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什么醫(yī)?？?。

    江映橋不在這里，謝情怎么可能診斷，只肯說些有關(guān)的考量給他聽。

    他知道她從英國回去以后，沒有回梅溪鎮(zhèn)，反倒帶著爸媽一塊兒搬到寧州去了。

    她的學(xué)術(shù)背景很好，又在英國攢了不少實習(xí)經(jīng)驗，很快在一家外企找到了工作。本來是個總監(jiān)助理，現(xiàn)在好像已經(jīng)開始管項目了。

    她總是很能干的，他知道。

    她也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他也知道。

    說不清自己在期待什么，或許她真的在等他回去？

    管他呢，他想。

    程拙硯又送了消息來，說是再過一個月就來接謝情回海德堡，叫他準(zhǔn)備準(zhǔn)備。

    哼，準(zhǔn)備個屁，老子不伺候了，他想，老子還帶上謝醫(yī)生一塊兒跑。

    說不清是什么心態(tài)，好像拉她一把，他就能堂堂正正地回去面對江映橋一樣。ｗíń⑽.мёｎ(win10.men)

    果然沒幾天他就在電視里看見程拙硯。

    叁件套黑西服，曾叫人不寒而栗的墨綠色眼眸里帶著溫柔親切的笑意。他和美術(shù)館的館長還有一個什么慈善機(jī)構(gòu)的主席一同站在美術(shù)館大廳里，參加一個捐贈儀式。

    這男人是怎么長的，站在那兒自己就像一副肖像畫似的。

    何牧云站在唐人街家電櫥窗外頭，看著程拙硯沖著鏡頭露出得體的微笑。身后有路過的小姑娘嘰嘰喳喳地發(fā)出尖叫雞的聲音，媽呀霸道總裁啊，好帥好帥好帥，啊啊啊啊啊——

    好帥有個屁用，回頭把你扔地下室里頭關(guān)著，看你還樂不樂。

    趕到謝情的診所的時候，恰是下班時分。他來得多了，好些醫(yī)生都認(rèn)識他，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還有不死心的要給他介紹女朋友。

    謝情最后一個出來，神色倉皇，白襯衫上有一片淺淺的咖啡漬，一看就不對勁，你怎么來了？她問。

    你看電視了嗎？他反問，猜她可能是嚇的。

    看了。那畫是我買的。謝情語無倫次地亂說了一會兒。

    對了，他倒忘了她還不知道程拙硯沒死。

    診所不是說話的地方，他帶她去了自己的地盤。

    德勝樓總是人聲鼎沸，說什么都不怕被人聽見，他把事情簡單解釋了一遍給謝情聽，把自己跟程拙硯的私下交易也說了，總而言之，要不要一塊兒跑路，謝醫(yī)生？

    他以為她會猶豫，畢竟剛聽見程拙硯的死訊的時候，她頗神不守舍過一陣子。

    可是沒想到她一聽到他還活著，還要接她回去的時候，當(dāng)機(jī)立斷，我要去松州。

    哦對，那個什么馬斯洛。沒有安全感的情況下，什么完美霸道總裁也不好使。

    她說她的閨蜜在松州，早就想叫她回去幫忙了。

    松州離寧州不遠(yuǎn)，也不是不行，正好有個國際機(jī)場，也方便。

    叁天。他說，我去準(zhǔn)備，你一定要裝作沒事人一樣去上班，一點都不要改變平時的生活軌跡。

    他幾乎能肯定除了自己，一定還有別的人會盯著謝情的，尤其是在程拙硯終于又一次重新站在勝利者的位置上的時候。

    慕尼黑他混的很熟了，要臨時弄出一套證件來很容易。謝情把住處的鑰匙給了何牧云一份，收拾好了東西放在床上。出發(fā)的那一天，何牧云去拿了東西再去接她下班。

    他們走的倉促，想來盯著謝情的人還來不及察覺出什么異常，一切都進(jìn)行得順利。

    飛機(jī)起飛的那一刻，謝情像是終于松了一口氣，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光影交錯的慕尼黑，長長舒了一口氣。

    謝醫(yī)生，祝你以后再見不到那個人。他說，發(fā)自肺腑。

    程拙硯那樣的人，不是誰都有福消受的。

    謝情笑了笑，轉(zhuǎn)過腦袋，眼神很復(fù)雜，愿他能平安順?biāo)彀?。我走了，這一切都該落幕了。

    你愛過他嗎？他忍不住問。

    愛這個字太過沉重了。很久以前，我們初識那一陣子，也許有過心動的時候。可是那些心動，還不足以叫我放棄人生與自由。

    何牧云想起江映橋，低笑了一聲，不是戀愛腦，對吧？

    她怔怔看了窗外很久，答非所問，我很累了。

    我也想回家了。他閉上眼，靠在椅背上，我很想她，也想家。我很想他們，不想再在外面混了。

    他忽然覺得很累，眼眶發(fā)酸。他很想吃一碗酒釀丸子，熱騰騰地，半生不熟，甜甜的，像女人吃的東西。

    機(jī)艙里的旅人都陷入了睡眠，只有他依舊醒著，腦海里如同電影一般，一點點細(xì)細(xì)回味他與江映橋的每一個瞬間。

    他該回去了。

    *

    他們到松州的那一天，陽光普照，天氣特別好。

    航站樓外，碧空湛藍(lán)，一絲云彩也沒用。從巨大的落地玻璃幕墻望出去，整個天空像是一片無波的汪洋，無端讓人覺得平靜。

    他和謝情倉促而走，沒什么行李，比其他人出來得都早。

    接機(jī)的人群烏泱泱的一大片，謝情突然喊了一聲，白楠!然后就立刻噔噔噔地跑起來，回頭說了句，何牧云，謝謝你，再會。就直撲到外面去。

    他可從沒見過謝情這樣，輕松的像要飛起來。

    他笑了，替她高興，可他的笑幾乎是立刻就僵在臉上。

    江映橋。

    他看見了江映橋。

    她長大了許多，以前的青澀模樣幾乎都褪去了，穿了一身合體的套裝，躺著大波浪卷發(fā)，整個人從內(nèi)到外散發(fā)出自信來。她邊上站了一個小助理，兢兢業(yè)業(yè)舉著牌子，寫著個英文名字，應(yīng)該是來接機(jī)。

    這才是她該有的樣子，他想，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跳得很厲害。

    他曾經(jīng)在腦海中構(gòu)想過無數(shù)次與她重逢的場景，可沒有一次是像這樣毫無預(yù)警的撞上。

    他也想了無數(shù)要跟她說的話，在這一刻，全部都煙消云散了。

    大腦一片空白，什么都不能想，什么都聽不見也看不見。偌大的機(jī)場里，一切都虛化成模糊的背景，只有眼前這個人是清晰的。

    那么遠(yuǎn)，那么近。

    他有些情怯，不知道她還認(rèn)不認(rèn)得自己，也不知道此情此景該怎么辦，于是壓低了棒球帽的帽檐，低著頭順著人潮往外走。

    身邊涌過一個旅行團(tuán)，一群小孩子嘩啦啦地沖過來又嘩啦啦地沖到他前面去，mama們哎呀呀地叫著擠開他也沖出去。他被尖叫吵得頭疼，暈頭轉(zhuǎn)向地跟著走到外頭，突然手腕被一只微涼柔軟的手掌緊緊握住了。

    何牧云，要死了你?？匆娢揖团?？

    許久沒有聽見的，藏在他心里永遠(yuǎn)也不會忘卻的，那個人的聲音。

    眼眶無來由地一熱，他彎起嘴角，抬頭看向那個人，江映橋，好久不見。

    全文完。

    【首發(fā)：yцsんцщц.ōηē（yushuwu.on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