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婆羅花是什么呀?！痹庖贿吔o發(fā)帶打結(jié)，一邊對著鏡子撫平眼前人最后一不平的青絲，順口問道，“我從沒見過這種花，像月亮似的，夜里還會發(fā)光?！?/br>
    “婆羅花是仙界才有的?；ㄏ憧稍鲞M(jìn)修為，驅(qū)邪除魔?！?/br>
    “……哦?！?/br>
    元衡抬頭看著插在窗臺邊凈白小瓶里的花，此刻竟然已經(jīng)枯萎了，手勢不由得一頓，臉色忽然變得有些難看。

    云棲很敏銳地察覺到了，將手覆上他的手背，安撫道：“沒關(guān)系的。你的魔氣遲早會洗清。你替我買了這身行頭，是要帶我去哪兒嗎?！?/br>
    “出門帶的金葉子不夠，我們?nèi)ベ嶞c(diǎn)錢。”徒弟的注意力很快被轉(zhuǎn)移了。

    他斜睨著一桌子貴重衣料：“錢不夠你買這么多？”

    “錢夠我能買更多?！毙⊥降茏饚熥?，步履匆匆地出了客棧，走過兩條街，停步抬頭。

    云棲臉色凝重。

    “賺，賺點(diǎn)錢？”他指著兩側(cè)燈籠上一個(gè)大大的“賭”字。

    “嗯嗯?！?/br>
    “……”臉忽然黑了，“荒唐！”

    “我知道師尊不喜歡這些旁門左道，您在這等等就行，一炷香時(shí)間我就會出來，屆時(shí)帶你去……”

    “不可，要賺錢，咱們也得走正道?！?/br>
    “……可是師尊?！痹庋凵駧追挚蓱z，“整個(gè)大燕都是我的……”

    云棲一個(gè)冷眼刺來，徒弟便禁了聲。

    看到師尊轉(zhuǎn)身而去，他忙不迭地捏住他衣袍一角，怯怯地抱怨：“不敢瞞您，剛剛我買衣服，還賒了些錢呢?！?/br>
    “……”

    “就一把。您數(shù)二十?dāng)?shù)，我便出來了。”黑漆漆的眼睛里透著些狡黠。

    手里一角衣袖被扯掉。

    云棲掏出袖子里幾串銅錢，放到元衡手里：“夠不夠。”

    “夠，我保證一把贏夠！”撒腿就要進(jìn)去，卻被一下揪住腰帶扯了倒著步子幾步回來。

    本來正經(jīng)的臉上憋出幾分紅暈，云棲恨鐵不成鋼，一字一句咬著牙擠出來：“我問你夠不夠還上賒賬！”

    “……遠(yuǎn)遠(yuǎn)不夠。”

    半個(gè)時(shí)辰后。

    街邊上圍了一圈人，里頭坐著一位眉目雋秀恍如天人的算命先生。

    那先生還是少年模樣，風(fēng)清月朗，而旁邊揣劍靠墻懶懶站著的青年卻面相不善。

    “諸位一個(gè)一個(gè)來，這里平安符紙管夠，只是推演命數(shù)的話，只算三人?！?/br>
    “為何是三人?！比巳豪镉腥藛?。

    “天意不可妄加揣測，算多了，要折壽的?！鄙倌暄劢菑澠?。

    符紙十枚銅錢一張，推演命數(shù)一掛錢一人。徒弟想想那十金，怕不是還十天半個(gè)月都還不清。

    正算完第二個(gè)人。徒弟一下趕走正要坐下的年輕女子，自己雙腿一盤坐在師尊面前，將手?jǐn)傞_一伸，將剛剛師尊給自己的一掛錢拋在案上，懶懶地問：“仙師，不知我命數(shù)如何？”

    云棲一愣，對著那女子微微頷首表示歉意后，捏著徒弟的手仔細(xì)看了一會兒。

    “是個(gè)富貴命數(shù)?！?/br>
    云棲淡淡地說道，“可惜命短?；畈贿^十五歲?！?/br>
    周圍人聲漸漸嘈雜了。

    “活不過十五，這人怎么看都二十多了吧，這道士騙人的吧?！?/br>
    “散了吧散了吧，都騙人的……一點(diǎn)也不準(zhǔn)?！?/br>
    “如何可解?！蓖降苌眢w微微前傾。

    “你命里，有貴人?！?/br>
    元衡一怔。

    忽的察覺被握住的手由指尖開始發(fā)燙，暖流順著流入心底。

    “你命里劫數(shù)頗多，要好好聽這位貴人的話。才能平安度過?！痹茥暌话愕耐桌镉持嗄甑哪?。

    “……嗯?！?/br>
    徒弟眼里的光如春日桃花一般愜意溫存，反手握住了貴人的手。

    攥得牢牢的，寧死不松。

    .

    幸而符紙賣得不錯(cuò)，又當(dāng)了元衡一塊玉佩，且所賒也并不大多。不過一個(gè)下午的勞心勞力，便把債還清了。

    黃昏時(shí)份，云棲在捏著一袋花種，在一片山坳處栽種。他想好，今天要?jiǎng)裾f元衡暫且將政事放下，修養(yǎng)一段時(shí)間，清一清身上魔氣再考慮之后的事情。

    好容易將一片山坡都栽種好了，云棲領(lǐng)著徒弟看著夕陽下成片的婆羅花，笑吟吟地問：“可是好看？”

    元衡彎腰，采擷下一朵，仙氣順著枝干繞上他的手腕，與魔氣相觸后又縮了回去，沒過一會兒手中整朵花都枯萎了,化作一團(tuán)黑黃的枯枝。

    徒弟眼底的光有些黯了，一只修長凈白的手覆上花朵，婆羅剎那重開在二人手心。

    驚訝轉(zhuǎn)頭，正撞進(jìn)師尊淺笑的眼眸。

    “師尊……”

    手松花落，無根的婆羅花在仙氣魔氣沖撞下，化作一團(tuán)白霧浸潤泥土。

    將眼前人一把拽進(jìn)懷里，摁在心口處，感受到對方身上的溫度，聽到他在耳畔的呼吸聲。

    夕陽將金芒渡在二人身上。

    元衡心底有什么在蠢蠢欲動(dòng)，并不是純粹的欲望，而像某種更深的東西。久旱逢雨一般地令他心尖震顫。

    他好像，已經(jīng)等了這個(gè)擁抱很久很久。

    有多久，他自己也記不清了。

    好想，好想抱住他。

    將他揉進(jìn)血rou里，刻進(jìn)骨髓中。

    少年模樣的謝云棲，看上去更合適他的性格。帶著幾分懵懂，混著他慣有的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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