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安在得知這個消息后，連夜便走了。姚安甚至沒有和云宋打一個招呼。

    王譽(yù)因為擔(dān)心他，也追著去了。

    云宋在行宮內(nèi)一直很郁悶，王時是在她預(yù)料之內(nèi)，畢竟他從一開始就主張和親?？墒侨蒌瓰槭裁吹垢炅耍克捓飸敉獾囊馑疾皇且獛椭龁?？

    還有趙丹，明明和她已經(jīng)說好了，怎么晚宴之上，他卻什么都沒說呢？

    云宋想不明白。

    她索性叫人去傳容洵過來問個清楚。在行宮內(nèi)等待的時候，劉富上來給她奉茶。云宋正口干舌燥，接過來喝了一口。又覺得去叫容洵的人去的久了，便對劉富道，“你去瞧瞧，怎么丞相還沒來。”

    劉富躬身退了出去，到了門口，卻沒有急著離開。他探了頭，朝里面看過去。見到云宋一手撐在下巴，坐在軟榻上。沒一會兒，便倒在了軟榻上，睡過去了。

    劉富小跑進(jìn)去，喚了兩個寺人，幫著一起將她抬到了床上，蓋好了被子，便叫人都撤下了，只留了兩人在門口守著，不叫任何人過來打擾。

    待一切都辦好后，劉富又往另一座行宮去了。

    他到了之后，與守在門口的侍女說了些什么。不一會兒秀年走出來，問道，“皇上睡下了？”

    劉富點(diǎn)頭，“都安排妥當(dāng)了，請?zhí)竽翘幏判?。?/br>
    秀年點(diǎn)頭，喚來一個人，將懷中的一包東西遞給她，又交代了幾句。

    那人便匆匆走了。

    秀年隨即對劉富吩咐道，“接下來該是你上場的時候了?！?/br>
    “喏?！?/br>
    劉富離開之后，秀年轉(zhuǎn)身進(jìn)了屋中。

    她將方才在外面發(fā)生的事情都告知了秦雉，“皇上已經(jīng)睡下，到明日一早才會醒過來。藥已經(jīng)送過去，慧娘娘喝了，一會兒就會發(fā)作?！?/br>
    秦雉聽完，慢條斯理道，“知道了，按照原先哀家吩咐的去做吧?！?/br>
    秀年遲疑了一下，道，“當(dāng)真要讓鈞大人去嗎？皇上與他親近，若是叫皇上知道……”

    秦雉瞥她一眼，秀年的話便沒有再說下去。

    秦雉隨即慢悠悠的說道，“今日的事情，他竟敢?guī)椭噬希U些壞事。哀家最氣的是，他這些事情竟不告知哀家。哀家養(yǎng)的狗，已經(jīng)認(rèn)了別人當(dāng)主人了，哀家難道不要懲罰他一下？”

    秀年垂首。

    秦雉道，“你只管去辦，晾他不敢在皇上說什么。”

    “喏。”

    秀年便立刻出去辦了。

    她不多時便尋了鈞山過來，在他跟前說了什么。

    此時月色將鈞山籠罩著，他面無表情的站著，沉默了良久。

    秀年道，“事出突然，西山這里并沒有帶人過來，唯有均大人出面才算穩(wěn)妥。畢竟，太后在這里最信任的就是均大人了。這也是太后深思熟慮之后的意思?！?/br>
    鈞山抿了抿唇，問道，“此事皇上是否知曉？”

    秀年道，“太后知道此事皇上定會為難。她與慧娘娘關(guān)系親近，又對均大人你十分器重。你我都知道，皇上宅心仁厚，必有不忍。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否則傷及慧娘娘的鳳體，便得不償失了。”

    鈞山又沉默半晌，隨后輕輕吐出一口氣，像是有什么放下來一樣。

    他只直視前方，對秀年道，“我這就去。”

    秀年道，“均大人深明大義，我替太后謝你?！?/br>
    鈞山卻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去。

    他到了王慧的行宮外，距離那里幾十丈遠(yuǎn)，每一步都走的艱難，好像腳下千斤重似的。

    劉富本在外候著，突然見到鈞山過來，忙小跑著過來，將鈞山拉到了陰暗處。

    劉富道，“慧娘娘藥效起了，險些沒攔住。只這事是后宮秘聞，萬不敢聲張，是以人都已經(jīng)撤下了?；勰锬镎阢逶。粫阂韵魹樘??！?/br>
    暗黑出劉富看不到鈞山的表情，只聽到他悶而沉的應(yīng)了一聲，“嗯?！?/br>
    不一會兒果然見里面熄了燈。劉富偷偷去瞥一眼鈞山，不待他開口催促，就見鈞山大步而去。

    劉富跟出去兩步，看著他推門進(jìn)屋，嘴角浮現(xiàn)一絲冷笑，“艷福不淺啊，只是福是禍，可就說不準(zhǔn)了?！?/br>
    自言自語完，便趕著去給秦雉稟告了。

    屋內(nèi)，有人馳騁，有人呻吟，灑了一地的旖旎春光。

    ——

    第二日，云宋醒過來，竟一時想不起來昨日怎么就好好的睡著了。只想著白日里太累，便睡下了，也沒放在心上。再去問容時，才知道他今日一早竟已經(jīng)啟程回永安城了，說是與鴻臚寺卿商議和親一事的事宜。

    云宋也無心在西山待著，便叫了人準(zhǔn)備回去。她本想帶著王慧一塊回去，想著她喜歡這里，便沒有叫她，讓她再好好玩一日走。

    當(dāng)下便叫了鈞山，叫劉富稍稍安排了一下，便離了西山獵場。

    離開之時，云宋看到鈞山脖子上有一道抓痕，忙問道，“鈞山，你脖子怎么受傷了？”

    鈞山眼神閃過一絲慌亂，垂首回道，“晚上叫野貓給撓了。”

    云宋笑道，“哪只野貓這么靈活？竟能撓了均大人的脖子？定被你一刀砍了吧？”

    鈞山卻沒接話。

    云宋知他一向內(nèi)斂話少，便也沒再多問。護(hù)衛(wèi)的隊伍一路護(hù)送她往永安城去了。

    沒有皇上的束縛，大家可以各自行獵，沒有比拼，沒有規(guī)則，落得自在。更有相互瞧對眼的女郎和郎君干脆相約了一同騎馬出游了。

    王時心情極佳，昨日他沒有好好發(fā)揮，將機(jī)會留給了那些青年才俊們。今日他便想著活動活動筋骨，本想喚了王譽(yù)一道，一打聽，才知道他昨日就追著姚安走了。

    王時瞬間也興致寥寥，想想容洵云宋都走了，便也想回永安城了。正要走，卻見秀年過來尋了她。

    王時見了秀年，問道，“太后昨日精神懨懨，我本該去探望的。只昨日事多，不便過去。太后今日可好些了？”

    秀年道，“太后今日已經(jīng)好了。便是太后叫奴婢來尋王大人的。”

    王時不解，“太后要找微臣？”

    秀年道，“正是。只奴婢也不知道所為何事，還請王大人隨奴婢走一趟?！?/br>
    王時點(diǎn)頭，伸出一只手，道，“有勞?！?/br>
    不多時，便到了太后的行宮跟前。

    房屋門緊閉著，秀年對王時道，“奴婢去稟告太后，王大人已經(jīng)到了?！?/br>
    王時微微頷首。

    秀年正走到門前，不及推門進(jìn)去，便見有人拉門出來。

    王時看過去，一時怔住。

    出來的人正是秦雉。她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騎裝，襯得她身材玲瓏有致。腳上穿著小羊皮靴，腰間還別著一把精致的彎刀。

    她今日的裝扮與她平日鮮亮華貴的衣著格外不同，整個人看起來像是發(fā)光。

    王時站在原地，竟一時看的有些傻眼。

    秦雉朝他走過來，捂嘴一笑，“三郎這是傻了？”

    王時這才回過神來，忙行禮。

    秦雉道，“哀家歇了一日，今日想去騎射，若不然，哀家顛簸了幾個時辰，不是白顛了么？”

    王時忙道，“太后鳳體重要，騎射之時，容易受傷，還是……”

    秦雉一笑，道，“所以哀家找了王大人啊。王大人經(jīng)久沙場，這騎馬便同走路一樣自如。有王大人在，哀家什么都不怕。”

    王時赧然一笑。

    秦雉道，“你替我選馬，告訴我怎么騎，怎么用力，還像以前一樣，三郎?！?/br>
    秦雉幾句話，便又將二人的關(guān)系拉得近了。王時沒有了拒絕的理由。

    沒多久。二人便一人一馬騎著走了。秦雉甚至不讓護(hù)衛(wèi)的隊伍跟著。

    一個是重臣，久經(jīng)沙場，一個是太后，金口玉言，自然沒有人敢說什么。

    “我好久沒有這么歡快過了?！鼻仫舨唏R，突然就張開雙臂，閉著眼睛，享受著風(fēng)吹向臉頰的感覺。

    “太后當(dāng)心?！蓖鯐r關(guān)切的喊道。

    秦雉一笑，卻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道，“我不怕呢，反正有三郎在?！?/br>
    也是這一句。

    王時記得，秦雉第一次騎馬，便是他教的。一開始他在她身后坐著，告訴她怎么用力，怎么揮鞭。后來，他讓她單獨(dú)騎馬，他則是跟在一側(cè)。她不害怕，他反倒緊張的很。她就會俏皮的一笑，對著他說那句話，“我不怕呢，有三郎在呢?！?/br>
    王時失笑，她不曾變過，反倒是自己一直這么小心翼翼的。

    他索性揮了鞭子，夾了馬肚，道，“讓我看看這些年你的技術(shù)可有退步。咱們比試一番，就以前面那棵樹為界限?！?/br>
    秦雉睜眼，看著他，道，“好，我可是你親自教出來的，差不了。”

    “好。”王時很快就抄了秦雉。他一會兒控了馬，回頭去看秦雉，喊道，“能跟上嗎？”

    秦雉揚(yáng)了一下下巴，喊道，“能，不許你讓我。”

    王時爽朗的笑聲傳過來，假裝還在策馬，其實已經(jīng)不著痕跡的放慢了速度。

    過了一會兒，秦雉跟了上來。

    王時看著她，道，“技術(shù)果然沒減退?！?/br>
    秦雉只笑著看他。

    王時不解，“看我做什么？”

    秦雉道，“笑你還是那個三郎。大家都說英雄遲暮，可我看你還是那個三郎。我剛才在身后看你，虎背熊腰，精壯有力。”

    這對一個男人無疑是很高的褒獎，秦雉只覺得迎面吹過來的風(fēng)都是甜的。

    他道，“下來歇一會兒吧。你太久沒騎，雙腿受不住的?！?/br>
    他不過是以一個騎馬之人的經(jīng)驗之談?wù)f的，并沒有覺得什么不妥。只說完，又覺得這話不該他說的。

    秦雉卻渾然不在意，道，“好，我們就牽著馬，在這山水間走一走。我記得，前頭是一條小河的吧？”

    王時也不多想，點(diǎn)頭。

    他先翻身下馬，然后走到秦雉跟前，伸手，秦雉將手伸過來，由他握著下了馬。

    兩人正走著，秦雉突然放慢了腳步，又噓了一聲。

    王時訝然。

    秦雉笑著指了指前面，沒過腰的長草正在微微顫動，偶爾傳來女人的低吟聲。

    王時倒有些赧然，卻見秦雉笑的花枝亂顫，只用手捂了嘴，沒發(fā)出多大的聲音。

    王時當(dāng)下便道，“傷風(fēng)敗俗?！?，便要上去制止了。

    秦雉忙將他攔了，道，“你也太不解風(fēng)情了。走走走，咱們趕緊走?！?/br>
    王時拗不過她，被他拉著，又一道上了馬。

    只王時還是覺得不妥，便故意拉了韁繩，惹得馬兒長鳴一聲。

    這一聲便驚了那一對偷嘗禁果的鴛鴦。

    他們二人忙裹了衣服要跑。等稍稍穿好衣服，探出頭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看到他們的人已經(jīng)不知道去了哪里了。再定眼一瞧，只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兩匹馬并肩騎著。只離得遠(yuǎn)，只看到一個背影，也分不出是誰。

    女的慌張問，“你瞧見是誰了嗎？”

    男的搖頭，“我忙著穿衣服呢，哪瞧見是誰了？你呢？”

    女的搖搖頭，有些害怕，道，“你說他們會不會把我們的事情說出去。都怪你，非要帶我來這里?！?/br>
    男的頗有些擔(dān)當(dāng)，道，“怕什么？便是說出去了，我娶你就是。你我男歡女愛，有什么見不得人的？”

    女的一聽，倒也不害怕了。咬著嘴唇去看他。

    男的本就事沒完，憋著難受。此時看著女子香肩露著，一雙眼睛剪水似的，便又有些把持不住。當(dāng)即將她推倒，女人悶哼一聲，要推開，后來又變成低吟了。

    那遠(yuǎn)去的二人策馬終于停了下來，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二人好像并沒有離開。

    秦雉看王時沉著一張臉，她騎在馬背上笑了起來，道，“他們真是笑死我了，一點(diǎn)也不怕，還忙著呢?！?/br>
    王時被她笑的也心情好了些，他看著秦雉道，“年輕人，這種事也正常?！?/br>
    秦雉轉(zhuǎn)而看向他，道，“這個我是知道的。尤其是軍中更亂，當(dāng)了一個地方安營扎寨，見了女郎眼睛都綠了，便是有強(qiáng)要了的?！?/br>
    王時干咳兩聲，道，“軍中生活苦悶，偶爾也有犯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br>
    秦雉斜眼看他，“你呢？可曾管得住自己？在陳氏之前，和幾個女郎草地里，帳篷里做過那些事？”

    秦雉這話委實問的大膽。兩個人男女有別在這里，更遑論一個是太后，一個是重臣。

    可王時心里一直喜歡她有自己的性子，想說什么便說什么。

    她問出口，沒什么不妥，王時也不覺得有什么尷尬，只道，“在你之前從未有過，在你之后……”

    話說了一半，瞥了一眼秦雉。他突然夾了馬肚，疾馳出去。

    秦雉不甘，也跟上，問道，“你倒是說啊，在我之后如何了？”

    王時道，“追上我就告訴你。這次我可不讓你?！?/br>
    秦雉高呼，“三郎，你等著，我定能追上你?！?/br>
    秦雉揮鞭子追上去，時光恍惚間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他們還年輕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