死。解藥不難找，但是藥引難得，叫做禾髓，十分稀少?！?/br>
    樂則柔心中疑云陡起——他怎么會(huì)知道得這樣清楚？

    “你不用去找，禾髓這東西當(dāng)年西域獻(xiàn)過，但早就絕跡了，宮里也沒有。”

    “你跟我保證，不許往宮里伸手，也不許自己查。”

    樂則柔看看他又垂下眼睛，心不甘情不愿地點(diǎn)頭。

    安止放心不下，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

    樂則柔拉他一只手放在頭上，蹭蹭他手心，“你要是不放心，就留下看著我，行不行？”

    像是玩笑，又像是懇求。

    不過她在安止淺淡無奈的目光中又很快接上，“好了好了，我老老實(shí)實(shí)的，保證不插手宮里?！?/br>
    二更鼓響，安止貪戀地捻弄她的青絲，說：“我回去了，你也早點(diǎn)歇吧?！?/br>
    說這話時(shí)候，他白無常般的臉上都是輕松笑意，還揉了一把樂則柔的臉。就像平日與她分別的情態(tài)一樣。

    正轉(zhuǎn)身要走，突然被樂則柔牽住衣角。

    “你什么時(shí)候去江北？”她低垂著頭，話里有明顯的鼻音。

    “我……”安止暗道糟糕，一時(shí)不知如何開口。

    他沒想到聽完定國公府的事，樂則柔今晚還記得江北這茬兒。

    樂則柔緩緩抬頭，面無表情逼視，氣氛凝重像夏日雨前的午后。

    安止不敢對上她的視線。

    良久，他難得氣短地說：“明早。”

    明早。

    樂則柔身體顫了顫，忽而彎腰大笑出聲，眼里都是笑出來的淚花。

    安止想哄但不知該怎么說，只能連聲讓她別哭，試圖抱她讓她消氣，被一把推開了。

    她勉力站直了，抬手指著安止，神情似哭似笑，“明早？如果不是我來江寧，如果不是我問你，你根本不打算告訴我。安止，我樂則柔算你什么？”

    “不是，我肯定要告訴你的?！卑仓股n白地辯駁著，也不敢去抱她，額上竟起了一層汗。

    樂則柔哈地一笑，冷道：“告訴我？是你走之后從邸報(bào)告訴我嗎？我連你的行蹤都不能知道？我當(dāng)自己是你，你見過哪個(gè)女人連丈夫出征都不知道？”

    安止只會(huì)說我錯(cuò)了。

    依他原本的打算，會(huì)有人在他走之后去湖州，跟樂則柔交代事情。他知道樂則柔不愿他去江北，早說出來只能讓她早難過些時(shí)辰。

    沒想到樂則柔得到消息就立刻來江寧了，當(dāng)面問他，他不敢再瞞。

    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既然被樂則柔發(fā)現(xiàn)，只能賠笑認(rèn)錯(cuò)。

    他一手捧住她的臉，“別哭了，明天早上眼睛會(huì)腫。不哭了?！?/br>
    樂則柔打開了他的手。

    兩人一時(shí)僵住了，屋子里只有樂則柔輕輕的啜泣聲。

    半晌。

    “你行李……”

    “你以后……”

    兩人同時(shí)開口，安止示意她先說。怎么罵他都行，本就是他瞞著，惹她生氣。

    “你行李都收拾好了嗎？棉衣和傷藥，路上干糧也拿得拿著。我專門帶了金子過來，你帶走用吧?！睒穭t柔醒醒鼻子，強(qiáng)打精神說。

    他心意已決，她只能支持。她在來之前已經(jīng)考慮到自己攔不住安止了，特意帶了金瓜子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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