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夢境真實得，幾乎可以感受到暄陽照在皮膚上的溫度。

    好溫暖。

    謝秋瞇起眼，才發(fā)覺自己是站在一塊巨大的石頭上。

    巨石一分為三，如山峰屹立河畔，上面纏繞著一道道若隱若現(xiàn)的紅繩，紅繩下閃爍著瑩瑩金光，像是刻著很多人的名字。

    嘩啦啦，河水沖上石頭，激起一片水花。

    這地方好美。

    他所在的地方更像是這條河的分界線。東邊灼灼桃林碧波蕩漾，西邊河面如鏡，霧氣藹藹，極遠(yuǎn)的地方隱約可見一座長橋跨河而筑，橋身藏在仙霧里，看不真切。

    對面桃林里走出一個拄拐杖老頭。

    “云棲，你回來了?！?/br>
    云棲……是誰。是在叫自己嗎。

    老頭拐杖指著那滿是霧氣的河流，說：“回來了就先別走，最近忘川河有些動靜，可能是有河神要降世了?！?/br>
    他還愣著，卻聽到自己的聲音向河對岸傳去。

    “忘川河神降世，與我又有什么干系?！甭曇糨p柔散漫，“倒不如再去人世間聽聽曲兒，看看戲?！?/br>
    “你呀，沒見過比你更懶散的仙了。生來上仙，七萬年了，也不曾飛升玄仙……你可是上古靈石，掌眾仙姻緣輪回，怎么說也早該……”

    月仙說得激動了，用力地咳嗽幾聲，怒其不爭。

    “別cao心這事了，我算過我的命。我這輩子生于上仙，死于上仙……我并無飛升之命。”

    “當(dāng)真？”

    “自然是真。莫非，你不信，那我推給你看看?！?/br>
    謝秋以第一視角看到自己抬起手，退出一掌命盤，頓時風(fēng)起云涌，手中命盤咯吱轉(zhuǎn)動的同時引來電閃雷鳴。

    “罷了罷了……你的命，老夫還沒興趣知道……你就別折損這法力一遍遍地算了……咳，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啊，一茬不如一茬嘍……”月仙老兒背著手回了桃林，鉆進(jìn)了那棵巨大的姻緣樹里。

    謝秋聽到輕快的笑聲，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自己在笑。

    將命盤收起。

    風(fēng)云漸重，催著他腳下的浪潮不斷洗刷著巨石，一浪高過一浪，眼看都要沖上石頂，沾濕自己的鞋履。

    積云往西邊的河水聚攏。

    天上雷鳴漸生，是七重天劫。

    一道天劫應(yīng)聲而下，劈開忘川河上藹藹的云霧。

    謝秋看到自己的身子往上走，原來是駕著云往那忘川河面而去。揮動衣袖掃開濃霧，便看到霧中伸出一只白凈的小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袖。

    那孩子不著片縷，只將身子藏在霧氣里。謝秋看到自己給他捏訣造衣，將他裹著從水里撈了出來，帶到了岸邊。

    這便是忘川河神。

    竟然是個這樣小的奶娃娃。

    謝秋又聽到自己撲哧一聲笑了，一掌暖風(fēng)將他身上水汽烘干，擦著他濡濕的黑發(fā)。那小孩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極為好看，撲閃撲閃地像啟明星一樣璀璨，正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看。

    那一雙小小的手又朝著自己伸過來，卻因為掌握不好平衡，直接一下?lián)溥M(jìn)懷里。

    這一撲，讓謝秋如同驚醒一般，剎那間掌握了身體的主動權(quán)。他一時間沒控住，身子向后倒去，狼狽地倒在了河畔。

    “你叫……什么名字?！敝x秋問。

    “清夷。我的名字，叫清夷?！毙⊥尥蘧局囊挛?，說話還有些不清楚，“我是忘川河神，你是誰。”

    “我……”

    我這是在夢里啊，我怎么知道我是誰。

    “我就是一位普通的仙修?！?/br>
    “騙人，你分明也是上仙?！?/br>
    這個夢……也太真實了吧。

    那孩子湊近了聞著自己身上的味道，像是聞不清楚，扒拉著肩膀整個臉都快貼到脖子上，好一會兒才說：“哦，原來你是那塊石頭。”

    石頭，哪塊石頭。

    謝秋坐起身，將那奶娃娃抱著站起來。抱著抱著不知怎么的，懷中人越來越重，越長越高，眼看著長成十一二歲小孩模樣。

    驚得他一下將小孩放下：“你……”

    “你什么。怎么，就一會兒就不肯抱了？”那語氣里分明帶著些嗔怪的意思。

    “我……”

    “唉，一個大男人，力氣這么小可不行?！蹦切『男渲腥〕鲆粋€白凈的圓蛋，“喏，送你的。”

    “這……這是什么?！敝x秋先接過了那只蛋，竟還是溫?zé)岬?，蛋殼上透著逼人的仙氣和法力?/br>
    “你上次不是說喜歡霜雪鳳凰嗎，霰夜梅林剛好生了只鳳凰蛋，我就將蛋給你取來了……”

    鳳凰蛋，什么，我手里這一枚小小的蛋竟然是鳳凰蛋？！不對，現(xiàn)在的重點是，你年紀(jì)不大，膽子倒大，竟敢去偷鳳凰蛋？！

    雖然知道這不過是個荒唐的夢境，可是謝秋還是嚇得一哆嗦，差點沒把蛋當(dāng)場摔了。

    “破殼可能還要好幾萬年，不過慢慢養(yǎng)吧。幾萬年也不算難等。你喜歡嗎?！?/br>
    謝秋代入感很強(qiáng)，已經(jīng)開始生氣了，將蛋往小孩手里一塞：“還回去！不問自取是為偷！小孩子怎么可以偷東西？！”

    那小孩卻眉頭緊鎖，一雙靈動的眼里滿是失望，消化了好一會兒情緒，才悶悶地問：“你不喜歡？那你到底喜歡什么?！?/br>
    謝秋剛想說“我不是不喜歡這顆蛋，是我不喜歡你偷東西”，卻看到面前的人進(jìn)一步又長高了許多，已經(jīng)到了自己肩膀，看上去是十四五歲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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