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頁
何元橋和洪文對視一眼,“那咱們去?!?/br> 又去叫那婆媳倆,奈何兩人也懶怠動彈,說難得大雪,要下帖子請了馬麟馬院判的夫人和兒媳來,大家一起賞雪景,順便吃酒行酒令。 洪文沒正經上過學,對詩書一道不大通,聞言贊嘆道:“怪風雅的?!?/br> 誰知平平見娘和奶奶都不去,便也跳下地來,梗著脖子道:“我不跟臭大人吃飯!我也不去,哼?!?/br> 何元橋又是氣又是笑,干脆直接把這小子抓起來,倒栽蔥似的戳到雪堆里。 短暫的沉寂后,小院上空再次炸開平平的嚎哭,以及媳婦和長輩們舉著掃帚、雞毛撣子的追打: “作孽的畜牲,虧你也是當爹的!” “你是越活越有出息了,跟個孩子一般見識,我也把你按到雪窩里試試!” 何元橋抱著閨女、拉著洪文奪門而逃,一溜煙兒沖出去兩條街才敢停下。 兩大一小又探頭探腦往后看了看,確認沒有追兵,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又對視一眼,放聲大笑起來。 “走走走,去四海酒樓!”何元橋笑著對洪文道,“吃你心心念念的紅酥手?!?/br> 自打幾個月前被韓德他們請過一回之后,洪文就與那里的紅酥手有了深厚的感情,隔三差五就要砸吧著嘴兒念叨,宛如被迫分開的一對有情人。 不過他生性節(jié)儉,并不肯常買,也不過每月嘗個鮮罷了。 “你不懂有多好吃!”洪文感慨道,“那么大、那么大一只豬腳燉得稀爛,偏形態(tài)完好,里頭一根大筋直接就抽出來了。那顏色紅棕油亮,連冒出來的熱氣都是勾人的……” 紅酥手就是加了秘制醬料紅燒的豬腳,原本豬rou低賤,是不大能出現在四海酒樓那種地方的,奈何他家主人實在擅長烹調豬rou,硬是做的色香味俱全,引得許多自詡有身份的人抓耳撓腮:去吃吧,又怕掉面子;不去吃吧,真是日里夢里都牽掛。 何元橋只是大笑,安安卻跟著拍起手來,也鬧著要吃。 于是一行三人就往四海酒樓去了。 今兒是十一月初一,雖距離過年還有足兩個月工夫,但大部分人家已經開始瘋狂采購年貨。 大街上天南海北的客商明顯增多,各地口音混雜著鮮亮的江南綢緞、厚實的關外皮毛、肥碩的關東人參,乃至西洋的洋綢、琺瑯彩器……好像整個世界都被濃縮,匯聚到這一方小小天地間,好一派熱鬧景象。 就連各大店鋪也都大批進貨,誘人的年貨堆滿店內貨架不說,還硬是在門口扎起一座小樓。上面系了紅綢子,鮮亮的顏色在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中猶如一抹躍動的火苗,燒得人心都暖了。 洪文看得入迷,還順手給平平安安買了兩頂虎頭帽。 安安立刻就戴上了,搖頭晃腦好不得意。 轉過街角就能看見四海酒樓高大氣派的門樓了,恰在此時,一輛馬車本該與洪文三人擦肩而過的馬車忽然放慢速度,一只玉手輕輕撩開車簾,“洪大人,何大人。” 洪文扭頭一看,本就雀躍的心臟再次狂喜,“長公主?!?/br> 嘉真長公主隱在車廂內的面頰幾乎與分揚的雪片交融,一時分不清是肌膚勝雪,還是雪映光肌。 她扶著青雁走下來,望著安安笑道:“這就是小何大人的千金了吧,真是好個伶俐模樣。” 她外頭披著一件腥紅的披風,里頭是雪白的狐皮里子,偶然一陣風吹過,紅白二色便纏動起來,活像大雪都燒起來一般,靜靜流淌出一股蓬勃的活力。 何元橋忙把安安放到地上,讓她行禮。 “不必如此,”嘉真長公主一把將小姑娘拉住,“本是被繁文縟節(jié)鬧得煩了,這才出來走走,何必再這樣?!?/br> 臨近年底,許多達官顯貴都開始遞牌子進宮求拜見,說來說去竟沒什么要緊事。她乃當今嫡妹,又享長公主之尊,自然也是眾人諂媚的對象,每天光帖子就收到手軟,又許多命婦拐彎抹角說自家男丁如何出色…… 她不勝其煩,索性求了隆源帝出宮玩耍。 何元橋還在遲疑,洪文卻知嘉真長公主當真不喜歡那一套,便笑道:“長公主都這么說了?!?/br> 嘉真長公主看了他一眼,唇角又往上提了提。 安安仰頭看著她,忽開口道:“jiejie你是仙女嗎?” 嘉真長公主一愣,搖頭,“不是?!?/br> 安安哦了聲,認真道:“一定是你自己忘記啦?!?/br> 嘉真長公主噗嗤笑出聲來,彎腰輕輕掐了掐她軟乎乎的腮幫子,又順手摘下腰間打著瓔珞的芙蓉團花玉佩,“真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要過年了,給你玩吧?!?/br> 安安有些無措地看向何元橋,后者略一沉吟,“尊者賜,不敢辭,既然是公主賞賜,你就收下吧,不過千萬好生愛惜。” 小姑娘這才乖乖收下,又用兩只小rou手死死捂住,“知道啦!” 嘉真長公主摸了摸她腦袋上的虎頭帽,又問洪文,“兩位這是要去哪兒?” 洪文才要說話,卻聽何元橋突然搶道:“微臣要帶女兒去西街看雜耍,洪文閑來無事,只陪我們出來逛逛?!?/br> 嘉真長公主雙眼微瞇,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這才對洪文道:“是么?” 洪文心中忽然涌起一個念頭,只是不大敢說出來,腔子里一顆熱心砰砰直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