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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執(zhí)受想開了[重生] 第30節(jié)

    但那個時候的她大概從未想過,被她悉心培育出來的孩子,滿腔忠貞未能遇到相愛的姑娘,反而皆奉獻(xiàn)給了她口中的‘傻瓜’。

    她只告訴云清辭不要做‘傻瓜’,卻沒有告訴他,如果遇到了‘傻瓜’應(yīng)該怎么辦。

    天沒亮,李傻瓜就乘著鑾駕離開了。

    云清辭迷迷瞪瞪想了一會兒,腦子里又冒出了些母親的事情。

    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秦飛若讓他學(xué)習(xí)女紅。那時候云清辭才只有五歲大點,讓學(xué)什么就學(xué)什么,乖得很。直到偶爾聽到有下人議論,譏諷他學(xué)的東西是女孩兒才學(xué)的,日后長大定是個沒出息的。

    云清辭臉上無光,覺得自己被看不起了,一氣之下推翻了繡架。這件事傳到了秦飛若耳中,她直接將別院所有仆婦皆召集了起來,然后讓云清辭指出了碎嘴的下人。

    之后云清辭被人抱起帶走,聽到后頭傳來兩個仆婦告罪求饒,秦飛若冷厲的聲音在其中尤為醒目。

    “什么是女兒該學(xué)的,什么又是男兒該學(xué)的,我十五歲隨父親戰(zhàn)場殺敵,無人敢欺我是女子,十九歲嫁給云煜,也無人敢說我不會為人妻,當(dāng)今圣上曾隨先后進(jìn)繡坊穿針引線,他都未曾指責(zé)女紅低賤,爾等又算什么東西?”

    小云清辭被帶回房內(nèi),放在了矮榻上,那些聲音漸漸聽不清晰。

    他知道母親定要訓(xùn)話的,說不準(zhǔn)還要重罰一番,將人攆出去。她是個眼底揉不下沙子的人,任何人觸犯了她的底線,都絕不容情。

    他有些害怕秦飛若也會罰他,因為他推翻了繡架。忐忑不安的時候,秦飛若回來了,她沒有兇云清辭,而是耐心地問他:“你是因為被說學(xué)女紅沒出息不想學(xué),還是因為本身就真的不想學(xué)?”

    云清辭說他不想做沒出息的人。

    秦飛若摸了摸他的頭,繼續(xù)問他:“那你覺得陛下是不是有出息的人?”

    “當(dāng)然了!”小云清辭回答的毫不猶豫,他嫩聲嫩氣兩眼發(fā)光地說:“他是皇上,他是天底下,最最最最最——有出息的人?!?/br>
    秦飛若笑了起來,“那你可知,他也曾經(jīng)親手執(zhí)針,為先皇后繡過一個錦帕,作為二人的定情信物?!?/br>
    小云清辭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情。

    那個時候他還太小,對于皇上的印象只有很厲害,所有人都要聽他的話,秦飛若的話讓他腦中的帝王形象瞬間變得有些割裂。

    “哪怕不提當(dāng)今圣上,阿娘這雙手也是給你縫過衣裳的,你覺得阿娘也沒出息么?”

    云清辭猛搖頭。

    他眼里的秦飛若亦父亦母,她溫柔而慈祥,甚至威嚴(yán)而高大。

    他從秦飛若那里知道,手藝不分貴賤,也沒有男女之別,甚至這世上的人不該分男分女,因為大家都是一樣的人。

    也是從秦飛若那里,他腦子里勾勒出了當(dāng)時的圣上,也就是李瀛父親的模樣,后來還畫了出來了一個眉目慈祥難辨雌雄的人,把秦飛若逗得哈哈大笑,直說像極了。

    那副畫后來被李瀛看到,也是低著頭悶笑了好半天,他還拿去給先帝看了,先帝笑的直摸胡須,說雖然人不怎么像,但神還是出來了。

    云清辭臊的兩頰通紅,攆著李瀛跑了半個皇宮,要把他的頭打掉。

    后來他問過李瀛,“你父皇真的為先皇后繡過錦帕?”

    “也許吧?!碧峒跋群螅铄膽B(tài)度十分冷淡:“我不知道。”

    他是不喜歡先皇后的,因為張?zhí)罂偸窃谒媲罢f先帝不愛她,只愛先后,云清辭懷疑張?zhí)髴?yīng)該在他面前說過不少先后的壞話,因為李瀛每次提起來臉色都很冷,有時還會露出很不適的神情,完全不愿意被問到與先后有關(guān)的事情。

    云清辭閉著眼睛,想著想著,就沉沉睡了過去。

    雖然阿娘不在了,但父親還在,快過年了,抽個時間去看看他吧。

    這一覺果真睡到了日上三竿,云清辭洗漱一番,派人去慰問了阮憐,確定他傷勢無礙,便報備出宮去了相府。

    令云清辭感到意外的是,邱揚也在府上,是跟著相府眾人一起出來迎接的。

    云相剛下朝不久,官袍還披在身上,引著他進(jìn)了門坐進(jìn)廳里,才開始問:“怎么今日有空過來?”

    “此前讓人送來的釉采父親可有收到?”

    云相提起來就眉開眼笑,道:“收到了,好的很,好得很啊?!?/br>
    他一臉樂不可支,云清辭看的莞爾,道:“父親喜歡就好?!?/br>
    云相拍了拍他的手,道:“你跟為父進(jìn)來?!?/br>
    他親切地招呼云清辭,后者遲疑著跟他去了書房,很快,云清蕭跟進(jìn)來,關(guān)上了房門。

    果不其然,云相開始問他那日侯府之前發(fā)生的事情,云清蕭也嚴(yán)肅地坐在一旁。

    云清辭把自己慫恿李瀛射獵的事情瞞下,道:“是陛下看到了張斯永欺民?!?/br>
    “便是當(dāng)真看到,也不該下這般重的手?!痹葡鄦査骸爱?dāng)真沒有發(fā)生別的事?”

    云清辭一臉無辜地?fù)u頭。

    “這就奇了怪了?!痹葡鄦栐魄迨挘骸澳憧煽闯霰菹陆沼惺裁床煌??”

    “真要說起來的話?!痹魄迨挼溃骸耙簿褪菍埣液驮萍业膽B(tài)度上,變得尤為明顯,殺張斯永是其一,今日竟然還提出,把清玦調(diào)去金武營,代掌統(tǒng)兵?!?/br>
    云清辭驀地一怔:“今日不是今年最后一朝?怎么提起這個?”

    “正是因為今年最后一一朝,他將此事拍板,大臣們便是有意見,也得等年后再提,這究竟是捧還是殺,我亦辯不明晰。”

    云相嘆息道:“君心難測啊。”

    他看了云清辭一眼,沉聲道:“如果不弄清楚他為何要殺張斯永,這個統(tǒng)兵之位便是燙手山芋,清玦坐上去,為父也不能安心?!?/br>
    云清辭抿了抿唇,他能夠理解父親的擔(dān)憂,云家世代忠良,到了云相這一輩已經(jīng)出了兩任宰相,可以說是樹大根深,如今幾個兄長娶妻都不敢找勢力太大的,唯恐被潑了結(jié)黨營私的污水。

    先帝當(dāng)年和云相關(guān)系極好,已經(jīng)給了無上尊寵,這樣的家族,雖有榮耀可也步步如履薄冰。

    如今的二哥三哥所在的職位是他們憑自己的本事爭取,腳踏實地心中安穩(wěn),可君王的突然示好,對于云家這樣的忠良來說,只會讓他們?nèi)缱槡帧?/br>
    所有人都察覺到李瀛變了。

    那么,他是從什么時候變得呢?

    云清辭眸光流轉(zhuǎn),腦中謎團(tuán)像是開了條縫,明亮的光線泄出一角。

    云清蕭道:“所以他為何會突然改變對云張兩家的態(tài)度,又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

    云相道:“似乎是和小辭,一起改變的。”

    兩人齊齊看向云清辭,像是要扒開他的肚腸瞧個清楚仔細(xì)。

    云清辭往后一縮,越發(fā)無辜道:“我,我就是突然想開了,不行么?”

    “那他緣何好像想不開了呢?”

    “……”這我怎么知道。

    走出書房的時候,冬日陽光正盛,院子里,邱揚正與云清夙在玩投壺。

    云清辭站了一會兒,慢吞吞地走過去,問:“你們倆什么時候混一起的?”

    “他前兩天來我們家偷釉采,被我逮到了?!痹魄遒碚f罷,邱揚就嘖了一聲:“不是偷,是借,我爹想瞧瞧究竟怎么回事?!?/br>
    “然后呢?”

    “然后我把人扣了,邱太尉親自來了咱們府上,美名其曰要兒子,其實就是來瞧釉采的。”云清夙挖苦邱揚:“看來你在你爹和大哥哥眼里,也不過如此?!?/br>
    邱揚也不與他狡辯,他本就是紈绔,家里人都不重視他,自打那回打賭之后他大哥哥成了他大弟弟,邱顯就看他越發(fā)不順眼,天天到處逮他,一旦在勾欄瓦舍逮到,必要扒下他一層皮。

    正好最近年關(guān)城里巡邏緊,他披了個盔甲,直接加入了城中衛(wèi),準(zhǔn)備干點正事兒,不給大弟弟抓他的借口。

    結(jié)果遇到了更糟心的事兒,他被分到了云清夙這個小隊長手下。

    云清辭把事情弄清楚,便沒有多加在意。

    他腦子里還在琢磨李瀛和他同一時間發(fā)生轉(zhuǎn)變的事情,那日對方匆匆來到相府,他就懷疑李瀛是不是跟他一樣來自八年后。

    但當(dāng)時他認(rèn)為,李瀛如果重生,勢必會對相府下手,畢竟以他的手段,帶上前世的那些記憶,這一世絕對無人能夠阻止他。

    可是,如果前世他殺了相府之后,發(fā)覺相府其實從未威脅到他的帝位,而張家威脅其實更大呢?

    那么這一切,豈不就有了解釋?

    但這只能作為一個假設(shè),因為李瀛對他的態(tài)度太奇怪了,如果當(dāng)真重生,自己這枚棋子便沒有任何作用了,李瀛又為什么還要留著他呢?

    究竟是不是,還得再行試探。

    云清辭立在廊下,若有所思,身旁忽然傳來動靜,他偏頭去看,發(fā)覺邱揚晃蕩到了他跟前。

    對上他的眼神,邱揚默默移開視線,道:“你……”

    云清辭目露疑惑。

    邱揚沒忍住后退了一步,他還是有點怕云清辭,你了半天,才道:“我聽寧弈說,他母親最近去了廟里?!?/br>
    云清辭點了點頭,問:“然后呢?”

    “是送子觀音廟?!?/br>
    云清辭似有所悟:“還有呢?”

    “求了一道符,送去了宮里?!?/br>
    送去宮里,給了誰,顯然不言而喻。

    在重生之前,云清辭就曾得到消息,寧柔喊李瀛飲酒其實是有備而來,她想母憑子貴,但李瀛不翻她的牌子,她便只能動用這種手段。

    這也是為什么,云清辭那日沖入滿月閣里會那般生氣,直接對她開口恐嚇。他厭惡別人把李瀛當(dāng)成一種上位資源,為達(dá)目的不擇手段。

    如今被打了一頓,居然還死不悔改。

    不過,她的膽大妄為倒是讓云清辭豁然開朗。

    如果李瀛真是重生,他們便不可能如此相敬如賓,真能留下一個孩子,等于提前下了一步好棋。

    “你為什么跟我說這些?”

    邱揚靠在柱子上,指尖撓了撓下巴,一臉欠扁道:“看你長得好看,不行啊?”

    云清辭眉梢一揚,邱揚當(dāng)即臉色一白,不由自主退了好幾步,吶吶道:“我開,開玩笑的。”

    “哼?!?/br>
    云清辭在相府用了中飯,之后沒有多留,便起駕回了宮。

    儀駕浩浩蕩蕩,一路行入禁城東門,遠(yuǎn)遠(yuǎn)地,便看到朝陽宮前站了個黑衣黑發(fā)的男人。

    云清辭肩背筆直地端坐在鑾駕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對方。

    那個假設(shè)再次冒出來,如果李瀛跟他一樣,來自八年后……

    他無意識地絞緊手指,瓷色骨節(jié)透出青白,黑白分明的眸子微微張大。

    又猝然收縮。

    千萬不要是你,李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