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上山，體力與心境與之前大相徑庭，錦瑟直接準(zhǔn)備了兩個大號竹簍子，把偏斗摩托停在山腳下，一個多小時就一個來回，送到場院后的豬棚去。

    真不心疼汽油哈，以往可沒敢這樣霍霍錢的。

    剛來的時候割豬草一天掙倆公分，現(xiàn)在一晌兒時間，十個紅公分掙夠了。

    如果可以頂替出來明天的公分，錦瑟真想一直割下去運下去。

    還有剩，送去林有財家里，給花嫂子減輕點負擔(dān)。

    花嫂子高興地不得了，不僅僅因為送豬草，主要是家里的婆婆眼睛好了很多，每天滴眼藥水，現(xiàn)在看東西清晰點兒，再加上老花鏡，能自己吃飯，日頭亮堂的時候還半坐著給孫子做鞋，也不嘮叨說自己活著沒用了。

    眼藥水啊老花鏡啊可都是錦瑟送來的，不能確認用什么眼藥水和多少度數(shù)的老花鏡，錦瑟送來的都是十幾樣供選擇，余下的老花鏡由林有財當(dāng)成福利轉(zhuǎn)送給村里其他需要的老人了，說定的好好保存，用不著的時候要交回到村里另行分配。

    “妹子啊，大家伙都承你的情。”花嫂子想跟錦瑟說幾句體己話，專門拽到陰涼處低語，“俺知道你要回家了，舍不得也得讓你走，他爹說你的戶口不遷走，以后還要回咱村里，能讓石頭有地兒住。哎，俺尋思著你年輕不曉事兒，能回城就回去吧，別留戶口，不然早晚是個心病，你還得成家，還得生自己個兒的娃兒哩，回了城別告訴人家在村里還收養(yǎng)了個小子，知道不？”

    花嫂子沒文化，講不出多嚴謹準(zhǔn)確的大道理，但是滿心里為錦瑟考慮。

    “謝謝嫂子說這些，我會認真考慮的?！卞\瑟沒辦法告訴花嫂子自己真的不需要再生孩子，成家的事兒也跟現(xiàn)在的戶口沒關(guān)系，只有感謝。

    “突突突”的轟鳴聲遠去，屋里的老人著急了，提聲喊著：“林老師哩？咋走了？俺還沒說話哩……”

    “她忙，娘，等下次的?！被ㄉ┳拥穆曇衾飵е皣@。

    可不是忙嗎？換衣服的時間都沒有，新廠房那邊就有干完了份內(nèi)活兒的竹編小隊成員來到了，找東西找位置坐下，先給送回院里的竹子剖竹篾。

    技術(shù)員小蘭昨晚上表現(xiàn)挺好，但是今天又犯慫了，望眼欲穿的等在廠房院外，等林錦瑟開開場熱場，她不知道應(yīng)該說啥。

    想象中的新廠房開工，應(yīng)該不是這樣悶不吭聲直接干活兒吧？

    “林老師你快來！”

    就像是看到了闊別十年的至親，小蘭沖著偏斗摩托車揮手，差一點就熱淚盈眶。

    農(nóng)活兒不忙，林有財叫他們干完分派的任務(wù)就來廠里。

    “你這樣，先集中起來，鼓勵幾句，描述一下未來的美景。念一念這幾天咱們制定的員工守則，獎懲制度，排一下晚上的值班?！?/br>
    錦瑟張口就來，怎么會沒可說的呢？

    林有財許諾的晚上守夜的安排由村里做，錦瑟覺得不如由廠里的員工自己做更合適，以后沒有紛爭。

    當(dāng)然了，第一批員工里目前只有一名男工，光棍柱子，適合守夜?？墒禽喌脚さ臅r候能換家里的男丁來，比如小蘭可以叫大川頂替。

    等門窗都安好了，也需要固定的守門人，所以提前說好待遇，在保證財產(chǎn)安全的情況下，每一天給一毛錢。

    這點兒錢，錦瑟都不好意思說出口，可是大家都覺得算不少了，紅著臉的小蘭一公布政策，就跟爆了顆雷似的引起轟動。

    唯一的男工柱子說：“俺自己個兒包了，在哪兒睡覺不是睡？廠房這邊還敞亮?！?/br>
    換個更敞亮的地兒住，一個月還多掙三塊錢來，這便宜事兒，誰不想？

    嫂子們嬸子大娘們?nèi)耍骸澳遣恍?！就按小蘭念的，大家伙輪著來，俺保證不丟一根竹篾。”

    小蘭的眼神看向人群后微笑著的錦瑟，得到鼓勵，雙手下壓，手指頭有些僵硬，小腿肚還在微微顫動。

    “咱就按交竹籃的名單順序來值夜班。俺剛才讀的員工守則跟獎懲制度就貼在墻上，咱們以后就按這兩張紙來發(fā)工資，大家沒有別的意見的話，就開始動手編竹籃吧，記住保證質(zhì)量，只有合格的產(chǎn)品俺才會收！因為只有合格的產(chǎn)品才能賣出高價！”

    “dei啊dei啊趕緊編，掙錢哩！”

    “編成小蘭技術(shù)員那樣的，手再緊點兒?！?/br>
    “你這個收口不行，割手……”

    應(yīng)該說，村辦工廠這樣子開端，有些瞎胡鬧，忒不正式。

    沒有鞭炮齊鳴沒有領(lǐng)導(dǎo)剪彩，靠山村最大的官兒，林有財，是在小蘭安排完畢后到場的，他表示很滿意，虎著臉嚇唬新工人們幾句：“都按小蘭技術(shù)員的安排干活兒，有啥不樂意的不許瞎咋呼，外面多少人等著頂你們的位兒哩，哪個不聽技術(shù)員的話，惹技術(shù)員生氣，立馬兒給俺滾回地里薅草去！以后再有好事兒都輪不到你們家！”

    這威脅，帶勁兒，還連累全家人了。

    不是林有財不給林錦瑟撐腰，實在用不著，林老師目前在靠山村的威信杠杠滴，說句話可能比林有財都管用。

    所以呢，林有財跟林錦瑟都覺著，小蘭忒弱，恐怕鎮(zhèn)不住嬸子大娘們，需要額外扶持幫助。

    但是，出乎所有人的預(yù)料，在錦瑟保持沉默的關(guān)注下，小蘭與大家伙溝通的很順暢，尤其是早先就跟著做過竹編的二狗子娘，靠山村第一擅罵敢打的女霸王龍，表現(xiàn)得特別順服，連帶的名頭不如她的婦人們都沒有起刺兒。

    “這條編的不對，拆了吧，不然就算編完了拿出去賣也只能當(dāng)廢品處理，你掙不到錢?！?/br>
    “拆了重編……掙不到錢……”

    小蘭掌握了大家伙的命門，辛苦編織為的就是掙錢，你只要講清楚，任性與懶怠等于不掙錢，大家就聽話了。

    同時，多拆幾次，質(zhì)量就有保障了。

    “你只要能把握好質(zhì)量關(guān)，做到鐵面無私，不允許任何一件瑕疵品從手里流出，就成功了一半。”

    這是錦瑟寫在村辦工廠賬簿上，專門添注了拼音的一段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