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嬸子嘆了口氣：“惠兒剛開始搬過去住的好好的，可是沒兩天身上起紅疙瘩，她又住回去了，別說同房，那兩天她都不敢靠近洪利，搬出去的法子好是好，但是那宿舍可能風水不對。”

    “……”起疙瘩都扯到風水去了，楊曉無奈道：“嬸子，惠姐如果沒生病，那可能對他宿舍的某樣東西過敏?！?/br>
    “過敏？”

    “對，就跟有的人不能吃雞蛋不能吃蝦一樣?！?/br>
    “雞蛋和蝦多好啊，居然還有人不能享福?！卞X嬸子感概。

    “您問問她有沒有吃過什么別的東西或者碰過什么。”

    錢嬸子仔細回憶：“她和我說是白天沒事，一到夜里就起疙瘩，第二天早上紅通通一片?！?/br>
    楊曉揚起眉梢：“那可能是床鋪的問題。”

    錢嬸子點點頭：“說來她下午要給紅利送飯，我再去看看?！?/br>
    楊曉點頭。

    末了楊曉回家，午膳過后，摟著倆孩子美美睡一覺，楊曉開始下午的翻譯工作。

    此時已經(jīng)是四月，還有一個月，文革正式爆發(fā)。

    方主編來信說這是最后一批留洋文件，擔心查出會和她有牽扯。

    文革時期，老師會打成臭老九，稍不小心被舉報會下放農(nóng)場勞動。

    楊曉在部隊，大院里的老師全是家屬，任誰也不敢抽瘋舉報，她本身也是貧農(nóng)出生，根正苗紅，倒也不太擔心。

    在教學的過程中，她也沒講什么超前思想，努力把本分工作做好。、

    日子過得平平淡淡，楊曉沒什么不滿意的，就是有一點不爽。

    周美麗自打來了一次錢嬸子家，每逢錢惠回家她也跟著回，說是安慰嫂嫂為家人道歉，可是一到韓建斌回家的時間，楊曉就不止一次聽到韓大毛說，隔壁周老師在偷看院子。

    楊曉惡心又膈應。

    為了自己，她也得盡快解決錢惠的事兒，好讓周美麗沒有借口來錢家。

    “后媽，周老師又在偷看咱家。”

    韓大毛咚咚跑進屋，小手攤開，露出一顆西瓜味的水果糖。

    “她還給了我一顆糖，我才不吃她的東西。”

    韓大毛小臉不屑。

    “乖，玩去吧，待會你爸回來讓他砌高墻。”

    其實院里的舊式建筑都有高墻擋著，生活方便不被偷窺，不過楊曉家這邊是新式小樓房，蓋的時候就光禿禿的一棟樓，院子圍墻什么的都得自己來。

    去年初到不好折騰，楊曉就讓韓建斌編了竹籬笆湊合著。

    晚上韓建斌回來時，他同意了。

    他也不喜歡有人時刻盯著的感覺，尤其是韓建斌身為軍人，對目光敏感，更是渾身不舒服。

    砌墻也不會砌太高，只是一米多稍微擋著點人的視線，不影響采光。

    “下個月我換張水泥票，再托人買些水泥。”水泥不好買，物資緊缺，沒有門路光有票也沒用。

    楊曉頷首。

    吃完飯，他去劈柴，楊曉催大毛寫作業(yè)，自己則看些書補充知識，小老二無聊地自己在長崎上翻滾。

    偶爾要爬到長椅邊緣了，楊曉長手一伸把他撈回懷里，抱著rou嘟嘟的小身子，輕聲細語給他念書。

    慢慢的，小孩沉浸在mama溫柔的嗓音中，迷迷瞪瞪睡去。

    等韓建斌砍完柴，楊曉催促大毛洗澡，月上柳梢時分，一家人干干凈凈爬上床睡覺，平淡的一天過去。

    翌日，錢嬸子過來告訴她，錢惠在床上沒發(fā)現(xiàn)什么東西，倒是在床底下發(fā)現(xiàn)一個黃果子。

    錢嬸子形容，韓大毛畫畫，楊曉一看這不就是芒果。

    “對，惠兒也說那叫芒果，惠兒一摸到那東西就手癢，這是不是你說的過敏？”

    楊曉點頭。

    芒果和桃子都是易過敏水果，有些人能吃不能摸皮，有些人能摸不能吃，非常玄妙有趣。

    “可是這和她睡的床有什么問題？”

    錢嬸子不懂。

    楊曉也不能瞎猜，倆人只好回家繼續(xù)等錢惠的消息。

    不過晌午，她們沒等到錢惠回家，反而等來錢惠被送去醫(yī)院的消息。

    更奇怪的是，來送信的人不是周家人，反而是和楊曉有過一面之緣的凌知青。

    第52章 胡攪蠻纏 [vip]

    錢惠住進了醫(yī)院病房, 臉色蒼白不見一絲血色，黑眼圈厚重，雙頰凹陷, 白色的病服掛在她的身上，空蕩蕩直灌風。

    她眼神呆滯，呆呆地坐在病床上，耳畔是周老太太尖銳的哭聲。

    “我可憐的兒子啊，娶了個壞媳婦, 不下蛋的母雞, 耽誤了我的小孫孫，我兒子是造了什么孽啊?！?/br>
    “娘, 你不要哭了，大夫不還沒出結(jié)果?！敝芎槔麩┰甑靥吡艘荒_病房大門, “你吵得讓人心煩?！?/br>
    “我怎么吵了？胳膊肘往外拐的憨貨！你是怕我吵到她了吧！”周老太太把眼一橫，上手揍人, “我怎么生出你這樣的兒子, 凈想著媳婦不要老娘, 當初不如把你淹糞桶里，省得整天氣我。

    周洪利頭大, 邊躲邊哄老娘，“媽, 這跟惠兒沒關(guān)系，你是吵到我了?！?/br>
    “嗚嗚嗚，如今還為那不下蛋的母雞說話，你是非要氣死我。”

    周老太太嚎啕大哭, 周洪利不得不矮下身子哄老娘。

    醫(yī)生看到這副場景。不禁皺眉。

    “兩位家屬, 病人需要安靜修養(yǎng), 要吵出去吵?！?/br>
    周洪利老臉一紅，不好意思道：“我們不吵，不吵。”

    周老太太迫不及待拽住醫(yī)生的胳膊，力道大到掐疼rou，焦急問：“大夫，她到底還能不能生？”

    醫(yī)生皺眉，不動聲色扯開袖子，沒成功。黑著臉道：“你先冷靜，放開我?！?/br>
    “你告訴我！”

    周老太太不肯放手，雙方展開拉鋸。

    病床的上神游太空的錢惠被驚醒，看到白大褂，煞白的臉染上一股異樣的紅色，啞著嗓子叫喚：“大夫……”

    “惠兒，你醒了?！敝芎槔牢康乜聪蚱拮?。

    錢惠偷瞄了他一眼，轉(zhuǎn)而目不轉(zhuǎn)睛盯著大夫，目露期盼：“大夫，我的身體……”

    周洪利失望地垂下頭，周老太太刮他：“人家一直就沒把你放在眼里。”

    周洪利默不作聲。

    周老太太扭頭瞥向醫(yī)生：“大夫，你給一句準話，她到底能不能生?！?/br>
    這態(tài)度，醫(yī)生暗暗嘆氣，斟酌道：“病人的身體很虛弱，加之長期服用不明藥物，損耗太大，對于生育是有一定障礙的，好好養(yǎng)養(yǎng)的話，未來有可能——”

    “也就是說，她現(xiàn)在是生不了?！敝芾咸珶o視后面的話，斬釘截鐵下定論。

    醫(yī)生委婉道：“調(diào)養(yǎng)好還是有可能的?！?/br>
    他也不想，然而事實如此。

    錢惠只覺得腦子一轟，誰不知道大夫嘴里從不說肯定的話，調(diào)養(yǎng)身體，要調(diào)養(yǎng)到什么程度？未來的事兒誰也說不準，這不就是一個虛假的希望！

    guntang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錢惠眼神悲哀，低聲啜泣。

    “養(yǎng)個屁！我們家沒錢養(yǎng)。”周老太太厭惡地看向錢惠，“哭哭哭！你還有臉哭！我兒子被你害慘了！你賠我孫子！”

    “嗚嗚嗚?！?/br>
    醫(yī)生擰眉，病人難受著她不安慰，反而要找茬。

    他冷臉呵斥：“家屬，病人需要安靜修養(yǎng)?！?/br>
    周老太太火目瞪他：“你算老幾，對我指手畫腳，這是我家的媳婦，我愛打就打，愛罵就罵，用你多管閑事！”

    醫(yī)生氣得深呼口氣，視線看向周洪利，希望他能管管自己親媽。

    可惜周洪利也處于呆滯怔愣狀態(tài)，好像還沒從醫(yī)生的話中走出來。

    他嘆了口氣，準備硬著頭皮把周老太太請出病房時，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爽利的女聲：“嬸子，惠姐的病房在這?！?/br>
    醫(yī)生松了口氣，看來病人的娘家人到了。

    楊曉領(lǐng)著錢嬸子到病房前，事情緊急，她本打算帶大毛和老二出門，不過凌知青主動提出可以幫忙照看孩子，楊曉便答應了。

    若是在現(xiàn)代，她不可能把孩子交給一個不太熟的人照顧，然而這年頭民風淳樸，她住在家屬院里，出入都要介紹信通行證，家屬區(qū)里的每個角落都有兵看守，安全程度不必多說，楊曉不怕他干壞事。

    何況大毛機靈聰明，楊曉也囑咐了對面的魯小皮來家玩，他媽晌午上班魯小皮也沒人領(lǐng)，正好和大毛作伴。

    楊曉可以預見，在她回家前，家里會暫時是大院孩子們的天地。

    ……

    “惠兒！”

    一進病房，錢嬸子看到蒼白瘦弱的閨女，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

    “娘！”

    錢惠撲向錢嬸子的懷抱，母女倆抱頭痛哭。

    周老太太輕輕呸了聲，還好意思哭？

    楊曉掃了眼四周，略過手足無措的周洪利和刻薄的周老太太，準確朝醫(yī)生走去，詢問病情。

    周老太太沒見過楊曉，不高興道：“親家，你怎么把外人帶過來了?！?/br>
    錢嬸子拍拍錢惠粗糙的手，抹把臉刺道：“你管我?guī)дl，我好好的閨女嫁到你們家，居然磋磨成現(xiàn)在這模樣，你還好意思給我甩臉子?！?/br>
    周老太太眉毛一耷，嘴角下撇：“我們家還沒找你們家算賬呢，娶了個不能生的女人，毀了我兒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