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如果能帶薪休假，誰不想呢？身體允許，自己樂意，再加不用擔心收入，那生育也不會成為難題，母嬰市場教育市場會蓬勃發(fā)展，社會內(nèi)需被拉動，各行各業(yè)進入良性循環(huán)……但問題的關鍵，就是錢從哪來？

    如果下一代的幸福要靠上一代的犧牲，而上一代已經(jīng)被現(xiàn)實壓得喘不過氣，甚至不愿有下一代，那幸福又從何談起？

    于燕看他陷入思索的神情，猜測他或許跟自己想的是同樣的事：“僅靠我們自己的力量，很難改變現(xiàn)狀，對嗎？”

    “個例放到群體中的確不值一提，但它依舊有質(zhì)疑和建議的權利?！?/br>
    “有用嗎？”

    “有。當不只我們在關注某件事或某個現(xiàn)狀時，力量就會被匯聚。一個人的思考或許沒有結果，但如果它能引起部分人的思考，它就是有價值的?！?/br>
    “你說的像是我們媒體要干的活?！?/br>
    “媒體也是群體的一部分。”

    于燕發(fā)現(xiàn)她很喜歡和他討論這些空話，哪怕問題并沒有被解決，但在討論中，她感受到了交鋒和紓解：“蔣攸寧，那我們談完別人，接著來談談自己。如果我最后不是因為技不如人，而是因為其他不公平而我無法改變的因素，沒有達到職業(yè)目標……你會接受失敗的我嗎？”

    “傻瓜，這怎么會是失敗。”

    “那如果我向不公平低頭呢？”

    他聽懂了她的意思：“婚育只是造成不公平的因素之一，你當然可以選擇放棄它來獲得競爭的優(yōu)勢，但你要想清楚這個崗位值不值得你做這樣的犧牲，畢竟，公司和你的聯(lián)系不一定比愛人和親人更穩(wěn)定，而休息一段時間也不一定會讓你的能力減弱，對嗎？”

    于燕動容地看著他：“那如果……我是說如果，我們能夠擁有更親密的關系，我的選擇也會影響到你的時候，你會尊重我嗎？”

    “我會努力。”

    “意思是不一定?！?/br>
    “那要看你選擇的誘因。如果你要選擇喜歡的，要去實現(xiàn)你的價值，那我肯定支持，但如果你是迫于現(xiàn)實，比如為了賺更多的錢而不得不讓自己疲倦和辛苦，那有我在你身邊，你可以不用那么拼。”

    “蔣攸寧……”

    “我不是在打擊你的志氣。”他摸摸她的臉，回到最初的話題，“你能升職最好，升不上也沒關系，薪水差多少我可以補給你?！?/br>
    “你很富有嗎？”

    “小康。”他輕輕地笑，“我目前的工資還算穩(wěn)定，支出大頭只有房租，這幾年結余，林林總總有個小三十萬。盡管有點丟人，買房的零頭都算不上，但買輛車，負責日常開銷應該夠了?！?/br>
    “肯定夠的。”

    “你不要嫌棄我?！?/br>
    “不嫌棄，我的存款還沒有你多。”很多人告訴她要賺錢，也有很多人幫助她賺錢，但從來沒有人跟她說，她可以用他的錢，她靠近他，輕聲說，“其實我也不僅是為了加薪才想升職，我還想穩(wěn)定，想有固定的雙休和假期來和你見面?！?/br>
    “嗯，我也想?！?/br>
    “才怪，你一忙就不顧及我了，你還說要我好好工作。”

    蔣攸寧冤枉：“……這話不是你說的？”

    于燕笑：“你都記得啊。”

    “我當然記得?！彼埠芷婀郑髅鳑]有刻意去記，但就是印在腦海里，“你接受不了異地嗎？”

    “現(xiàn)在還好?！笨吹靡娋陀X得分開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蔣攸寧想說那他要不要試著進上海的醫(yī)院，但這念頭只是一閃，因為他很快想起父母，老師，以及手頭幾個獲得經(jīng)費資助的課題，一時半會兒脫不了身。于燕卻似讀懂了他的猶豫：“這事不急，以后再說吧，其實同城也一樣，你忙起來下班不準時，或者我又出差，也經(jīng)常見不到面……所以，還是先珍惜眼前好了?！?/br>
    “怎么珍惜？”

    “親一親你?！彼{(diào)皮地在他臉上啄了一下，笑容是甜的，心是暖的。

    這樣的夜晚真好。

    她眉眼彎彎，看得蔣攸寧晃了神，不等她退開，他上前將她擁緊，低頭含住她的唇瓣。

    于燕心跳加速，由著他的輾轉，不料一吻結束，熱情卻暫停，她微愣：怎么了？

    “如果繼續(xù)，我保不準會對你做些什么?！?/br>
    于燕故意：“做什么？”

    “你想試試嗎？”

    她不無害羞，白皙的小圓臉上露出點孩子氣：“我都這把年紀了，試試的膽子還是有的?！?/br>
    兩個人熱烈地接吻，過了會兒，蔣攸寧呼吸漸重，卻又極力隱忍，而后沒再動作，只沉默地埋首在她頸窩。

    “怎么了？”

    他沒答，像在平復情緒，過了會兒：“我去趟超市?！?/br>
    于燕撫摸的動作頓?。骸艾F(xiàn)在嗎？”

    “嗯?！?/br>
    “那我陪你一起?！?/br>
    “不用，”他撐起半個身子，耳根卻已紅透，“我自己去?！?/br>
    第42章  早晨

    42

    浴室里水聲停住，于燕坐在灰黑色的辦公椅上，下意識地看向床頭的小盒子。

    難怪他剛才半路叫停要去超市，原來是要買這個。

    蔣攸寧。她默念他的名字，想起他發(fā)紅的耳朵，很難想象他結賬時的情景——幸虧是他自己去，不然她跟著，肯定會更尷尬。

    她不無羞澀，又難免悵然：他們已經(jīng)不算年輕，但還在被年輕的欲.望牽引，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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