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奴婢請個郎中來，給您瞧瞧臟燥癥可好？”

    楊令虹不禁一愣，笑道：“都說了我在休養(yǎng)身體，看什么郎中？這個病名算什么，我怎么沒聽過？”

    白月將發(fā)束起，彎出好看的弧度：“不怪殿下沒聽過，奴婢此前也沒聽過，都是廠臣告訴奴婢的，情緒不大穩(wěn)定，大約算是這種病吧。”

    她殷切道：“殿下，您可不能諱疾忌醫(yī)啊！”

    楊令虹哭笑不得，先前那點堵也散了，熬不熬的也不想了：“我哪有不穩(wěn)定?！?/br>
    白月肅了臉：“先前殿下還沒立起來的時候，常常哭泣，有時候看著看著桃花樹，又笑起來，如今雖沒有了，可還是時常發(fā)呆，偶爾奴婢守在外頭，又能聽到殿下嘀嘀咕咕自言自語，不知道在說什么——”

    她一錘定音：“廠臣說了，身子得好生調(diào)理，腦袋也得好生養(yǎng)著才是！”

    楊令虹說不過她，氣惱地抓起一朵絹花丟向白月，笑罵道：“廠臣廠臣廠臣，你到底是廠臣的宮女，還是我的宮女？”

    “自然是殿下的，”白月接了花，放回梳妝臺，“廠臣說的話有道理，對您好，我這才會聽的，殿下先梳妝，奴婢這就命人請郎中去了?！?/br>
    楊令虹心頭暗暗地升起幾分喜悅。

    這幾分喜悅在顏莊到來時，又翻了一倍。

    郎中已經(jīng)來過了，苦口婆心勸說她：“上回老夫來的時候，殿下脈象郁結(jié)還少，如今怎么比上回重了？殿下少想點不開心的事情啊?！?/br>
    她依言開始想顏莊。

    這位郎中上回來，正是她和顏莊靈魂互換的時候。

    由一個位高權(quán)重的男子，變作一個體面幾乎不存的女子，按理說，心情怎么都不會好。

    可他偏偏不是這樣。

    楊令虹忽然想問問顏莊，他變成她的時候，也如她一般喜悅，沒什么不高興之處嗎？

    白月送走郎中，帶來前往拜會的顏莊時，楊令虹想著這個問題，臉慢慢地紅了。

    她揮退白月，上前牽起顏莊的手。

    顏莊低頭瞧著二人相連的手指，微蜷了指尖，耳邊銀鏈搖搖晃晃，聲音柔和得有些模糊：“不敢唐突長公主殿下?！?/br>
    “凡事有一次就有兩次，廠臣還怕什么。”楊令虹厚著臉皮勸說他。

    顏莊便勾住她的手指，輕聲道：“市井中怕殿下走丟，方才如此，如今在府里就不該了，我很惶恐。”

    話雖如此，手上捏得卻緊。

    楊令虹在心里笑了聲，盯著顏莊不住地看，看得對方摸起自己的面頰，這才想起來問他：“當(dāng)初你成了我的時候，就，就沒什么不適應(yīng)嗎？”

    “自然是有的?！鳖伹f垂眸。

    腹痛難忍，初醒時連聲音都發(fā)不出來，在府中備受冷待，與自己的生活大相徑庭。

    身體孱弱得驚人，連踢開大門，都腿腳疼得厲害。

    他想著這一切，柔聲說：“不過無妨?！?/br>
    “你成了女子，和男子不同，那個，那個……”楊令虹不知道該怎么問，一時說不出口。

    顏莊抬眼看她。

    他不明白楊令虹想問什么，然而還是回憶起當(dāng)時的情景，以及一直隱藏著的，自己的難言之隱。

    幼年遭閹割，卻割壞了身體，如飲水多了，每每行路時總禁不住漏些污穢之物下來，至夜晚甚至?xí)虼?，平素不得不以熏香遮掩一二?/br>
    剛剛換了身體時，他還以為自己又尿床了。

    正因如此，他對女子的月事適應(yīng)極快，而這并非什么值得說道的事情，反而令人難過。

    顏莊臉色有些不好看，不過還是安慰楊令虹道：“殿下不必多想，女子和男子并無多少不同?！?/br>
    他想了想，又道：“我什么都沒有看?！?/br>
    前一句話還好，后一句話叫楊令虹紅了臉。

    那時她以為自己死了，借尸還魂到顏莊身上，這具身體從此后成了自己的，再也變不了，便好生查看過。

    連缺點都心知肚明。

    這話她不敢跟顏莊講，怕勾起他的傷懷，停頓許久后，才低低地問道：“你變成我的時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楊令虹緊張地望著顏莊。

    顏莊聲音很緩慢，問道：“殿下為何會問這個問題？”

    “我成了你時，是極興奮的，所以想知道你是什么想法?！睏盍詈缯f。

    從呼風(fēng)喚雨的提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jiān)，變作受辱至極的長公主，他會怎么樣呢。

    顏莊勾起唇角，眉眼舒展開來。

    “自然是極高興又極難過的。”

    他不信長公主是求不得的人。

    而今提前接近了她，怎會不高興呢。

    世上沒有人比他和她還要親近，親近得共用過一具身體，叫他的心越發(fā)活絡(luò)，也越發(fā)覺得難過。

    “此話怎講？”楊令虹問他。

    怎會不難過呢。

    他欲求得長公主，用盡心機(jī)，為她選了個這樣的駙馬，令她受盡恥辱慢待，記憶中那個歡悅的姑娘，如今滿身疾病，已變了一個樣子。

    顏莊猶豫許久，終于道：“沒什么。”

    楊令虹唯恐他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把攥住他的手。

    顏莊同樣攥著她，似乎極用力，溫度透過皮膚源源不斷地傳了過來。

    他鄭重道：“莊不會叫殿下受苦了?！?/br>
    第23章 狀告   恨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