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游戲
對犯人而言,煉獄里的色彩相當單調(diào),鳥的眼睛能帶來感官上的刺激,而鋪天蓋地的紅則讓人暴戾粗魯,如果有犯人這時抬起頭注視地平線的一邊,他一定能看到耳目一新的顏色——黑色的身影在徐徐飄動,寬大的衣袍在風中顯得凌亂,但規(guī)整的收邊和奇異的紋路說明他是一位身份不同尋常的家伙。 只可惜中心山周圍的地區(qū)已經(jīng)沒有任何犯人了,他們要么跟這大軍倉惶逃離這片生活了百年的“故鄉(xiāng)”;要么就被鳥國抓走,成為食物。為數(shù)眾多的鳥對這些口味全新的人很感興趣,他們遭受的苦難遠遠超出常人想象,鳥國儲備了成噸的蔥喬,這些能幫助人類身體迅速恢復的草藥竟在這些日子供不應(yīng)求,為了遏制這種瀟灑的揮霍行為,角鷹不得不下令讓所有鳥控制飲食,每次進食不得超出需求。直到這項規(guī)矩徹底貫徹到鳥國的各個角落,告急的蔥喬才有了逐漸回漲的趨勢。 說回這位神秘的黑衣人吧。 他像走進后花園一樣,悠然自得地在鳥群中轉(zhuǎn)悠。智力低下的紅瞳鳥對酷似人類的怪物的出現(xiàn)非常不滿,認定他是在侵犯自己的領(lǐng)土,它們隨時會發(fā)動進攻,好在理智尚存的綠瞳鳥壓制住它們的進攻欲望,不厭其煩地告訴卑劣的下屬—— 這是判官大人。 在有趣的鳥之國,凡“大人”都是鳥,這點就讓紅瞳鳥夠苦惱了,現(xiàn)在又出現(xiàn)個和人一樣的“大人”,它們腦袋宕機,呆呆地看著判官行走在寬敞的鳥道上。 他打算去哪呢? 當發(fā)現(xiàn)他的目標后,一只黃瞳鳥忍不住向他喊道:“你不能進入天鳥墳場!” 判官把它的話當耳旁風,不緊不慢地邁步向前,漆黑身影在黃瞳鳥的瞳孔中逐漸放大,忽然,它在天上毫無力量地盤旋幾圈,劃出螺旋線后一頭砸進地面,鮮血從斷裂的鳥喙邊緣滲出。見到此景的鳥兒們閉上了打算阻止判官的嘴,沒鳥上前救援,都老老實實地目送判官進入鳥國的神圣之地,心中祈禱有一位英雄能阻攔這個可怕的黑色怪物。 英雄總是會出現(xiàn)的。 “這不是判官大人嗎?”一個低沉的聲音劃破天際,展露出說話鳥的桀驁不馴,雄厚的問候中帶著一股讓鳥安心的魄力,雙翅火紅的重明鳥仿佛從云火中穿行而來,兩只強健的爪子釘在判官面前。 骷髏頭慢慢抬起,兜帽則從光溜溜的腦袋滑下,眼眶里空洞的兩團黑暗凝視著重明鳥。 “判官大人莫非忘記我了?”重明鳥足有三個判官大,它伸長脖子,白瞳迎上判官的兩個窟窿。 “這不是重明鳥嗎?好久不見啊?!?/br> 重明鳥沒有理會判官的套近乎,執(zhí)拗地說道:“天鳥墳場,你不能進入。” “這是忠告嗎?” “是警告。”重明鳥嘴角冒出一團火焰。 判官忽然伸展右臂。這是他要拿出鐮刀的信號,重明鳥當然明白,它煩躁地低吼,警告判官別在鳥國的地界囂張。 “哈哈。”判官收回骷髏手臂,重新將它藏進衣袖,“何必這般緊張?既然不讓我看,我便不看了?!?/br> “為何要去墳場?” “當然是為了見老朋友?!?/br> 重明鳥皺眉:“鳳凰?說起來,有很多年沒見到過你了?!?/br> “我被關(guān)起來了?!?/br> “哦?”它瞪大眼睛,露出譏諷的目光,“判官大人也有這種時候?真希望你被關(guān)久些?!?/br> 判官不置可否,釋然一笑。 實在是惹鳥厭煩。重明鳥很不喜歡一切都在判官掌控之中的感覺。 “你和鳳凰有何關(guān)系?從未聽說你與她有過交情。”它警惕地看著判官,覺得他沒安好心。 “說來話長?!迸泄僬f這句話就是不打算解釋,“說起來,你們的人鳥大戰(zhàn)——哦,抱歉,是鳥人大戰(zhàn)進行如何了?” “哼,還有什么大戰(zhàn)?”重明鳥搖頭道,“看來你真是被關(guān)了太久,腦子不好使了。十六年前人類從中心山以南敗逃后,就再也沒出現(xiàn)在我們眼中了。大戰(zhàn)?早就結(jié)束了?!?/br> “啊……” 判官喑啞著嗓子,好像含了口痰,他恰如其分地清咳一聲道: “不知不覺,竟又過了十六年,很快啊?!?/br> “人類到地逃到哪去了?” 重明鳥悵然若失,仿佛在自問。他回想起剛開戰(zhàn)時鳥國的意氣風發(fā)、氣勢磅礴,到察覺到人類逃亡南海時的困惑和緊張,最后成了現(xiàn)在這種情況……十六年對鳥而言不算太長,但也絕非短到可以忽略不計,鳥國這些年始終保持著必要的警惕,以防人類從南海殺回,這似乎是杞人憂天地防衛(wèi),可誰都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人類的舉動從一開始便超出了鳥兒們的理解。人類究竟在盤算什么?誰也給不出一個定論。很多鳥請求少昊帝集結(jié)大軍直接進攻南海,消滅人類一勞永逸——但大家心知肚明,黃沉淵是鳥國無法邁過的坎,白瞳鳥雖然能在其中自由穿行,但風險太大,鳥國已經(jīng)經(jīng)不起損失任何一只白瞳鳥了。 在這場沒有正式交鋒的戰(zhàn)爭中,白瞳鳥已經(jīng)消失了四只—— 蠱雕、情鵲、藏渠鳥、窮奇大人…… 蠱雕和情鵲在深入南海后杳無音信;藏渠鳥的尸體在西北發(fā)現(xiàn),兇手沒留下任何蹤跡,但有三座黃帝時代的山籠陷阱;至于少昊帝之子窮奇,誰也不知道他何時消失,等大家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他早就離開視線很久了。 “我不能告訴你。” “我也沒指望你告訴我?!敝孛鼬B悶悶不樂。 “這場游戲……需要公平?!迸泄俚淖旖沁珠_。 “對你而言,我們鳥、人之間的種族之戰(zhàn)不過游戲?” “在煉獄發(fā)生的一切事,對我而言都是游戲?!?/br> 判官搖頭晃腦,真怕他忽然吟詩作賦。 “等解決了人類,我一定會想少昊帝進言,把你和那個白色的家伙干凈殺絕?!?/br> “這可不行。” “你害怕了?” “我們可不能影響游戲……”判官神神叨叨說著讓它不明所以的話,轉(zhuǎn)頭往其他方向去了。 “你要去哪?” “你打算護送我離開?” 重明鳥凝視判官,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里,難道真打算空手而歸了? 判官再次伸出右臂,鐮刀像墨水綴入清水般浮現(xiàn),彎曲的弧度仿佛恰好能割掉重明鳥的脖子,它感到一陣涼意和憤怒,判官繼續(xù)著動作,猶如舞蹈,他優(yōu)雅地將鐮刀刺入地面。重明鳥看到地上出現(xiàn)深不見底的黑洞,好像發(fā)出“嗖”的一聲,判官墜入其中的同時,地面恢復如初。 圍觀的鳥兒們目瞪口呆,重明鳥只覺得煩躁,它哈著火焰,雙翅一振竄入云?;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