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帝春心 第8節(jié)
* 方?jīng)艿昧宋猴w龍帶來的急報,匆匆忙推門進了聽濤居,就瞧見陳景從里面暖閣出來。 “何事?”陳景問。 方?jīng)苷f:“詔獄出事兒了,內(nèi)閣攛掇了西廠劉玖,他這會兒帶著人在詔獄要提審候興海,錦衣衛(wèi)快扛不住了?!?/br> 他說完這話,眼睛瞥到了陳景抓在手里的畫卷。 那寬窄,大小,泛黃程度,方?jīng)芤豢淳汀翱┼狻绷恕?/br> “這是……”他呆滯的問。 “故作風雅畫的矯情之作。” 陳景把聽濤雪景圖扔過來,方?jīng)苁置δ_亂地接住,還沒等他松一口氣,就聽見陳景說:“去生火。” 方?jīng)転殡y:“這真不能燒?!?/br> 陳景一笑:“不牽扯方少監(jiān),我自己燒?!?/br> 作者有話說: 方少監(jiān):淦 第9章 面具 傅元青站在聽濤居,看著正堂上那個曾經(jīng)掛著聽濤雪景圖的位置。 其實應該是可以不給的。 可是陳景求畫的模樣帶了些許期盼,他便不忍心拒絕。 掛畫的位置,剩下了一個淡淡的淺色印記。 曾經(jīng)視若珍寶的聽濤雪景圖就這么送給了一個死士,竟沒什么太多的不舍。心頭反而像是少了點什么,松快了一些。 正在出神,方?jīng)芤呀?jīng)從外面進來了。 “干爹,出事兒了。”方?jīng)苷f。 傅元青并不急問,看他身后:“雪景圖收好了?” 方?jīng)芑仡^去看,陳景空著手也跟著進來。 聽見問話,死士抱拳道:“屬下收好了?!?/br> 方少監(jiān)見他如此泰然處之,不由得感嘆這真龍?zhí)熳泳褪遣煌?,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傅元青欣慰點點頭:“你有心向?qū)W,乃是好事。過幾日立春了,就讓方?jīng)馨才拍闳?nèi)書堂,通曉了文字,再去看先帝的畫卷,便另有意境?!?/br> 陳景神情淡定:“是。” 傅元青這才對方?jīng)苷f:“侯興海那邊出了事?” 方?jīng)芤汇叮骸案傻鲜氯缟瘢谷恢朗撬?。兒子剛收到番子的線報,劉玖今日帶人去詔獄,說要提侯興海問審?!?/br> 聽到這里,傅元青便已經(jīng)知曉了大概,沉吟一下道:“翻案還是封口,那就不一定了。侯興海家已抄了,可賬本只找到了半本,那丟失的半本賬在何人之手卻不可知。如今看來是有些人急了……也好,不這般也抓不出后面的大魚。” “那咱們怎么辦……不能把侯興海真給了劉玖,他去西廠估計就回不來了。” 傅元青點了點頭:“我去一趟吧。” 方?jīng)芩闪丝跉猓骸熬偷饶@句話呢。兒子這就為您更衣?!?/br> 他給傅元青拿了曳撒出來,又為傅元青換下家里穿的道袍,正收拾就感覺一道視線盯著他,讓他周身不適,抬頭一看,就瞧見陳景看過來,頓時想起來之前陳景之前的囑托——最近不要拿這些事兒來煩他。 方?jīng)芤粋€激靈。 手里動作也慢了。 傅元青便也察覺了陳景的眼神。 “怎了?”他問。 陳景大約是感覺到了自己的唐突,低下頭沉默。 “呃……老祖宗……陳景他……”方?jīng)苡悬c兒艱難的開口。 “你也想去?”傅元青問。 陳景抬頭,看他:“想去?!?/br> “想去便去吧?!备翟嗟?。 方?jīng)茏屓藥氯ィ伊艘粡埣漓胗玫奶鞂④娒婢?,遮住了他那張與先帝幾乎別無二致的臉,回來的時候,傅元青已經(jīng)自己收拾完畢了,真拿起牙牌往腰上掛。 方?jīng)苓B忙過去為他系牙牌。 “干爹怎么想到要帶他出門?他那模樣若是暴露了,有心人可又要說干爹不是了?!?/br> 傅元青溫和笑了起來:“能說我什么不是?玷污天顏?或者打算改梁換柱?朝中都說我是立皇帝,再多一項罪名也算不得什么?!?/br> “干爹……” “陳景這樣的容貌在東廠時定不允許自由出入。如今他做了我的爐鼎,我與他日子都不剩幾個月。便帶他出去看看也無礙……” 傅元青整理了一下牙牌的穗子,將旁邊的氅衣搭在胳膊上,便急行出門。 等到了后門,馬車已經(jīng)在等著他,陳景和上次錦衣衛(wèi)來的那個番子已收拾齊備在等著他。 番子帶著陳景行禮:“老祖宗您來了?!?/br> “李檔頭。”傅元青道。 李二拿著馬凳過來,墊在車下,還用袖子仔細擦了擦:“老祖宗您請上車。這位……呃,這位坐后面?” 傅元青點點頭,他也不用人攙扶,自己上了車,掀簾子進去,方?jīng)茏飞蟻韺€湯婆子和暖手筒塞進馬車里,這才氣喘吁吁道:“走走走,去北鎮(zhèn)撫司詔獄?!?/br> 李二駕車,方?jīng)芘c陳景坐在車尾。 走了一會兒,入了鬧市,方?jīng)芸戳耸冀K沉默的陳景一眼,便開口意有所指道:“劉玖這個滑頭,是三朝老奴了,當年孝帝在時便是司禮監(jiān)秉筆,管著東廠,心里一直想要做司禮監(jiān)掌印。后來孝帝殯天,成帝在位時他因陷入黨爭被貶到鐘鼓司……這是到了咱們現(xiàn)今兒的成瑞年間……劉玖又得了勢,成了御馬監(jiān)掌印,提督西廠。嘖嘖……” “得了什么勢?”陳景開口問。 “朝野上下的臣子門庭都忌憚咱們老祖宗,便想要找人制衡老祖宗。這才又想到了劉玖。” 陳景沉思,點頭:“論資歷、論手腕,劉玖確實合適?!?/br> “萬歲爺準了內(nèi)閣的票擬,準劉玖自立門戶,與東廠比肩,這才有了西廠。劉玖啊……今兒得了盛寵,又與太后、內(nèi)閣諸位走得極近,現(xiàn)下誰都攔不住他。這就是為什么連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賴立群、連我提督東廠的方少監(jiān)也無法攔著劉玖提人的原因……” “你這是向我解釋為什么只得老祖宗親自出馬的原因?”陳景問他。 方?jīng)芴ь^看天:“想不明白,真就不明白了……萬歲爺準了啟用劉玖的奏疏的時候,是怎么想的?” 他言語說的糊涂,又說的清楚。 陳景抱袖而坐,神情被遮攔在面具后,誰也瞧不清楚。 他不答話,方?jīng)芤膊桓以僬f。 馬車直達了詔獄。 入了院內(nèi),傅元青掀簾子出來,低頭要跳下馬車,半途倒被人握住了手臂,輕巧又穩(wěn)妥的落在了雪面上。 然后他松垮垮披在肩頭的氅衣被人仔細系好。 傅元青回頭一看,陳景已退后一步,安靜恭敬的站在他身后。 他不再說什么,輕撩衣袍,引步入了北鎮(zhèn)撫司。 第10章 冰上 傅元青還未走入大堂,就聽見北鎮(zhèn)撫司指揮使賴立群與西廠廠公劉玖正在大堂對峙。 “無圣旨,侯興海是絕對不能給您的。劉廠公就不必在這里等了吧。”這個硬邦邦的聲音是賴立群。 “賴大人,您這話就不對。”劉玖聲音顯得平常淡定,“難道你錦衣衛(wèi)抓人的時候就有圣旨嗎?” “北鎮(zhèn)撫司聽宮里差遣,無須圣旨?!?/br> “呵,是宮里,還是司禮監(jiān)?!?/br> 賴立群聲音冷了下來:“劉廠公什么意思?” 劉玖笑了一聲:“沒旁的意思。只是咱家見萬歲的日子可不算少,沒聽聞圣上有下過什么旨意。賴大人這個‘宮里’可就耐人尋味了……” 賴立群氣得聲音冷硬:“劉玖,都是御前當差,你莫要信口雌黃!” 聽到這里,傅元青帶著方?jīng)芎完惥疤げ蕉搿?/br> 賴立群見傅元青,連忙起身行禮:“老祖宗,方少監(jiān)?!?/br> 劉玖此人臉型方正、嘴唇菲薄,兩只眼睛瞇在一處泛著精光,本就是太監(jiān),還愛掐著嗓子說話,倒讓人難以生出好感來。 他等傅元青在主位上坐下,這才不慌不忙的站起來,懶懶的作揖:“劉玖拜見傅掌印。” 他囂張跋扈的樣子,傅元青并未往心里去,坐下后問他:“依照大端朝律法,北鎮(zhèn)撫司本就有監(jiān)督臣工之責。且我受先帝托孤,統(tǒng)領一廠一衛(wèi),并無僭越之舉。難道劉掌印忘了?” 劉玖訕笑:“這怎么敢忘?!?/br> “既然如此,同是宮里當差,言語涉及圣躬,便應思之密之,謹言慎行?!备翟嗟?,“才是為人臣為人仆之道?!?/br> 他說話之間,身邊的陳景已經(jīng)給他遞上一碗熱茶,傅元青接過來,在手中握了握,手心就暖和了些。 “劉掌印還有事嗎?”他問。 劉玖被他當作學生一般訓斥,臉上有些掛不住,沒好氣的說:“本也沒什么大事兒,咱家想提審侯興海?!?/br> “此人牽扯甚廣,應由北鎮(zhèn)撫司看管。” 劉玖笑了一聲:“咱家有三法司的公文,刑部、都察院與大理寺聯(lián)名請求會審侯興海,還請傅掌印允許?!?/br> “無有圣旨,三法司也不能會審侯興海?!备翟嗟?。 “咱家勸掌印還是不要負隅頑抗了。內(nèi)閣要侯興海,六部也要問侯興?!ㄋ緯従褪峭獬急娡垺DF(xiàn)在拘著侯興海,朝臣們怎么想?是不是侯興海貪墨一案與司禮監(jiān)有什么牽連?”劉玖說。 方?jīng)馨櫭迹骸袄献孀诰褪且驗楹钆d海和外面朝臣牽扯過多,才不想把人放出去的。劉爺您這是誣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