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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醫(yī)署不光診脈、配藥,偶爾還會研究藥膳,所以是各大衙門中唯一一個配小廚房的。 洪文先把酸杏洗凈去核掰開兩半備用, 又仗著嘴甜借了鹽巴、蜂蜜和白糖。 管這個的老太醫(yī)笑罵道:“猴兒,趕明兒戶部又要追問怎么用的這么快了……” 洪文笑嘻嘻道:“回頭我賄賂他們!” 小廚房忒熱,他就搬著爐子去外頭樹蔭底下熬酸杏醬,距離戶部衙門只有幾步遠。 就像北方漢子多豪爽,北方的夏日也是極干脆的,只要不是悶熱天,有蔭涼的地方跟日頭底下像極了兩個季節(jié),偶然微風一吹,還涼颼颼的。 杏子rou黃中泛紅,亮出來的斷面瑩潤潤透著砂質,拌了鹽之后,原本飽滿的皮rou很快皺巴起來,瓦罐底下也匯起一汪淺黃色的汁水。 洪文把多余的鹽水倒掉,重新注入清水,又加了適量的蜂蜜和白糖小火慢煮。 他手里舉著蒲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扇,時不時挑出幾塊果皮丟掉。 他的手指又細又長,漫不經心做這些動作時也有種閑云野鶴的瀟灑。 青色的火苗輕輕舔著瓦罐,里面的水迅速沸騰,琥珀色的晶亮大氣泡緩緩浮上表面,“啪”一聲炸開來。 旁邊的月季叢像是被驚到了,兩片紫紅色的花瓣自底部脫落,從空中翩然而下。 酸甜的香味漸漸彌漫,合著蜂飛蝶舞,飄出去老遠。 過了會兒,從戶部衙門溜溜達達出來一個人,瞧見洪文后眼睛一亮,很自來熟的撩起袍子在他對面蹲下,“做什么呢?” 酸酸甜甜的,還挺好聞。 洪文覺得這人有點面熟,笑瞇瞇道:“開胃良藥!” 那人驚訝道:“這是藥?” 洪文嗯了聲。 圣人有言,萬物皆可入藥! 那人抱著膝蓋等了會兒,忍不住催促,“啥時候好?” “快了快了。”洪文不緊不慢道。 那人哦了聲,過了會兒忽然蠱惑道:“你在太醫(yī)署屈才了,不如來我們戶部?!?/br> 洪文:“……那倒不必?!?/br> 他想起來了,自己和何元橋頭回去淑貴妃宮里去時,這廝也這么說! 那人也不氣餒,竟當場掰著手指細數去戶部的好處。 “戶部多好啊,不用治病救人,風險?。挥止苤魈庨_支,誰都不敢得罪……我們不大用熬夜輪值,很自在的!” 洪文沉默著看他稀疏的頭發(fā)和體積格外小的發(fā)髻,心道你自己都快禿頭了,哪兒來的臉說這話。 我值夜時經常聽見你們?yōu)榱藥孜腻X咆哮的好嗎? 洪文嘖了聲,“來,我給你把個脈?!?/br> 那人:“……啥?” 洪文朝他頭頂努了努嘴兒,幽幽道:“再過幾年,該掉光了吧?” 那人:“……” 良久,他又扭捏道:“管用嗎?” 洪文:“……管。” 只要不是娘胎里帶來的。 洪文先看了他的頭皮,就聽對方道:“近來掉的厲害,早起枕頭上能找到一小把!家里人也都急得不行,四處搜羅法子,生姜都擦了兩筐,奈何都不管用!” 洪文嗯了聲,“脫發(fā)和脫發(fā)也不一樣,可能是氣血不足所致,也可能是腎精不足,不能……” 他的話還沒說完,對方就斬釘截鐵道:“必然是氣血不足!” 真男人決不能腎虛! 洪文的嘴角抽了抽,“脈細而弦,還真讓你蒙對了……經常頭暈目眩,晚上睡得也不大好吧?” “正是呢!”那人一拍大腿,“都是累的,晚上做夢都在盤賬!” 夢里對不上賬氣都氣死了,能睡得好嗎? 洪文斜眼瞅他,那你還勸我去戶部! 那人也意識到自己說漏嘴,視線游移起來,非常心虛。 “發(fā)為血之余,血氣不足自然難以供養(yǎng),”洪文看了看他的舌頭,又伸手按壓他腹部,“經常胃疼吧?肝火有點旺,以后少生氣?!?/br> 那人猛點頭,“是呢,我還以為是胃寒,喝了不少姜茶暖胃。” “這是肝氣橫逆克脾土所致,快停了吧,越喝火越旺,”洪文搖頭,從爐膛里掏了根炭條吹涼,刷刷開了個方子,“多吃點苦瓜苦菜,清熱降火,酒也要戒?!?/br> 那人無有不應,歪著脖子看,“我不喝酒,白芍藥,川當歸,熟地黃,川芎……這不四物湯么!” 洪文笑了,“呦,你還認識啊,不錯?!?/br> “不錯什么呀,”那人苦笑道,“小洪吏目,莫要戲弄我,四物湯不是女人藥么?我媳婦年前還喝來著。” 洪文樂了,“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四物湯主補血調血,幾味藥材適當加減就是幾個不同的方子,功效自然也截然不同?!?/br> 見自己鬧了個大笑話,那人臉上漲得通紅,趕緊收了方子,“受教了受教了……” 又過了會兒,何元橋抱著個茶壺出來,爐子邊的兩人齊齊抬頭。 何元橋愣了下,如臨大敵,“方之濱,你一個戶部的過來做什么!我們太醫(yī)署這個月可沒欠賬!” 方之濱從地上一躍而起,用腳尖用力在身前劃了一道印子,梗著脖子道:“看清楚了,老子在戶部,沒越界!” 說完又想起來什么似的,抱著胳膊斜著眼看何元橋,“沒欠賬?你確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