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鴻雁于飛,肅肅其羽(下)
沒有困意。 卓紹華站起身,走出書房。感冒的病毒來勢洶涌,他只得與小帆帆隔離。才一個多月的小人兒,也會別扭,被唐嫂抱去睡,唔唔呀呀的,極不情愿。 幾個房間的燈都熄了,寂靜讓黑夜顯得更深更沉,天空那么貼近,密布著晶亮的星星。與星星相應(yīng)和的,是散落在院角的低矮的路燈。燈光柔弱,徐徐灑了一院。 燈光里,他看見有扇門沒關(guān)好,是諸航睡過的客房。他傍晚的時候進去過,想把大雜院帶回來的幾件東西整理下,身體有點發(fā)低熱,沒有心情,他站了站,便出來了。 比較而言,她比他瀟灑。 “向尊敬的首長匯報:我的任務(wù)已圓滿完成。從今日起,我將撤離到后方。敬禮!-----諸航!” 這張紙條壓在書房的電腦下方,在留言的未端還真的畫了一只敬禮的手臂。 他盯著那紙條,咽一口氣,覺得胸口在膨脹,像困在無窗的車庫里,有缺氧的感覺。 手機關(guān)機,然后找不著第二個可以聯(lián)系到她的人。 他把紙條揉成了一個團,又慢慢展開。 他帶了勤務(wù)兵去大雜院。 房東還記得他,忙著問諸航生沒生,生的是小子還是姑娘。他回答著,眼睛盯著緊鎖的房門。 從房東的話語中,他確定諸航?jīng)]有來過這里。 “諸航想拿點東西,我忘了帶鑰匙。”他不動聲色地撒謊。 “我?guī)湍汩_門?!狈繓|熱心地打開門,開了燈。 他沒讓勤務(wù)兵進去。 這個租處他進來過一次,就是個臨時落腳點,一切都以簡便為主。電腦在,書也在。他的心輕輕嘆了一聲,緩緩落地。 原來,他在緊張著、慌亂著。 他緊張真的失去她所有的消息,他慌亂--- 胸腔嗡嗡轟鳴。 信手拿了把書翻翻,發(fā)現(xiàn)竟然是計算機專業(yè)的博士班教程,厚厚的《英漢大詞典》,擱在掌心很沉,雅思考試的各項資料,這兒一摞,那兒一堆。 佳汐是七月過世的,他知道諸航的存在是八月初。他沒有對諸航提過,在決定和諸航見面時,他已經(jīng)暗中觀察了她半個月。 他找了輛舊車,穿便裝,下午來,晚上走。 他沒見過那么勤奮的孕婦,早晨五點,多少人趁著清晨的涼意抓緊睡眠。她一件寬松的t恤,大大的中褲,坐在井臺邊,她一手握著書,一手在注滿井水的盆中嬉戲。 井臺濕漉漉的,院中的月季在晨風(fēng)里,抖落夜露,顫顫地綻開花苞,送來一縷縷香氣。 她小聲地讀一會,便閉下眼,默誦幾分鐘,接著,再繼續(xù)。累的時候,她伸個懶腰,低頭拍拍高聳的肚子,說道:“知道了,你很餓,一會就去吃飯?!?/br> 傍晚來時,她坐在老槐樹下的石凳上,手指在鍵盤上如閃電般按個不停。她專注得連小孩在身后貼紙條,都不知。 他看了她半個月,相處了二個月,天天在眼前晃悠的一個人,突然不見,他只是有些不習(xí)慣。 電腦和書放在一個箱子里,另找了一個行李箱放衣服。 她的衣服---還真是不講究。 佳汐是個生活品味非常精致的人,用的護膚品,化妝臺上擺得滿滿的,另外還有兩個抽屜擱著。有一個大大的多屜柜,專門放她的內(nèi)衣。里面什么款式、什么顏色、什么出名的品牌都有。臥室里專門為她建了個更衣室,她穿的成衣都掛在里面,像個小型的專柜。 不知諸航以前是什么樣,懷孕的她衣服數(shù)量不會超過雙數(shù),大部分是寬松的運動服。所有的衣服洗凈后,團了團,全塞在一塊。 大概沒人會想到,他在那個小屋里,彎著腰,把她所有的衣服拿出來,一件件地重新疊好,再整齊地碼在行李箱中。 勤務(wù)兵看了下手表,首長進屋一個半小時。 她也許不在意那些衣服,但是書和電腦,對她非常重要,他想她房東會告知他來過,那么她必然要主動和他聯(lián)系。 猶豫了幾分鐘,他打開她的筆記本。這種行為不算君子,那又怎樣?他想多了解她一點。 開機沒有密碼,電腦維護得不錯,速度非???。 哈,他笑了。 這只是個幌子,當(dāng)你試圖進入她的電腦內(nèi)部,筆記本死機。再開機,電腦黑屏??此茩C器問題,其實這就是她的保護層。 用最簡單的假像掩藏真正的秘密。 成立網(wǎng)絡(luò)奇兵以來,他對黑客們有了許多了解。 如果把網(wǎng)絡(luò)比作江湖,在這個江湖上,能人俠客層出不窮。 真正的江湖高手,不是指打敗天下無敵手,而是當(dāng)別人侵犯時,他可以在彈指之間,將自己保護得固若金湯。 諸航,他默默重復(fù)這個名字。重復(fù)一次,便覺韻味無窮。 書房桌子上的手機嗚嗚地震動了兩下,這時候還有人發(fā)短信? 他是漠視短信這個產(chǎn)物的。總覺得發(fā)短信是那些無法當(dāng)面表達自己的人才做的事。學(xué)生找他咨詢課題,可以發(fā)郵件,可以在課堂上發(fā)問,如果發(fā)短信,他自動忽略。他與同事間的聯(lián)系也是,有事講電話,從不用短信來代替。 “今天是我生日!” 是成瑋,發(fā)錯號了?但他想了想,還是破天荒地回了下:“生日快樂!” “一年只有一個生日,還有二個小時,我就三十歲了。三十,多么可怕的數(shù)字。你能出來下嗎?” 他再次懷疑成瑋發(fā)錯號碼了。 “對不起,我要帶帆帆休息-----卓紹華!” “那我去你家,帶上蛋糕和紅酒,你只要給我準(zhǔn)備蠟燭就好了?!?/br> 卓紹華雙眉一斂,號碼估計沒發(fā)錯,成瑋要不是喝醉就是夢囈,他把所有的短信刪除,關(guān)機。倒了杯溫水,咽下兩粒感冒藥,上床休息。 明天中午,他坐軍用飛機去蘭州。 隔天早晨,剛起床,就聽到呂嫂在院中和人講話。 成功慵懶地傾傾嘴角,拾級上來,“早!” “有事?”他有些詫異,七點剛過一點,成功這人可是只夜貓子。 成功飛快地朝里瞟了一眼,“今天我休息,想著上門給你賠個不是,雖然我不知是不是我的不是。” “你在繞口令?” “你那天在醫(yī)院給我臉色看,我挺委屈。” 他失笑,“你什么時候這般敏感了?帆帆生病,我有些著急而已。這兩天事又多,今天還要出差,不然早約你了?!?/br> 成功聳聳肩,“好吧!不過我很有誠意,給你帶了瓶酒?!?/br> “早晨喝什么酒?讓呂姨給你倒杯茶。” “行,酒留著我下次來喝。這酒可不一般,叫特基拉,是用生長十二年以上的龍舌蘭釀造的,在橡木桶里至少陳放四年,才對外出售。口味十分獨特,國內(nèi)很少見。昨兒成瑋生日,朋友送她的。我就偷來了?!?/br> “哦!”他淡淡地應(yīng)了聲,“你坐會,我洗漱去。” 成功點頭,瞧著唐嫂抱著帆帆出來,笑吟吟地張開雙臂。 “小帥哥,讓叔叔抱一個?!?/br> 唐嫂搖頭,“剛起床,一會要大便,不要沾了你衣服。”她這工作是成功幫著介紹的,看到成功,自然十分熱情。 成功忙把手背在身后,朝后面看了看,壓低音量,“豬還在睡?” “豬?”唐嫂愣了下,才明白過來,“你說夫人啊,沒有,走了有幾天了?!?/br> “走?去哪?” “卓將說夫人出去培訓(xùn)?!碧粕┻屏讼伦?,笑得有幾份神秘。 “別吊人胃口,有啥說啥?!?/br> “我和呂姨琢磨著,卓將和夫人之間有點古怪,兩人不同房。月子里,能理解,可是夫妻間一點甜蜜的樣子都沒有。夫人不給帆帆喂奶,也很少抱帆帆,完全不像個mama,也不---像個妻子?!?/br> 成功捏著下巴,細長的眼眸瞇成了一條線。“不奇怪,紹華就是這樣內(nèi)斂的人。別談你,我都沒看過他和誰甜蜜的樣子?!?/br> 唐嫂賠笑,“那是,他是將軍,嚴(yán)肅是自然的。” 成功心中卻好奇得要命,豬出去培訓(xùn)?沒聽說過她從事什么重要的工作呀,就是有,按照法律規(guī)定,也有四個月的產(chǎn)假。她這么有奉獻精神?打死他都不信。 他在四合院呆了大半天,卓紹華坐車去機場,他才離開。卓紹華的言行,與平時無異。他問到豬,卓紹華就挪話題。 他只能把疑惑生生咽下,很郁悶地開車離去。 休息日,當(dāng)然要撥半日陪女友。他現(xiàn)在這位女友有點長不大,不喜歡浪漫晚餐,要到必勝客去吃披薩。 他很能遷就,奉陪。男人,就是要能屈能伸。 必勝客的門庭有些花哨,他皺皺眉,拿起手機告訴女友,他先到了,讓她不要著急,他會耐心而又溫柔地等著她。 店里人不少,一張張青澀的臉,瞧著就是滿腦子風(fēng)花雪月的大學(xué)生。腹誹幾句,目光找尋一個適合情侶幽會的角落,尋到半路,他刷地一揚眉,笑逐顏開。 那個出外培訓(xùn)的豬趴在菜單上,對服務(wù)生說道:“來個情侶套餐,大比薩,兩杯飲料,水果沙拉,冰淇淋要草莓和香草的,蛋糕---喂,這桌有人了?!?/br> 一道黑影罩住了諸航,她抬起頭叫道。 “豬,不在家好好帶孩子,跑這和誰幽會?”成功陰陽怪氣地雙臂交插。 諸航“咚”地跳起來,揪住他的衣襟,拖向最里端的洗手間,“成流氓,你給我閉嘴?!?/br> “怎么,被我說中了?”成功笑得顛倒眾生,眸中卻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諸航謹(jǐn)慎地看了看后面,咬牙切齒道:“別拿你的道德標(biāo)準(zhǔn)來對照別人。我警告你,一會咱們井水不犯河水,你就當(dāng)不認識我,不準(zhǔn)眼神交會,不準(zhǔn)上前套近乎。” “你沒聽說過么,井水不犯河水,河水卻愛弄混井水。我憑什么聽你的?”成功撥開她的手,大咧咧地攬住諸航的肩,像哥倆好似的。 “把你的臟手拿開,然后無條件服從指揮?!敝T航斜睨著他,可不像開玩笑。 “我不拿呢?”都已經(jīng)是流氓了,那就流氓到底。這么兇悍的氣勢,卻有著一幅纖弱的肩,惹得他不禁心生憐惜。 “真不拿?”諸航狡黠地撇了下嘴,下一秒,突地拽住他的一條手臂,身子一矮,將它反扭朝后。 “輕點,輕點,你這只豬還來真的?!背晒ν吹弥苯?。 “呵呵,還記得我剛才的話嗎?” 識時務(wù)者為俊杰,成功沮喪地點頭。 諸航松開手,拍拍他的肩,“這才是人民的好醫(yī)生,謝謝合作?!?/br> 成功白了她一眼,揉著手腕,“我似乎沒怎么樣過你,即使你去產(chǎn)檢,我都做到非禮勿視,你憑啥叫我流氓?” “流氓也有好壞之分,別太難過,你屬于流氓里的善良之輩。”諸航鄭重地告誡。 成功幾乎暈厥,好有說服力的理論?!澳悴粫呖次野??” “不會,我一向看人很準(zhǔn)。哦,找你的,女朋友?” 一個頭上戴著個蝴蝶發(fā)卡的女子推門進來,看見他們,委屈地咬緊嘴唇。 “不是?!背晒Π蛋狄Я讼律?,不知自己為什么要否認。 “那她干嗎像看情敵一樣看著我?” “你太沒有自知之明了。”成功哼了聲,臉上的表情分明寫著“你配做情敵嗎”。 諸航笑笑,并不在意,“我等的人也該到了,你陪你朋友去吧。走的時候不要打招呼。” 成功狠狠地瞪瞪她,換上迷人的微笑,迎向女友。 對于一個經(jīng)常動手術(shù)的醫(yī)生來講,不管外表如何文弱,談不上是大力士,對付一個兩個人,是沒問題的。剛剛故意讓那只豬得逞,有游戲的成份,也有一份好奇。讓她如此緊張兮兮的人是誰呢? 女友埋怨他沒預(yù)先找好位置,現(xiàn)在餐廳人多,只得和別人拼桌。 他到覺得很不錯,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豬。 豬等的人來了,不是美男,不是帥哥,是個劉海煎得齊齊的學(xué)生妹,小鼻子小眼睛,背個雙肩包,看人怯怯的。但在看到豬時,兩人一起跳了起來,來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豬,我想你!” “小艾,我也好想你!” 成功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 “豬,那兒有個男人在看你?!蹦“袀€特長,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別看,那種男人看多了會失身的?!敝T航回道。 莫小艾八卦了,“你很了解他?” “小艾,我剛從南京回來,哪有機會認識那種人,是不?” “對對!”莫小艾點頭。 服務(wù)生走馬燈似的開始送餐送飲料,諸航把兩杯冰淇淋一起端給莫小艾,“都是你愛吃的,今天吃個夠?!?/br> 莫小艾眼波閃動,“豬,你賺錢了?”叉起一塊沙拉中的果rou遞到諸航嘴里。 諸航笑笑,“快了,你把畫稿帶來了嗎?” 莫小艾放下叉子,把桌上的食物往邊上挪挪,從背肩包里拿出筆記本,“我沒有什么信心,你看看吧!” 莫小艾迷漫畫,迷得一塌糊涂,光看已不能解癮,于是,她選修了漫畫設(shè)計。諸航設(shè)計的游戲里面的人物,讓她嘗試畫畫,這也是她的第一次創(chuàng)作。 諸航也不是行家,看了兩幅,說道:“人物形像有那么點味道,但不夠豐滿,可能還要加工。你把它拷貝一份給我,我?guī)ソo開發(fā)商看看?!?/br> “如果不能用,也沒關(guān)系啦,你和他們講,讓我跟在后面學(xué)習(xí)就可以了?!?/br> “行?!?/br> 兩人收起電腦,刀叉上陣?yán)^續(xù)吃東西。 “豬,你還準(zhǔn)備出國嗎?”冰淇淋太冷,莫小艾呲牙咧嘴。 “新年過了,我就要參加雅思考試?!?/br> 莫小艾嘆氣。 “干嗎一幅怨婦的表情?你有男友了,不會太寂寞?!?/br> 莫小艾臉一紅,埋頭吃披薩。許久,牙一咬,抬起頭,“我前兩天和寧檬通電話,你知道的,她消息最靈通。那個--周師兄元旦過后回國,房子和工作都找好了。” 諸航叉子在空中停了半秒,然后向披薩進攻。 “你說話呀!”莫小艾急了。 “說什么?”諸航掩飾地咳嗽一聲。 “是周師兄,你怎么可以無動于衷?當(dāng)時,你為他--頹廢成什么樣,大三當(dāng)了幾門課,差點退學(xué)?!?/br> “喂,不是一回事,好不好?”諸航敲了下盤子,聲音并不大,還是驚動了許多人。 “別自欺欺人了。你自己看著辦吧,不要他回來你飛走,然后一隔又是幾年。人心是會變的,世上沒幾個癡男?!蹦^(qū)咕噥。 諸航哭笑不得,“你怎么像我姐似的?” “我是為你好?!蹦“背喟啄?。 “冰淇淋要化了,快吃吧!” “你怎么不吃?”漂亮的女友幽怨地在桌下踢了成功一腳,那兩個學(xué)生妹有什么好看的,眼睛都直了。 成功收回視線,打量女友修飾得毫無瑕疵的面容,嘴角慢慢綻出笑容,“我喜歡看著你吃?!?/br> “你的眼睛長在后腦勺上?”女友冷冷地問。 “我看你都是用心在看?!背晒Σ粍勇暽?。 “那么,你的眼睛是留給別的女人?” 成功笑得人畜無害:“親愛的,講這些有助胃口嗎?” 女友怔怔地看著他。 “別委屈自己,生氣了,就吼出來,或者摑一個巴掌過來,這樣子含譏帶諷,會內(nèi)傷的。我是婦產(chǎn)科醫(yī)生,可不是內(nèi)科醫(yī)生?!?/br> “你---” “慢慢吃,我先去買單,然后到車上等你?!背晒厝岬孛讼屡谚F青的面容,站起身來。 諸航與莫小艾也已結(jié)好賬,兩人肩并肩,有說有笑地往外走。 成功遵守承諾,只目送她們一程。 和朋友一起的豬,看似純得像張白紙,為什么能和紹華做出那么復(fù)雜的事呢?成功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莫小艾陪諸航一同去了馳騁公司,老總馬帥親自接待了他們。 諸航先把莫小艾的畫稿給他看,他只瞟了一眼,便把筆記本合上了,似笑非笑,“諸小姐,上次我們對你的游戲,叫啥名的?”他拍拍頭,眉皺著。 “儷人行?!敝T航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很是嚴(yán)肅。 “對,儷人行,我們找了專家看了你的方案,是有那么點興趣。這個如果立項,就不是一個小工程,而是耗資非常大的項目。要成立一個龐大的團隊,前期的研發(fā)、設(shè)計、潤色、運行,后期的宣傳,找人代言,有可能就是我們公司明年主要的工作。所以這件事,我們要慎之又慎?!?/br> “我以為貴公司已經(jīng)考慮成熟了?!敝T航說道,“如果馬總覺得立項有難度,請不要勉強。在網(wǎng)游領(lǐng)域,美國與日本起步比較早,國內(nèi)是最近幾年才進入。但是縱觀看來,網(wǎng)游面向的人群以男人、學(xué)生為主,游戲類型大部分是智謀、格斗、撞關(guān)、尋寶,唯獨忽視了女性白領(lǐng)這一塊。女性白領(lǐng),知性而又細膩,既是事業(yè)女強人,同樣也是溫柔嫵媚的女子。也許你會講她們沒時間玩游戲,錯了,那是沒有她們喜歡的游戲。在她們放松下來時,一個令人怦然心動的游戲,會令她們?nèi)朊?,因為每個女人心中都有一個無法實現(xiàn)的夢。我想會有其他公司對之感興趣的?!?/br> 馬帥吃驚地看著諸航,“諸小姐,這應(yīng)該是你的第一件產(chǎn)品,何以這樣自信?” “第一件怎樣?第一百件又怎樣?我從中學(xué)就泡網(wǎng)吧,別人都忙著上網(wǎng)聊天、打游戲,我就坐在那邊看,哪一類人愛玩什么,能玩多久。哪一類人因為找不到喜歡的游戲,悶悶不樂。我看了六年,選修了服裝設(shè)計、藝術(shù)史、文學(xué)史,才開始設(shè)計《儷人行》。這不是一個盲目的沖動,也不粗糙。我了解自己,當(dāng)然更了解我作品的價值,所以我自信?!敝T航揚起下巴,目光灼灼。 “針對白領(lǐng)女性的游戲只是我的開始,以后我會設(shè)計中小學(xué)生的益智游戲,讓家長們對游戲這個詞要換一種嶄新的目光。我沒有把我的設(shè)計給一些三流的小公司,一上來就找了國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馳騁,我以為馳騁敢于創(chuàng)新。不過我理解馬總的,打擾了?!?/br> 她點了下頭,把桌上的案宗收起。 馬帥按住了文件夾,“諸小姐,我想我該慶幸你只是個設(shè)計師,你只有二十三虛歲,不然我會有危機感。” “馬總喜歡這個方案?”此時,諸航?jīng)]了剛才的沉著鎮(zhèn)定,流露出孩子般的驚喜。 馬帥按下座機的通話鍵,“吳秘書,把《儷人行》的合同拿進來。” “小艾!”諸航轉(zhuǎn)身,高舉雙手,與莫小艾擊掌歡呼。 馬帥輕笑搖頭,“我個人非常喜歡這個方案,我也咨詢過公司里的幾位女性,她們也非常期待。諸小姐,這次我想來個大動作,在游戲研發(fā)伊始,就找好代言人,然后安排你接受雜志、電臺采訪,把聲勢造出來,你必須要配合公司安排,可以嗎?” “行是行的,最好是春天前。我明年要到國外讀書。” “現(xiàn)在交通和通訊都方便,不會影響諸小姐。” 精干的女秘書拿著合同從外面進來,諸航接過,“這個是我人生重要的開始,我得找我的律師看下?!?/br> 馬帥大笑,“應(yīng)該的。來,諸小姐,我們握個手吧,合作愉快?!?/br> 諸航大大方方的接住他的手,“謝謝馬總?!?/br> 馬帥把她們一直送到樓下,才道別。 莫小艾直拍心口,“豬,剛才我緊張死了,你什么時候這樣厲害的?像個談判高手?!?/br> “我研究過心理學(xué)呀,他如果不想要我的設(shè)計,估計連面都不會見,早讓保安把我們哄走。他那樣講,只是欺我是新人,想壓價,我偏不讓?!?/br> 莫小艾簡直是佩服得五體投地,“我還是計算機研究生呢,和你一比,像小塵埃?!?/br> “別長他人氣勢,滅自家威風(fēng)。你理論強呀,我只是重實踐。曾經(jīng)---我想休學(xué)來著?!敝T航自嘲地笑了笑。 古龍小說里,有個劍客叫西門吹雪,他和葉孤城是一對偉大的對手。因為了解所以尊重,因為尊重所以珍惜。但最終,葉孤城死在西門吹雪的劍下,他抱著葉孤城的尸體,孤獨如潮水般滅頂襲來。 周文瑾不是西門吹雪,她亦不是葉孤城。她和他只是平凡的普通人,可是在她對計算機完全失去興趣的時候,他的出現(xiàn),讓她找到了新的目標(biāo)。戰(zhàn)勝他,是她的快樂。 在那場關(guān)鍵的比賽中,他卻勝得不太光彩。她得知之后,心中說不出來的滋味,于是放任自己。 讀書是為了找工作,她能找到工作,又何必去讀書? 那時,她開始給《儷人行》編程。 莫小艾很了解地點頭,“明白滴,你輸不起?。 ?/br> “去你的?!敝T航笑著推了她一把。 “豬,你現(xiàn)在是有錢人,請客!請客!” “行,咱們晚上去海吃一頓。等我先接個電話?!彼龔目诖锬贸鍪謾C,陌生號碼。 “找誰?” “小諸,紹華去蘭州出差了,你在家吧,我想小帆帆了,讓呂姨多抓把米,我過來吃晚飯。” 諸航捂著話筒,悄悄瞄了下身后的莫小艾,不著痕跡往路邊走了走,這才做出一幅尊敬的口吻:“小姑夫好,呵呵,帆帆今天乖,已經(jīng)睡下了。朋友正好有事,我現(xiàn)在外面?!北犞劬χv瞎話,面不改色,心不亂序。 “你在北京城吧?”晏南飛呼吸有點急促。 “當(dāng)然,北京是我家,我不在這,還能在哪?!?/br> “那行,咱們見個面,不會太久的。” “小姑夫,我真在北京,你不信,我找個座機打給你?!敝T航就差舉手發(fā)誓了,“我對帆帆爸爸現(xiàn)在沒意見,也沒做什么事影響他工作?!?/br> 晏南飛在電話那端樂了,“我知道小諸是好孩子,你姑姑今晚有活動,家里就我一人,吃飯冷冷清清的,想找個人陪。小諸嫌棄姑夫太老么?” 諸航訕然地耷下眼簾,踢飛一顆小石子,“怎么會,小姑夫風(fēng)流倜侃、風(fēng)華正茂,正是人生黃金年華?!?/br> “你這樣講,我就有自信了。我到哪找你?” 諸航轉(zhuǎn)身抱歉地看著莫小艾,眼珠骨碌碌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說了個地址。 “不要解釋,你要我放鴿子。行,那這一頓算你欠我十頓,我會好好記著?!蹦“芡ㄇ檫_理。 “你這是敲詐?!敝T航強烈抗議。 “那么你帶我一塊去呀,我不介意面對陌生人的?!?/br> “好了,好了,十頓就十頓?!毙“皇菍幟剩瑢Τ圆恢v究,一碗牛rou面也能吃得眉開眼笑,“我送你去坐車?!?/br> 公車來得很快,莫小艾上車前回了下頭,一臉諱莫如深,“豬,我怎么覺得你好像沒離開過北京呢?” 諸航半張著嘴,吸了一口冷風(fēng),一口汽車的尾氣,把眼淚都咳出來了。 晏南飛開著車,張看著路邊的店鋪,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汽車的泊位,向一個花店的小姑娘打聽了下,才找到諸航說的那個地址。 愣了有十秒,硬著頭皮推門進去。 電子游戲廳里一片噪音。 大廳里擺放著投籃、賽車、格斗、射擊等所謂內(nèi)容健康的游戲機。不少孩子在玩兒,音樂聲、剎車聲、廝殺聲、射擊聲此起彼伏。一個女孩子在跳舞毯上又蹦又跳,銳聲尖叫。晏南飛回頭瞅她一眼,綠豆芽身板兒,一張少女的臉叫脂粉搞得慘白,涂著時尚的藍唇膏,一望而知是90后。 角落里有個小門,進去走過一段灰暗的過道,里面藏著幾十臺電子賭具。紫紅的燈影下,諸航在玩瘋狂三色機。她運氣不錯,五十元的游戲幣投進去,嘩啦嘩啦從吐幣口里涌出一堆硬幣。 “要不要玩兩把?”諸航看見了他,笑著遞過一把游戲幣。 晏南飛心中是波瀾起伏,其實他一直也在納悶,自律而又沉穩(wěn)的紹華怎會和這么個小姑娘走到一塊呢?可是從見到諸航第一眼起,他就不忍心亂懷疑諸航一下。他堅持他們之間是愛情,而愛情從來不按常理出牌。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笑得一臉惡作劇的孩子,他承認紹華與她之間的距離應(yīng)該是天與地。 他接過游戲幣,但他手氣不好,一把游戲幣陸續(xù)投進去,一無所獲。而諸航在鄰臺拍克機上又贏了一堆硬幣。 “還好,不算血本無歸?!彼晕医獬啊?/br> 諸航自豪地一撇嘴,“那當(dāng)然,我是誰呀!” 她湊到他耳邊,“這個其實是有規(guī)律的,前提是你要摸著它的脾性,你信嗎?” “信!”晏南飛忙不迭地點頭,生怕她又玩上了,“我們出去吃飯吧!” “這里的盒飯做得很不錯,我請客?!?/br> 晏南飛啼笑皆非,“小諸,你沒看到別人的眼神么,姑夫在這里已經(jīng)像個笑話了?!?/br> 諸航呵呵笑,“小姑夫來這里,是這個店的榮幸。你等我換下錢?!?/br> 她贏著是不少,皺巴巴的鈔票抓了一手,就那么胡亂塞進了口袋。 出了游戲廳,晏南飛覺得北京今晚的空氣是那么的新鮮、芬芳。諸航堅持要請客,他沒敢答應(yīng)。 諸航嫌餐館點菜煩,最后兩人去了家咖啡館,里面有商業(yè)套餐供應(yīng)。 等餐前,兩人各點了一杯咖啡。他替她放上方糖,用銀匙攪拌著,眼睛微微抬了下,佯裝不經(jīng)意地問:“小諸,那天來車站接你的人是?” “那是我的隱私?!敝T航扮了個鬼臉。 晏南飛笑,端起杯子,“這算什么隱私,我都看得非常清楚了,你倆長得有點像,是姑姑?” “小姑夫什么眼神,明明那么年輕,怎會是姑姑,是我姐啦!” 手中的咖啡杯一抖,潑出半杯,“這咖啡太燙了?!标棠巷w抽出紙巾擦拭著,面容扭曲。 “我這杯還好?!敝T航喝咖啡是名幅其實的喝,一口就咽下半杯。 “小諸這么大的,多數(shù)是獨生子女。她是你堂姐?” 小姑夫有點八卦嘍,“在我們那兒,喊堂姐要加上名字,某某姐,我姐當(dāng)然是我親jiejie!”諸航很幸福地顯擺著。 “你們---之間相差好幾歲?”晏南飛顫微微地咽了下口水,擱在桌下的那只手哆嗦起來。 “嗯,十八歲?!?/br> 一只蝴蝶能引起一場大的風(fēng)暴,這叫蝴蝶效應(yīng)。諸航這輕飄飄的一句話,讓晏南飛瞬間也驚得魂不附體。背脊后寒毛直豎,渾身像跌入了一下冰窖。然后又像被扔進了一個融爐,烈煙與大火熏得他無法呼吸。 “姐妹倆相差這么多很少見。”大腦已不聽指揮,他只是憑著本能在回答。 “這是計劃生育整的,不然應(yīng)該有很多。呵,我是漏網(wǎng)之魚。”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她晶亮的雙眸,閃躍的眉宇,說話時鼻子皺皺的俏皮樣,認真時鼓起的雙頰--- “小姑夫?”諸航震愕地看著緊緊抓住她的手臂。 “小諸!”他想摸摸她的臉,他想把她抱在懷里,他想問--- 他沒有勇氣。 襯衫被冷汗都浸濕了。 “好好吃飯。”服務(wù)生適時地送上餐點,解了他的圍。 諸航不解地點點頭,小姑夫像受了什么重創(chuàng),眼神灰暗迷茫。 “最近工作不順心嗎?”她小心翼翼地問。 晏南飛勉強擠出一絲笑,“小諸的名字是誰取的,像男生的名?!?/br> “jiejie呀!航就是飛行,同學(xué)說我是只會飛的豬。” “這樣啊,你想往哪飛?”他木木地問。 “大雁也是向南,我不想標(biāo)新立異,肯定也向南?!?/br> 一根利刺狠狠地戳進他的心,他疼得眼前發(fā)黑。 “小姑夫,謝謝你請我吃晚餐。我該回去了?!?/br> 他聽到諸航在說話,他應(yīng)該起來送她,女孩子孤身夜行不安全,可是他兩腿發(fā)軟,站不起來。 “不要坐公交,打車回去。到家給我個電話?!彼凇?/br> “才八點多,沒事的。小姑夫,再見!” 他深深地凝視她遠去的背影,一股熱浪涌滿了眼眶。 公車臺挨著諸盈家的公寓樓,進屋前,諸航看了下院子,摩托車不在,駱佳良又加班去了。 梓然在屋內(nèi)寫作業(yè),她把路上在肯德基店買的一盒蛋撻討好地拿進去。 “別煩我,正想題呢!”梓然不耐煩地斜視她。 “我?guī)湍阕觥!?/br> 梓然按住作業(yè)本,像受了什么侮辱似的,臉脹得通紅。 諸航一吐舌,慌忙往外跑。 “馬上圣誕節(jié)了?!辫魅蝗映鰜硪痪湓?。 她回身,房門關(guān)了。 抓抓頭,懂了,她得給這小子買禮物。 諸盈聽到聲響,走了出來,“航航,你去換衣服,我給你下幾個餃子。” “我吃過了,姐!” “餃子不當(dāng)飽,是你喜歡的芹菜餡?!?/br> 諸航聽話地進了臥室,諸盈剛剛在聽音樂、看書。姐也時髦了,居然聽陳楚生的歌。 她擰擰眉,這歌是新歌吧,以前沒聽過。 他說他愛她,他讓她等他 他說他總有一天出人頭地后回來娶她 她也很愛他,是他的青梅竹馬 她讓他放下牽掛 卻禁不住淚濕了眼眶 有時候愛情讓人相信地久天長 有時候又讓人肝腸寸斷 曾經(jīng)的他為愛奮不顧身 他穿過人海來到了上海 在充滿欲 望的空間 他漸漸迷失開始彷徨 她也曾等待 他也很無奈 她給他寫很多的信 一封一封卻石沉大海 有時候愛情讓人相信地久天長 有時候又讓人肝腸寸斷 有些人錯過卻不再回來 ----- 陳楚生的嗓音低沉磁性,很適合演繹這類的傷感情歌??炷欣锩妫T航喜歡張杰多過陳楚生,她關(guān)上音箱,打斷這幽怨的吟唱。 諸盈撈起餃子,一回身,諸航看到j(luò)iejie眼眶發(fā)紅。 “姐?”諸航對于jiejie,總有一顆細膩而又纖柔的心。 “熱氣熏的?!敝T盈輕描淡寫地說道,給她端作料?!敖裉靾笊厦??” “報好了,考試在元旦后面?!?/br> “這幾天別出門,在家好好看書?!?/br> 諸航默默地吃著餃子,看jiejie這樣,她不敢提搬出去的事。 “姐夫又加班?” “年終了,辦公室事多?!?/br> 諸航戲謔地問道:“姐,你怎么從不查姐夫的崗?” “有什么好查的。” “姐夫也是一枚熟男,還殘留些魅力指數(shù),說不定----姐?” 額頭上吃了一巴掌,諸航委屈地抱著頭。 “吃好,把碗洗了,把家里地拖一下,你太閑了?!敝T盈瞪瞪她,去給梓然放洗澡水。 “我只是打個比喻么,未雨綢繆?!敝T航聲如蚊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