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倦 第20節(jié)
才用周笙白的珍珠換了幾身華麗的冬裝和首飾,丁清走到下一個城池便將它們變賣了換成一匹快馬和傍身的碎銀子。 不過她實在舍不得掛在心口的金瓔珞,瓔珞下還掛著深紅色的穗子,在旁人眼里,可能會覺得太俗,可以丁清的眼光來看,簡直好看得很。 她騎馬離開城池,心里還想著與周笙白的一個月之約,也猜測了一番周笙白這一個月不在窺天山會去哪兒,思來想去只有一個結(jié)果,他可能是去覓食了。 丁清自告奮勇要為他找惡鬼給他享用,現(xiàn)下惡鬼沒有,反而在窺天山的附近都能聽說到玉霄姬的蹤跡,這種無需周笙白出面便可解決的小尾巴,丁清總要出手清一清理。 從中堂去南堂的途中會經(jīng)過一片曠野,那里杳無人煙,方圓百里不見山,不見水,沒有人家,唯有一條條野草叢中軋出來的蜿蜒道路,道路雜且亂。 順著其中一條走,指不定走到頭發(fā)現(xiàn)不是前往南堂的出路,而是一條死道,伴隨著迷路之人的骸骨。 丁清有記憶以來,她只來過南堂地界兩回,且都是在邊境的城池里度過幾日,沒多久便離開了,故而她對南堂的印象不深。 之所以聽說過雪月城,卻是在另一人的口中提過。 那個只要丁清現(xiàn)在想起來,都能渾身起雞皮疙瘩,胃里直犯惡心的人。 枯黃的野草曠野里,丁清騎在馬上忽而側(cè)身干嘔了幾次,最后吐出了點兒酸水,她才抬袖擦了擦嘴角,捏著馬韁的手用了力,攥得手背泛白。 丁清以為自己尋路都得許久,卻沒想到冬初的曠野里半人高的草地被軋出了一條深深的車輪,恐怕近幾個月從中堂往南堂走的人多了許多。 再往深了走,丁清半途還遇上了西堂那邊過來的富商,一群人嘴里談的都是與雪月城有關(guān),言語向往。 商隊行得慢,丁清超過對方,到了傍晚又碰上了從北堂過來的孔家弟子。 她騎馬顯眼,周圍也無人群可避,便只能下馬將馬牽到一旁藏在高草中,自己找了個地方躲著,打算等那人走了之后再出來。 那人怕是也趕了許久的路,原地休息,打算吃喝一頓再走,丁清心想真倒霉,卻沒想到還有更倒霉的。 她那馬行了幾日路,吃草吃得歡,一蹄一蹄走到了那人的跟前,對方顯然愣神,也不知曠野里突然出現(xiàn)的馬是哪兒來的。 等人吃飽喝足,牽著丁清的馬正要走,暴露行蹤的蠢馬此時又聰明了起來,知曉他不是自己的主人,犟著脾氣不肯動。 丁清心想,這么蠢的馬,還是跟人走吧。 幾次不成,駿馬打了一個響鼻,抬步噠噠朝丁清這邊走來。 丁清暗嘆糟糕,也實在避無可避了。 一把劍探入草中,呼啦一聲撥開了野草,那劍鞘上鑲著寶石,直接打在了丁清的臉上。 北堂在鑄劍時便加了符進去,丁清的臉上頓時燒破了一層皮,她嘶了聲捂著臉頰,抬腳準備跑,卻聽見身后傳來男子的驚訝聲。 “是你?!” 丁清跑走,他追上來,邊追邊喊:“是我!我!” “我是孔御!”他道:“一個多月前,無量深林,我們見過的!” 丁清足下一頓,回頭看去。 果不其然,那揚著一臉爽朗笑容,穿著北堂弟子服飾的正是孔御,撇開狼狽,青年長得頗為帥氣。 作者有話說: 周笙白:猜猜我去哪兒了? 第21章 “你怎會在此?” 二人異口同聲。 丁清道:“你先回答?!?/br> 孔御見到了熟人,不,是熟鬼,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可看見對方臉上還被自己的劍燙破了一些皮,心生愧疚,一邊從懷中拿出傷藥一邊道:“我是跟著師父出來的?!?/br> 丁清瞥了一眼他的傷藥,沒接:“你們五堂的傷藥特殊,我不能用,一點小傷,一會兒就好了。你又是偷跑出來的?” 孔御啊了聲,點頭算是應(yīng)了丁清的疑問。 自無量深林一事,孔御被方清山帶回北堂后便被家里人訓斥了一頓,方清山先是領(lǐng)了鞭罰,而后去中堂一一致歉??子拖駛€沒事人一般,被關(guān)禁閉的懲罰已因為他多次逃跑累計成一百多年,他臉皮早練厚了。 孔御沒有捉鬼的天賦與根骨,原先是想拜方清山為師,方清山看不上他,他就改拜宣符長老為師。 此番會從孔家逃出來,也是因為前段時間南堂一個世家家主過壽,北堂的記咒長老與其有些交情,受邀前去,遲遲未歸,后有人傳他去了雪月城便再沒出來過了。 雪月城的傳言近些時日愈演愈烈,北堂眾人猜測許是什么幻境迷惑人心,故而讓宣符長老帶人探探虛實。 北堂的宣符長老前腳才走,孔御后腳就逃出來了,他別的本事沒有,跟蹤倒是很擅長,始終與對方保持半日路程,絕不會被落下,也不會被發(fā)現(xiàn)。 丁清聞言又是與雪月城有關(guān),便拍了拍孔御的肩膀道:“若你們那記咒長老當真去了雪月城,怕是已經(jīng)死了。” “死了?!”孔御驚訝:“你如何知曉的?對了,你還沒說你怎會在此?你不是跟著周家那怪……周,周笙白走了嗎?” 怪物二字還未說出口,孔御便被丁清冷冽的視線盯得背后發(fā)麻,及時改口。 “我來替你救記咒長老的魂魄?!倍∏咫S便給了他一個理由,但也不算騙他,畢竟只要玉霄姬沒了,雪月城中應(yīng)當也沒什么能迷惑人心了。 孔御不滿她的回答,嘀咕道:“你總是這樣……神神秘秘的,我都把話全告訴你了,你還藏著掖著。” 丁清瞥他,見孔御還啰嗦,于是哎喲一聲,捂著臉道:“我一說話就臉疼。” “還疼嗎?對、對不住啊。”孔御連忙道:“那你別說話了?!?/br> 丁清默默翻了他一個白眼,一人一鬼騎上馬,一路朝南堂境內(nèi)走去。 孔御來時無人說話不嫌悶,現(xiàn)下身邊多了個能交談的人便開始啰嗦:“你和周家有些關(guān)系,有沒有聽說周堂主也來南堂了?” 丁清一愣,孔御道:“她應(yīng)當比我們還早來,因為他們的記咒長老也來南堂的世家赴宴了?!?/br> 此番不光是北堂的記咒長老,就連中堂的記咒長老也不見蹤影。 每堂都有五位長老,對應(yīng)著五堂擅長的符、咒、藥、劍、陣。 中堂因人丁漸少,長老也在近些年換了幾次,可謂一批不如一批,只有設(shè)陣長老蘇威是真正有能力的,其余幾個比起其他幾堂的長老都是不如的。 中堂對付鴉魍死了個執(zhí)劍長老,記咒長老也瞎了一只眼,現(xiàn)下生死未卜,周椿必然會帶人親自前來調(diào)查。 入夜風大,丁清穿了御寒的衣裳不覺得冷,孔御騎馬還縮手縮腳,凍得牙齒打顫。 他逃跑時為了避開眼線,特地穿了孔家弟子的衣裳,這衣裳一點兒也不暖和。 孔御瞥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又看向丁清那月光下明晃晃的鵝黃暖襖,道:“你的衣服……” 丁清撥弄發(fā)絲,尾指掃過金瓔珞,像炫耀。 孔御開口:“真丑!” 丁清:“……” 孔御:“方才沒細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黃配黃,金配金,像個沒見過錢的土財主?!?/br> 丁清一夾馬腹,駿馬奔馳出去,迎面刮來的寒風呼啦啦地將孔御喊她的聲音拋之腦后。 什么丑? 沒眼光! 她老大都說好看的! 孔御眼瞎了。 二人入了南堂境內(nèi),對此地都不熟悉,索性孔御沒說謊,他的確有些旁門左道用于追蹤,只要跟緊北堂的宣符長老便不怕找錯路,直去雪月城。 雪月城曾作為南堂供人觀賞的景點,在南堂多山水的景色中算不得多亮眼,唯一特殊的便是它有一個高且闊的城門。 據(jù)說這城墻是先修的城門再修的圍墻,雪月城曾有一任城主家財萬貫,想建當今世上舉世無雙的大城門,高圍墻,自己坐在里頭當皇帝。 誰知道城門只建了一個,幾乎高聳入云,亂兵卻打了過來,將城主殺了,錢財搶盡,雪月城的城墻便由后來者修建。 拆除舊城門所花的費用與時間比圍建城墻還要久,后來的城主干脆便不推舊城門,只有這一道城門遠看別扭出奇,近看像是將入天宮一般。 入南堂境,到雪月城騎馬只需三日,丁清和孔御走了兩日半便沒再向前了。 雪月城周圍有三處小鎮(zhèn),他們不敢與北堂的人撞見,卻無意間選中了周椿的歇腳之所。 丁清剛下馬,孔御嚷嚷著肚子餓,瞧見街前攤子上有賣包子的,掏出錢便要買兩個。從街道的另一頭走來紅衣女子,二人兩肩相撞,打了照面。 周椿救過孔御,他心中記著呢,瞧見對方便笑:“周堂主!” 周椿顯然不太記得他了,不過目光掃過一旁明黃衣衫有些閃眼的女子,倒是一眼認出丁清來。 “丁姑娘。”周椿開口。 丁清牽著馬與她打招呼:“周堂主?!?/br> 孔御被忽視也不在意,買了包子分給二人,自己率先吃起來,一邊吃一邊口齒不清道:“咦?原來你姓丁啊,我問了你一路你也不肯說。對了對了,你和周堂主怎么好似很熟?之前在無量深林你不還假裝……唔唔!” 丁清把自己手中的一整個包子塞進孔御那張啰嗦的嘴里。 她與周椿說不得很熟,丁清其實不太想面對周椿,畢竟她先前騙過對方,后來也不知怎么就被周笙白丟給周椿照顧兩日。 周椿畢竟是中堂堂主,給她擦洗換衣服,丁清還有些羞恥心,知道閉嘴,不該再提。 周椿見到丁清,目光在她身后輕輕掃過,即便沒開口問,丁清也知道她想看誰。不過周椿的眼底也沒有失望之色,想來她也知道,周笙白即便在也不會大白日跟著丁清逛街。 更何況他不在。 丁清解釋:“我來此有事,就我一個,老大沒來。” 周椿點頭,她對丁清始終好奇,垂眸思索片刻后道:“丁姑娘與孔四公子是否定了下榻的客棧,若還沒有,不如與我們中堂住在一起,近來雪月城附近并不安生,多些人也好照應(yīng)。” 丁清想拒絕,畢竟她打算天一黑就把孔御丟在這兒,自己先入雪月城一探究竟的。 可她還沒開口,孔御便連連答應(yīng):“多謝周堂主,如此再好不過!” 孔御本就是背著家里人逃出來的,不被北堂的宣符長老發(fā)現(xiàn),又能得中堂庇護,他也就不怕遇上危險了。 周椿瞧得出來丁清欲言又止,奈何孔御像個傻子,嚷嚷著要去客棧休息,兩人便一同緘默。 到了客棧,中堂此番來的人不多,能被周椿信任且一直跟在她左右的長老,只有蘇威一個。 丁清和孔御一見都是熟悉面孔,二人同時放松了些。 熟人丁清就不必擔心自己一個鬼混在一群捉鬼的人群中會否有何危險了,畢竟無量深林內(nèi)打過照面,蘇威知曉她。 孔御率先拉著黎袁峰說話,周椿領(lǐng)丁清去了自己的屋內(nèi)。 “客棧里獨門別院的房間就這一處,丁姑娘便在這兒睡吧?!敝艽灰贿呎f,一邊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