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外室重生了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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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山間清風(fēng)拂過,略略將轎子左窗的側(cè)簾吹起幾寸,外間明亮的天光灑落些許在轎子里。 明暗交浮之間,容貌昳麗的青年依舊垂目不語,沉靜俊美的面孔有如生菩薩,而那低垂的眼簾下,亦掩去了一切凌厲的殺機與鋒芒。 大約默然了兩盞茶的時間,素轎外的下屬們才見到轎簾再度被撥開,立時上前應(yīng)命。 又是一陣略強些的山風(fēng)吹過,撲簌簌拂落了許多櫻花瓣,這原就是金谷寺有名的夏日盛景。 一時間和風(fēng)含香,飛花如雨,寺內(nèi)外游人皆歡喜賞玩。 連坐在蘭因大師禪室中吃茶的寧夫人與賀云櫻,望見窗外如此美景,亦不由唇邊含笑,心曠神怡。 “數(shù)日不見,夫人心懷倒是舒暢了些。”蘭因大師是金谷寺中最為德高望重的比丘尼,論輩分比妙悟高上兩輩。 雖已年近花甲,但精神很是健朗,清瘦面容上微笑慈和,目光清澈,叫人看著便覺得心里十分舒服安靜。 寧夫人微笑頷首:“山中清凈,到底是容不下那許多雜念的。前塵往事終究已經(jīng)過去,如今我還得了櫻櫻這樣的女兒,很是知足?!?/br> 從幾年前賀云櫻開始到金谷寺跟著寧夫人讀書開始,經(jīng)常見到蘭因大師,后來正式拜寧夫人為義母,蘭因大師還送了她一串金檀念珠做禮物。 算起來也是熟識的,但不知為什么,此刻蘭因大師的目光望過來,賀云櫻竟隱約覺得與先前有些不同。 她心里漸漸便生出些緊張來。 但下一瞬,卻又坦然了。 便是叫蘭因大師或是寧夫人知道她是重活一回的人又如何呢。 她父母皆已故去,再幾日連孝期都出了。三叔三嬸一心要借著她的美貌去攀高枝,也不乏謀算她嫁妝家財?shù)男乃肌?/br> 酈家舅父親眷雖然沒有什么不好的心思,卻從來都不親近。 她現(xiàn)在最親近的人便是義母寧夫人了,知道便知道罷。 而蘭因大師雖目光里確實添了幾分復(fù)雜甚至凝重,但仍舊是慈和溫柔的:“你們的親緣當(dāng)真難得。櫻櫻,其實以后便直接叫‘母親’也好。” 寧夫人似乎有些微微震動,低頭抿了抿唇,隨即重新抬眼笑道:“其實——” “母親。”賀云櫻直接便開口叫了。 她的母親酈氏比父親賀道允過世還早一年半,其實對賀云櫻來說,義母寧夫人早就跟親生母親一樣了。 寧夫人眼眶還是熱了,剛才強壓的心緒再次翻涌,淚水滾落下來,又伸手去抿了抿賀云櫻的鬢邊:“好孩子。” 賀云櫻也有些鼻子酸酸的。 她又是有母親的小丫頭了。 蘭因大師緩緩頷首,雙掌合十,輕聲祝禱。 寧夫人沉了沉,回手將眼淚擦了,又與蘭因大師說了幾句閑話,約定端午過后再到寺中相見談經(jīng),便起身告辭。 蘭因大師起身相送,主動提道:“這幾日寺中的雙寶金銀開得很好,你們?nèi)ニ幤匀∫恍莶杌蚴菚窀勺鱿惆?,可以安神?!?/br> “多謝大師。”賀云櫻欠身告辭,便要轉(zhuǎn)身離去。 “櫻櫻?!碧m因大師又叫了她一聲,“持心,勝于萬事。切記?!?/br> 賀云櫻飛快琢磨了一下,并不是特別明白。 但蘭因大師的語氣又這樣親切慈和,還是心中暖暖的,再次深深一福,才扶著寧夫人離了蓮院禪房,往金谷寺西側(cè)的藥圃過去。 這一路過去的游人并不多,因為金谷寺大部分的花樹景致和古跡樓閣多在寺北與寺東,西側(cè)種了許多松柏與翠竹,更清幽些。 松竹掩映之中,甬道通向一座寬闊的涼亭,原是前朝曾經(jīng)寄居過金谷寺、后來高中狀元的陸閣老所捐贈修建。 涼亭外修了一座影壁,上頭有陸閣老當(dāng)年的題字與文章。所以此處的游人香客,多是讀書學(xué)子過來瞻仰。 賀云櫻以前便仔細(xì)看過影壁上的文章,此時剛好經(jīng)過,便挽著寧夫人又過去再掃一眼,順便閑談幾句書法詞句。 寧夫人笑笑:“陸閣老傳世墨寶多以趙體字居多,不過他寫這篇文章時,筆鋒還未曾精熟至極,倒有些燕派的影子?!?/br> 賀云櫻點點頭:“燕派的字太過秾麗,寫詩填詞倒好些,做這樣的經(jīng)濟文章,總是看著——不大相合?!?/br> 她說到最后的一句話時,忽然隱約聞到了幾分青林玉的氣息。 這是白檀、梧桐與松木混合,再添極輕的一分白薔薇調(diào)制而成的熏香。 這味道曾經(jīng)多少次在她身邊,在她夢里,在她心頭。 她是決然不會認(rèn)錯的。 “咦?櫻櫻,那是不是你表姐?”寧夫人忽然按了按賀云櫻的手,指向了另一個方向。 賀云櫻本能順著望過去,果然是舅父的女兒,已經(jīng)出閣三年的表姐酈善君,與另一個年紀(jì)相仿的年輕婦人說著話,正往這個方向過來。 賀云櫻與這位表姐相差五歲,先前不算太熟,但畢竟是親戚,見到了還是要上前招呼的。 而且看這方向,大約也要去金谷寺的藥圃,索性將那影壁處的香味丟開,直接過去招呼寒暄便是。 隔著帷帽,酈善君沒有先認(rèn)出賀云櫻,但說了話也就知道了。當(dāng)即將身邊的妯娌周氏為賀云櫻和寧夫人引見,幾人便說笑同行。 雖然只是隨口閑談,但挽著寧夫人,伴著酈氏表姐,賀云櫻卻一點點地重新放松下來。 就像是面對蘭因大師的目光一樣,其實被發(fā)現(xiàn)了也無妨。 先前在官道上所見,當(dāng)然是蕭熠的車馬與衛(wèi)士。而剛才影壁另一側(cè)飄來的香味,也很可能就是他。 是他又如何? 不過短短幾息之間,賀云櫻忽然明白了蘭因大師的話。 持心。 隨后半日倒是平平安安的。在藥圃取了金銀花,又回正殿添了香油錢,賀云櫻便告別了表姐,與寧夫人一同離了金谷寺,回去蓉園。 路上亦是平順通常,并無封路阻礙,安叔車技又好,馬車一路行得輕快穩(wěn)當(dāng),賀云櫻與寧夫人閑談?wù)f話半晌,就到了家。 賀云櫻剛下馬車,便見月露急匆匆地跑過來,額角上生了汗,既是謝天謝地,也有著急上火:“姑娘這是到哪里去了,您不知道,三太太沒見著您,發(fā)了好大的脾氣呢!” 賀云櫻根本不以為意,回身先去扶寧夫人下車,才問月露:“三太太走了嗎?” “寧夫人好。”月露雖然心里著急,但基本禮數(shù)還是有的。 向著寧夫人一福,才再向賀云櫻嘆氣道:“走了,三太太瞧著您房里只有椅子上搭著的大衣裳,跟架上的花,就生氣先前白白說了許多話,罵了奴婢們一頓就走了?!?/br> “委屈你了?!辟R云櫻點點頭,“去賬房多領(lǐng)一個月月例,算補貼你。另外安排四個人到春暉堂伺候,夫人住幾個月?!?/br> 月露本能地應(yīng)了,然而剛要轉(zhuǎn)身,卻又愣住了:“姑娘,三老爺和三太太說端午過了就啟程,您這是……” 賀云櫻并沒有搭理月露,而是看了一眼劍蘭,就繼續(xù)挽著寧夫人,親親熱熱地說著話往里走。 “姑娘?”月露懵了,要往里追,卻被劍蘭一把拉住:“月露jiejie,您是小姐的丫鬟,就聽小姐的話。您要是更想聽三太太的,那就伺候三太太去也行?!?/br> 眼看月露臉色難看起來,劍蘭又補了一句:“這是我今日伺候小姐出門時,小姐叫我回來提醒您的。蓉園里就一個主子,jiejie明白嗎?” 月露一噎,雖然這話直白到像一個耳光打在自己臉上,但要真想想自家姑娘風(fēng)寒病愈之后的做派,竟也相合。 無奈只得忍氣咬牙,先去辦差不提。 賀云櫻并不太在意月露的心思,她前世跟著三叔三嬸去了京城,月露與劍蘭還有安叔都是跟著的。 月露也沒有特別不好,每個人都會趨利避害,人往高處走,月露就是最普通也最典型的。 她覺得自家老爺已經(jīng)過世,自家姑娘已經(jīng)是孤女,必須依附長輩或者夫家,所以更畏懼三老爺三太太幾分,確實是人之常情。 而安叔與劍蘭父女,倒真的是有情有義的忠仆。前世里,在賀云櫻要被送去給蕭熠做外室的時候,還大罵過賀三老爺夫婦,也勸阻過賀云櫻。 不過等賀云櫻真的一顆癡心撲到蕭熠身上,成了他蘅園里的金絲雀,安叔與劍蘭即使不贊成,也沒有拋棄她,還是忠心耿耿地服侍她,照顧她。 所以重生之后的賀云櫻,除了想要照顧奉養(yǎng)寧夫人之外,還能信任的人也就是安叔與劍蘭了。 月露安排好了春暉堂之后,賀云櫻又帶著劍蘭過去查看了一圈,衣食起居上增添了幾樣,才請寧夫人過去:“母親,預(yù)備的不太周全,您先住著,其余的我再慢慢置辦添補?!?/br> 寧夫人在靜寧堂遠(yuǎn)比蓉園簡素多了,自是全不挑剔:“不用再如何增添了,這樣就很好。” 賀云櫻再環(huán)視一回,依舊覺得簡陋。 前世在蘅園住了十年,不知不覺她的眼光還是被養(yǎng)刁了。 剛重生的前幾日又是養(yǎng)病,又是心緒浮動,她還沒顧得上這些起居雜事。 而此刻她心神皆定,便覺得身邊許多東西看不順眼。 索性晚膳后就提筆列了個單子,叫人出去采買置辦,即便不將蓉園全然翻新,也得將自己的院子與寧夫人的春暉堂再歸置一下。 誰知她要的東西還沒置辦到一半,寧夫人到蓉園的轉(zhuǎn)日晚間忽然舊疾復(fù)發(fā),看著比先前更加嚴(yán)重,咳喘之間已經(jīng)見血。 賀云櫻心急如焚,趕緊叫人去請郎中。 其實她從金谷寺回到蓉園的同時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了,但當(dāng)晚下人回稟,說家中常請的那位李郎中剛好外出探望舊友,還要一兩天才能回到華陽。 當(dāng)時賀云櫻看著寧夫人似乎身體尚可,尤其前世里她直到離開華陽啟程去京城,寧夫人看著都還好,所以就沒急在當(dāng)晚換旁的郎中過來看診,哪里能想到這轉(zhuǎn)天晚上便嚴(yán)重至此。 她看著寧夫人病發(fā),心里焦急如同油煎一樣,但已經(jīng)打發(fā)了安叔和另外兩個老成的家人出去請,自己此刻并沒有更多能做的,只能強定心神,耐性等候。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外頭終于有劍蘭快步跑來報信:“小姐,我爹請到郎中了!” 賀云櫻心頭一喜,連忙出門相迎,然而到了二門上,見到安叔引著一位郎中往里走,身后帶著藥童之外,另有一白衣儒生同行,立時怔住了。 第4章 重見 那感覺便像是被一條毒蛇盯上…… 月色如水,白衣似霜。 賀云櫻萬萬不曾料到,蕭熠會這樣突然出現(xiàn)在蓉園。 安叔連忙主動解釋:“小姐,我到了李郎中的醫(yī)館,李郎中剛剛回到華陽但實在太過疲累,還扭傷了腳不便出診。萬幸李郎中家里有這位季先生和蕭公子做客,季先生是京中來的名醫(yī),醫(yī)術(shù)高超,一定能將夫人治好?!?/br> 賀云櫻這才認(rèn)出,這位季先生季青原便是三年后太醫(yī)院醫(yī)正。 她前世其實見過季青原幾回,蕭熠甚至還請他到過蘅園。 只不過剛才她一眼看到蕭熠,瞬間就沒仔細(xì)看旁人。 但此刻也顧不上多想了,不管蕭熠與季青原為什么出現(xiàn),來都來了,先救人要緊。 “有勞季先生了。”賀云櫻向季青原深深一福,并未再看蕭熠,直接轉(zhuǎn)身引著二人往春暉堂過去。 很快到了堂屋門口,不知為什么,蕭熠腳步竟有些遲疑。 賀云櫻根本沒注意,只顧著請季青原去看寧夫人。 寧夫人此時的咳喘略有平復(fù),但人已經(jīng)開始發(fā)燒,神志昏昏沉沉,季青原牽了她的左右手各診兩次,隨即沉吟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