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實實在在的物理距離，一千一百公里。

    ??60， 我并非無懼2

    假期第二天，杜漫請宋叢吃了一餐飯。

    是有意為之，為此她先問得他的休假日，而后與同事?lián)Q了前一晚的夜班才得以空出一天。當(dāng)然也沒費太多功夫——她已是北大醫(yī)學(xué)院的準(zhǔn)研究生，不出意外以后依然會在這個圈子里混，成年人都知道多份交情多條路的道理。

    甚至，連那個冷言訓(xùn)斥“不想干滾蛋”好長時間一直給她臉色看的帶教老師聽到消息都特意來祝賀，“邊實習(xí)邊考研的確辛苦，大家理解不到的地方多體諒”，和藹可親的樣子卻讓杜漫不由有些失落。

    她與宋叢說起這件事，男生不解問道，“為什么？”

    “我后來想明白其實一點不怪他，”杜漫坦言，“醫(yī)院有醫(yī)院的制度，輪轉(zhuǎn)有輪轉(zhuǎn)的規(guī)矩，就算打雜那也是我既然去就應(yīng)該做的。我擠著工作時間看書做題，大家不挑理那是同仁間的照顧不是義務(wù)?！?/br>
    “所以呢？”

    “他如果一直這樣我會覺得......哦，不過就是人有些死板?！倍怕每曜訐芘肜锏那嗖耍翱芍牢铱忌蠎B(tài)度就……突然就好了?！?/br>
    宋叢聽到這里一下明了，“覺得你出來能壓他一頭？”

    杜漫嘆氣，看著他，“名校光環(huán)就那么管用？”

    宋叢想了想，點頭，“管得了一時是真的?！?/br>
    “可管不了一世，對吧?！倍怕俅螄@氣，“畢業(yè)出來還不是要從頭開始，你我都懂的道理，他怎么就不明白。”

    “人家說不定看得更長遠?！彼螀残π?，“保不準(zhǔn)你研究生念完又想讀博，一路飛黃騰達成各院爭搶的杜專家，到那時候不就用到了？”

    杜漫笑著擺手，“像你和歡爾？我才沒那恒心?！?/br>
    “歡爾？”宋叢蹙眉，“歡爾要讀博？”

    “嗯，就本校，碩博連。差不多月底就要申請了?！倍怕]太在意，“她還沒告訴景棲遲，估計怕你走漏消息也就沒說?！?/br>
    宋叢不語。

    他當(dāng)然比任何人都清楚，博士，意味著時間。

    即便他知道陳歡爾早就不是曾經(jīng)的吊車尾費勁全力才夠得上天中的小城姑娘，這一路她從未停止過追趕的步伐，而正是那堅定扎實的每一步將她送到現(xiàn)而今更高更遠的地方。

    燕園這些年讓宋叢愈發(fā)明白，有人的確自出生就具備某種強于人的天賦，也許自己也算那其中一個，可更多人是憑借無可摧毀的信念與無與倫比的堅韌推開命運之墻踏出一條血路，如眼前的杜漫，也如他的朋友陳歡爾。

    宋叢必定不會阻攔，只是……

    “你得相信他們。”杜漫雙臂撐在桌上，“景棲遲說實話我接觸不多，但歡爾我了解。她是覺得可以才會去做，學(xué)業(yè)是，感情也是。”

    “棲遲應(yīng)該第一個知道?！?/br>
    “對，我同意?！倍怕c頭，“可他更應(yīng)該從歡爾嘴里聽到?！?/br>
    宋叢仍憂心未解，“早一天知道他就能早做打算，幾年時間不是小事。”

    杜漫看著他眉頭緊鎖的模樣眨眨眼睛，而后雙手抱胸靠上椅背。

    “宋叢，”她就這樣安然自得坐著喚人，“你知道你最大問題是什么嗎？”

    “我？”

    “嗯，你?！?/br>
    “我怎么了？”

    杜漫靜靜打量他一會兒，而后單手撐腮，另一只手在空中繞著他劃出一個輪廓，“你啊，你要學(xué)會天真一點?！?/br>
    宋叢聽到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他皺著眉頭抿抿嘴。

    “就比如，”杜漫先是環(huán)顧小餐館四周，而后重新看向他，“你不用考慮我的開銷選這樣的地方，我說請你吃大餐是真心感謝你的幫助，一頓飯不算什么。”杜漫稍作停頓，繼續(xù)，“你才二十幾歲，干嘛總著急用四十歲的念頭想問題？”

    宋叢沉默片刻，低聲說道，“習(xí)慣了?！?/br>
    在還不是大人的年紀(jì)他就已經(jīng)習(xí)慣這么做，好像只有想得很多很遠他才能與不知等在何處的意外角力一番。

    “是，你是會這樣?！倍怕恢每煞瘢o靜說下去，“住家屬院時我早就聽說你mama的事，人這一輩子多少都會遭遇變故，或大或小，可那并不意味著所有事我們都要未雨綢繆想得清清楚楚，提前預(yù)判并非都是好的?！?/br>
    宋叢定定看向她，眼神意味不明。

    “你要學(xué)會天真一點，”杜漫重復(fù)剛才的話，迎上他的注視淡淡笑了笑，“走一步看一步也自有它的樂趣啊?！?/br>
    宋叢撇過頭，默不作聲。

    “生氣啦？”杜漫仍在笑。

    “沒?！彼螀矒蠐厦碱^。從未有人這樣，不帶任何拐外抹角一語中的點出他的心思，他只是頭腦有些亂。

    極為罕見地，有些亂。

    杜漫越過餐桌拽拽他的袖口，“小宋，忠言逆耳?！?/br>
    這稱呼讓宋叢一下笑出來，“小宋？”

    “本來就是小宋啊，”杜漫彎眼如月，“我深刻懷疑你就是被景棲遲叫老了，我爸才管你爸叫老宋。”

    聽到這話，宋叢問她，“你爸身體怎么樣？”

    前兩年杜母將醫(yī)院商店轉(zhuǎn)手并舉家搬去鄉(xiāng)下，宋叢后來從歡爾口中得知杜漫爸爸因持續(xù)肩背疼痛做過一次檢查，檢查結(jié)果是心臟不太好不宜從事高壓負荷工作。離開家屬院后他們在朋友介紹下承包一片果園，在遠離天河鬧市的地方安心做起養(yǎng)瓜專業(yè)戶。西瓜味道如何大家還都沒嘗過，可從杜漫的表現(xiàn)看至少生活安穩(wěn)衣食無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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