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會做些什么呢?
易竹君憂心忡忡的站起來朝傅耀希走過去,蕙姨已經早她一步走到了傅耀希身邊,緊緊抓著這孩子的手,他的手非常冰冷,完全沒有溫度。 傅耀希痛苦到扭曲的視線牢牢盯著坐在首位依然氣定神閑用餐的傅政雄,推開兩個擋住她的女人,像敵人一樣朝傅政雄走近。 “爸?是你?”傅耀希拳頭握起貼在桌面,眼神近乎一片荒涼:“我突然公派出國,是你?是你安排的?雪荔為什么結婚?為什么你不讓媽告訴我?你做了什么?你到底做了什么??。?!” 痛苦到極限,他的臉燒的水深火熱,洪水般漫出來的眼淚讓他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見了,他痛的撕心裂肺痛的肝腸寸斷,好像天塌下來了,好像世界在眼前毀滅了,好像他的人生走到了盡頭。 “孩子!孩子!”蕙姨早已流下了眼淚,努力吸著鼻子雙手用力去拉傅耀希:“孩子,先跟姨回樓上,我們冷靜一下,我們冷靜一下?!?/br> 即使自己的兒子哭到血rou模糊,傅政雄一樣自我的用餐,動作還很優(yōu)雅,完全置若罔聞,蕙姨拼命抱住傅耀希,臉埋在他胸前猛烈的流淚,傅耀希狠狠推開她,倒退數(shù)步,那凄涼的哭聲和凝結成傷永不會釋放的眉就像世界盡頭最后的黑暗,是無底的深淵,是醒不過來的噩夢。 “姨,我沒想到……”痛苦的他用手指著文蕙,身體已經有虛脫的痕跡:“我沒想到連你都瞞著我,你……你都瞞著我……” 這幾個人當中只有易竹君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眼下一直靜靜的觀望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有些不敢置信,望著兒子那份焦灼的痛苦,她有些不敢置信。 “不是的,孩子,姨不想瞞你,姨……” 傅耀希拼命搖頭,眼淚隨之洶涌而下,一邊退步一邊無意識的將雙手插進自己頭發(fā)中,整個人已經癲狂了:“你知道我有多喜歡她!你知道的!你明明知道我多么喜歡她多么想跟她在一起,你居然不告訴我!你忍心看著我心愛的女人嫁給別人,你忍心看著我痛苦,你忍心讓我不快樂,好,很好,非常好……”傅耀希已經狂亂,緊緊揪住自己頭發(fā)手指幾乎要壓進頭骨中,那些從眼睛里肆意流出來的淚水,如同控不住局勢的洪流,將他洶涌淹沒,將他沖毀,將他的心割成碎片,將他的痛無盡無限的延長、擴大,腐蝕他健康的身體、他的靈魂、他的記憶和他心中深藏的女人。 “耀希!耀希你冷靜下來!先回房好不好?”蕙姨看到傅政雄已經氣怒而起,雙眼圓瞪,急忙抱住傅耀希把他往餐廳外面拖。 “先冷靜下來,不能這么哭孩子,眼睛會受不了的,不能這么哭耀希!” 傅耀希甩開蕙姨,背影完全看不出他有多難過,見他跌跌撞撞沖上樓,蕙姨捂著嘴巴心疼的要命,易竹君突然走上來站在蕙姨身邊,完全是吃驚的模樣:“文蕙,耀希喜歡雪荔?” 蕙姨沉沉的嘆息,將視線從樓上收回,轉而看著易竹君,艱澀的點點頭,眼睫毛上全是淚水。 ** 九點半多,開闊的二樓露臺上山風嗚嗚,將落地窗前的簾幔高高吹起,如同女人的身體,傅耀希趴在露臺欄桿上好幾個小時,頭埋在雙臂之間,肩頭瑟瑟發(fā)抖,嗚咽的聲音偶爾與山風錯開時便能聽清,很凄絕很荒涼。 他又很突然的抬起頭,爬滿紅筋的雙眼一直盯著樓下花園里的一棵大樹,記得自己第一次見雪荔就是在這樣的角度,在這高高的二樓露臺,點了根煙,不疾不徐的等著她出來,煙未燃盡的時候她和鵬程一起出來,偶爾扭頭就能看見她雪白的皮膚,是去年秋天的事,他記得非常清楚。 傅耀希用掌心捂住自己眼睛,深深沉靜心情,喉結不斷吞咽,但身體每動一下疼痛就加劇一分,他咬著牙齒,轉身的時候眼前一晃,頭開始暈眩。 仿佛成了空中的漂浮物,打開門走了出去,一面撞上二樓走廊上刺目的燈光,一面撞上端著牛奶正踏上最后一級臺階的蕙姨,他的身體不受控制的往后退了一步,視線再次晃了起來。 “耀希,我熱了牛奶,你喝了再睡?!?/br> 陡然暈眩的腦袋讓傅耀希撐在了走廊欄桿上,他努力眨眨眼睛又甩甩頭,似乎是強烈的哭過,視線有些模糊不清,再次甩甩頭,推開欄桿站了起來。 “耀希!” 蕙姨看他有些不對勁,很緊張的觀察他,他將頭埋的很沉,徑直從蕙姨身邊繞開,走了兩步站在臺階邊沿,身前空無一物的俯看樓下,瞳孔在收放,暈眩感之后作嘔的不適又出現(xiàn)在身體里。 “姨,”蕙姨詫異的望著突然喊她的傅耀希,他的身體在臺階前晃了一下,“夏威夷現(xiàn)在幾點了?” 蕙姨想哭,抿著嘴巴痛惜的看著傅耀希。 “你說,”在挑高的水晶吊燈下,傅耀希的皮膚詭異的呈現(xiàn)出一片雪白,他的聲音仿佛在笑,燈光太刺眼了,他微微避了避視線,將眼睛闔上,然后仰起了頭,“新婚之夜,新郎和新娘會做些什么呢……” “耀?!銊e折磨自己……” 蕙姨沒忍住,眼淚流了出來。 他笑了,睜開眼睛笑了,卻是什么都沒看到聽到,所有的感官在這一霎那停擺,他的右腳向前一步,突然落空…… “耀?!。。 ?/br> 樓梯有四十多級,他滾了下來,骨骼與水泥的激烈碰撞,讓人聽到之后便會駭然,他渾身是傷,滾下最后一級臺階時,額上的血最先流了出來。 “孩子!孩子!你有沒有事?!” 蕙姨狂追下來,完全抱不起這孩子,他身體太重,而且?guī)е灸艿姆艞壛俗约旱牧α浚o靜的躺在樓梯下面,頭微微翹起又跌下,撞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耀希!怎么了?這是怎么了??。?!” 易竹君后面跟著傅政雄,見此,傅政雄也終是受了驚嚇,一個揮斥方遒般的展臂吼叫,好幾名傭人飛快奔進了花園中。 “把外面衛(wèi)士叫進來!快!?。 ?/br> “兒子!兒子!你別嚇mama!兒子!” 易竹君抱著他的頭,讓他枕著自己的大腿,他臉上的血開始增加,從許多地方都流了出來,他的眼睛被額上流下的血黏住,完全睜不開了,那一線空隙中,他仿佛看到了一縷陽光,很亮眼很亮眼,像那天的午后,他剛一踏進樓內,便看到被他的兩條愛犬嚇到花容失色的雪荔。 好美好美,只是這樣的美再也不屬于他了。 失去了她,活著也在地獄里。 他閉上了眼睛,手跌落在大理石上,輕笑。 ** ** ** 四年后,夏。 夕陽已落,天邊有一抹血紅。 亮著雪白光線的衣帽間中,聶穎謙挺立昂揚,正心滿意足的看著站在身下為他挑選領帶的雪荔。 四年的時光眨眼消逝,依稀還記得這個女人才到自己身邊時渾身所含帶的怨恨與仇意,灣灣才出生她便滿眼淚水的詛咒她,如今這個女人在歲月中終于慢慢沉淀下來,變得溫柔變得終于像他的女人。 四年,她的長發(fā)染成了栗色,波浪卷,依舊喜歡披在背上,她穿一條乳白色**長裙,化了淡妝,更為精致漂亮,他垂眸看著她唇上玫瑰色的口紅,對她的愛無法言盡。 雪荔專心于搭配領帶上,沒有注意到自己已被聶穎謙偷偷看了很久,她又一次從抽屜里拿出一條粉色領帶,在他胸前樣了樣,不滿意的搖搖頭,放回抽屜又重新選了一條深藍色條紋領帶。 “嗯,這個好看?!?/br> 她心滿意足了,微微一笑便豎起聶穎謙白襯衫的領口,然后專心致志的為他系領帶,聶穎謙深深凝望她,那雙狹目幾乎燒灼起來,格外璀璨。 臥室里的手機響了,雪荔眉一挑,輕輕拍了拍聶穎謙的胸口:“等我一下。”便轉身往外走,不料灣灣已經拿著mama的手機蹦跶進了衣帽間。 “外婆……嗯,是灣灣啦……嘿嘿……媽咪幫爹地打領帶呢……” 三歲多的灣灣一邊講電.話一邊走了進來,腋下還夾了個變形金剛,和雪荔一樣的中分黑發(fā),不知道在哪里玩的滿頭大汗,全都黏在脖子里,遠遠看她會覺得像雪荔,仔細看她神態(tài)看她表情,又覺得跟聶穎謙如出一轍。 “媽咪,外婆讓你接電.話?!?/br> 灣灣高高昂起頭把手機舉給雪荔,雪荔拿過來接聽:“媽……嗯……晚上陪他參加酒會……”雪荔低頭看向灣灣,輕聲問:“外婆問你想不想吃元宵?” 灣灣轉了轉眼珠子,慧黠的像只小狐貍,露齒一笑和聶穎謙的感覺特別特別像:“媽咪我想吃炸雞腿?!?/br> “油炸食品不好,不要多吃。”雪荔已經不去征求灣灣意見了,直接對鄧婉珠說:“媽,你就給灣灣做些元宵吧,少放些糖……嗯,我們明天走……好,媽再見?!?/br> 灣灣氣鼓鼓的瞪著雪荔,跑過去抱住聶穎謙大腿,臉在他西褲上蹭啊蹭的:“爹地,媽咪最討厭了!” 聶穎謙看她把額上的汗全都蹭在自己西褲上,登時心驚rou跳,稍稍彎身夾著灣灣腋下把她舉起來,帶著無可奈何的佩服:“你跟人打架啦?怎么天天都玩成這樣?聶簡蘿我告訴你,女孩子沒個女孩子樣,以后沒男生喜歡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