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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失真 第27節(jié)

    而先前,路許也沒細(xì)說這次平面拍攝會是他親自監(jiān)制造型。

    “這句詩來自于泰戈爾的《流螢集》。”路許說,“這是拍攝的靈感源,我會做一點不太一樣的詮釋,你配合我就好了。”

    “我們kyle老師來年春夏大秀的主題也定了,是流螢?!比ツ靡路貋淼耐跹┱f,“我很期待,kyle的流螢主題,要怎么打破常規(guī)?!?/br>
    王雪作為路許的國內(nèi)設(shè)計助理,大部分時間在國內(nèi),有時候也飛國外協(xié)助路許,她知道路許從不和模特講設(shè)計理念,通常設(shè)計理念都是同作品一起出現(xiàn)在展覽頁上的。

    但路許竟然耐心跟江乘月說了靈感源。

    《流螢集》江乘月沒有看過,但他知道,這本詩集歌頌的是螢火、露珠這樣的渺小之物,那些不被看見與欣賞,卻又能孤單發(fā)光的微塵。

    他其實有點期待,路許要給他套什么樣的衣服。

    江乘月:“……”

    他看到了。

    王雪的手上有個白色的大垃圾袋。

    “撅什么嘴?”路許一眼瞄見了他細(xì)微的情緒,“表情肌還挺豐富,不穿這個垃圾袋。跟我過來我教你怎么穿?!?/br>
    江乘月小小地松了口氣,嘴角彎彎的。

    路許給挑的是nancydeer今年早春的兩件非秀款男裝,設(shè)計不算簡約,是在路許的設(shè)計中很少出現(xiàn)的淺粉色,但相對于江乘月之前被路許逼著穿的那件衣服,已經(jīng)規(guī)矩很多了,能看得出上衣和褲子的形狀。

    “我說是怎么純怎么來吧。”鹿家御用攝影師許可說。

    “路,搭一身同色?你怎么想的?”陳安迪忍不住說話了,“沒有亮點?!?/br>
    “要你說。”路許斜了他一眼,舉著衣服在江乘月身上樣了一下,示意王雪把衣服在塑料模特上掛好。

    “左邊袖口,用打火機(jī)燎一下,大概燒到這里?!甭吩S在袖口的位置用筆輕輕畫了一道,對王雪說,“讓你同事來,你別傷著手。”

    “然后右肩,左邊膝蓋的位置,腰側(cè),兩邊褲腿……”路許邊看江乘月,邊用特制的筆畫定位線。

    火舌卷上昂貴的布料,蹦出小火星,又準(zhǔn)確地被熄滅,在櫻色的布料上留下了翻卷的黑邊。

    江乘月呆呆地看著他們改衣服,每一個火星,可能都抵得上他一個月的伙食。

    他看不懂這個cao作,但剛剛還說沒有亮點的陳安迪,突然摸出了一個小筆記本,開始記筆記了。

    “妝面用戰(zhàn)損妝?!甭吩S轉(zhuǎn)過頭去交代化妝師,“在他這里……”

    路許的食指在江乘月眼尾下方劃過去:“這里,畫一道擦傷?!?/br>
    江乘月眨眨眼睛,被路許碰得有點癢。

    “然后額頭上,臉頰上,適當(dāng)畫出煙灰的效果,衣服上也是。”他深深地看了眼江乘月,“總之別讓他太干凈?!?/br>
    于是,江乘月被路許折騰著套上了那身看起來漏風(fēng)的櫻花色衣服,化妝師在他的臉上、肩膀還有膝蓋上都畫了傷妝,腰的位置是路設(shè)計師親自處理的,看上去像是被樹枝抽打出來的兩道傷痕,顯得周圍的皮膚更白了。

    江乘月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原本干凈的衣服被燎得破破爛爛,抹了煙灰效果,眼睛下方也被畫了擦傷。

    他越看越覺得自己好像土得快掉渣了,不知道陳安迪跟許可在后面為什么跟抽風(fēng)機(jī)似的嘶嘶嘶個不停,還發(fā)生了人傳人的現(xiàn)象。

    “我們等下去一個枯木林里拍攝,后期會把場景處理成被山火燃燒后的樹林?!甭吩S低頭給江乘月解釋了兩句。

    “那我是?”江乘月問。

    “林木向烈火獻(xiàn)祭,而你是花,是烈火不忍吞噬的最后一朵花?!?/br>
    花呆頭呆腦地看著鏡子,感覺自己好丑好丑。

    路許把江乘月推上車,拍攝團(tuán)隊趕往外景場地。

    江乘月低著頭,在手機(jī)上按了幾句什么,路許不小心瞥見,江乘月在群發(fā)消息。

    [竹筍]:今天是陰天,我正在去郊外拍照。[定位]

    他看著江乘月把這句話復(fù)制了十來遍,發(fā)給了十幾個朋友,有很多,路許都沒有聽說過名字。

    路許:“……”

    他還以為,江乘月只給他一個人報備行程,把瑣碎無聊的日常,都拆給他看,只和他分享。

    結(jié)果……

    江乘月好像,也沒那么喜歡他?

    路許不爽地瞪了一眼旁邊坐著的江乘月,挺直了腰桿。

    “我又直了?!甭吩S心想。

    第26章 我直不回去了?

    江乘月坐在路許那輛瑪莎拉蒂的后座上,穿著一身被路設(shè)計師親手改過的破爛衣服,不明所以地望著車窗外的街景,感覺這行人大張旗鼓地趕他出門的樣子,像極了綁架。

    車內(nèi)空調(diào)的溫度開得有些低,加上路許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進(jìn)入了工作狀態(tài),臉冷得像冰塊,江乘月偷偷地打了個寒噤。

    “冷?”路許問。

    江乘月點頭:“有一點?!?/br>
    “這個披上?!甭吩S從儲物箱里拿了一條他先前隨手扔在這里的絲質(zhì)女款披肩,“等下下車就熱了。”

    江乘月從路許手上接過這條花里胡哨的印花披肩,盯著漸變藍(lán)底色上邊印著的魚和貝殼出神。

    “喜歡這個?”路許問他。

    “不喜歡?!苯嗽抡f,“看起來很容易勾絲,質(zhì)量好像不是太好?!?/br>
    路許:“……”

    江乘月毫無章法地裹著披肩,化妝師是路許特地授意陳安迪去請的,做過無數(shù)明星的舞臺妝效。

    他的素顏是清新那掛的,略顯幼稚的杏眼,鼻梁邊靠近眼睛的小痣,加上深亞麻色的頭發(fā),路許先前就覺得,不管是在什么環(huán)境里,瞧見這樣一張臉,眼前耳畔都仿佛掠過了一抹帶著花香的風(fēng)。

    但今天的江乘月不太一樣,眼尾被化妝師用眼線加長,疊加了淺橘色的眼影,在未打破原先稚氣的基礎(chǔ)上,多了一點撩人的意思,附加的傷妝又讓他顯得楚楚可憐。

    像一朵不諳世事不知人間疾苦的野花,折了葉與花瓣,卻依然展著花蕊,引人采摘。

    偏偏當(dāng)事人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模樣,一個勁兒地偷偷往路許這邊瞧,看得路許有些焦躁。

    “你出個門,用得著給那么多人發(fā)定位嗎,怎么?怕我拐賣你啊?!甭吩S問。

    江乘月被問得一愣,反應(yīng)都慢了半拍,隨即笑了:“路哥,你拐賣我也跟你走?!?/br>
    路許不動聲色,但感覺自己剛剛直回去的腰桿有點累了,皮質(zhì)的座椅這么舒服,他想放松著脊柱倚一會兒。

    他想過一會兒再直。

    “稍微熟一點的、會理我的朋友都會發(fā)?!苯嗽禄瑒又糜蚜斜斫o路許看,“初高中時,和同學(xué)出去玩,他們都有家長管著,去哪里都得報備,不許晚歸,我覺得挺有趣,就學(xué)了一下……路哥你別笑我!”

    “不好笑?!甭吩S把嘴角壓得平直,說,“很有趣?!?/br>
    “真的???我本來不想打擾你,那天順手發(fā)給你了。”江乘月的眼睛亮了亮,“那我以后去哪里都給你報備?!?/br>
    路許愜意地靠在椅背上,遠(yuǎn)程指揮了一下拍攝地點的人員調(diào)度。

    這個時候的江乘月,說這話時,眼睛里仿佛只有他一個人。

    “我可以明天再直?!甭吩S心想,“不著急?!?/br>
    車在郊區(qū)的一個小植物園邊停下,江乘月提著自己的背包,跟在路許的身后下車。樹林遮天蔽日,掩著盛夏的一絲涼意,路許選擇的拍攝點少有人至,靠近湖邊的地方有幾棵枯木,看上去應(yīng)該就是路許想要的場景。

    “在這兒等我?!甭吩S扔下一句話,讓另一個助理給就江乘月?lián)蝹?,自己先行去看場地?/br>
    江乘月這會兒覺得有些熱,才想起來自己忘記把披肩還給路許了。

    “burberry的海洋素描印花?!币恢毕牒徒嗽麓钤挼年惏驳险f。

    江乘月:“?”他聽不太懂。

    “哎,江乘月小弟弟?!标惏驳蠁?,“你的鼓玩得好棒啊。”

    “謝謝?!苯嗽抡f。

    “先前跟你過不去的那個,陳如輝,是我遠(yuǎn)房表弟,我罵過他了?!标惏驳险伊硕我曨l給江乘月看,同時準(zhǔn)備好了筆記本,“這是我親弟弟,今年剛9歲,在學(xué)鼓,你能幫我看看他打得有什么問題嗎?”

    路許從湖邊回來的時候,恰好看見陳安迪和許可等人圍著江乘月,在聽江乘月點評一段視頻。

    江乘月:“拿鼓棒的方法不對,太靠前了,不能這樣……然后30秒這里,能看出來是想打倫巴(rumba)節(jié)奏,但是打錯了,你們請的老師可能不太行……”

    路許:“?”

    “快點開始拍,都愣著干什么,你們很閑?”路許問。

    正在嘰嘰喳喳的一群人作鳥獸散,只剩下剛剛被圍在中間的江乘月,沖著路許有點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許在心里嘆了口氣。

    這架子鼓……江乘月并不是只教他,江乘月還教別人。

    昨晚糾正他抓握鼓棒的動作,大概只是江乘月玩鼓的習(xí)慣。

    原本爭先恐后的綺念被路許抬手間遣散得一干二凈。

    人清醒了。

    也直了。

    nancydeer的御用攝影師許可對著取景地拍了幾張后,查看了照片,找好位置,讓江乘月在其中一棵枯木邊坐下。

    江乘月以為這就可以開始拍攝了,然而沒有——

    他剛坐下,路許就過來,幫他調(diào)整坐臥的姿勢。

    “路老師,需要我來嗎?”王雪在一旁問。

    到底是外景,還是廢棄了挺久的植物園,江乘月在枯木腳下坐臥著的時候,衣服和手心里無可避免地會沾到地上的泥土。

    “不用?!甭吩S說著,伸手托著江乘月的后背,讓江乘月的坐姿往下沉了些。

    他的手指搭在江乘月腰間被畫了傷妝的位置,江乘月夏季的體溫偏涼,腰間驟然遇上路許手指間的溫度,臉上的神情微微僵了一瞬,有些不自在地避了避,就好像腰側(cè)真的有兩道傷痕。

    “別動?!甭吩S的藍(lán)眼睛暗了暗,“側(cè)一點身子,保持這個姿勢?!?/br>
    于是江乘月就不再動了,陳安迪那邊的拍攝助手提了個小籃子走過來,應(yīng)路許的要求,往江乘月身上撒了點半燒焦的花和葉子。

    周圍的布景是山火后燒焦的森林,僅剩江乘月周圍的方寸之地,還有些僅剩的潮意。

    “左手給我?!甭吩S示意他伸手,在他的手腕上纏繞了一圈帶著葉子的藤蔓。江乘月的皮膚白,葉子擦過的時候,都能留下來一道紅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