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行！”孰料剛才還侃侃而談的林老師卻連連推辭，而且絕非作假謙讓，“我對好些村里的外面的情況不了解，人又年輕，干農(nóng)活兒不擅長，頂多能幫著做做銷售，實在難以服眾，真的不可以做廠長?！?/br>
    林大川半張著嘴，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知道自己能說些啥。

    林有財直接起身往外走：“那俺當(dāng)正的，林老師當(dāng)副廠長，有事兒俺在前頭頂著，林老師抓技術(shù)抓生產(chǎn)想法子賣出去，就這么滴定了！”

    他說的很豪氣，林大川聽得目瞪狗呆，跟在林有財后面往外走，還扭著頭看錦瑟。

    錦瑟倒是覺著，做副廠長，前面有林支書頂著，也算不錯。

    不需要她去接送孩子了，廠子也還沒辦起來，錦瑟決定跟著下地干干農(nóng)活兒，雖說不缺少那點公分吃飯，但完全脫離農(nóng)活兒也不合適，畢竟，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回去2018，萬一就需要留在1977做土著民呢。

    把辮子梳好，戴上草帽，手套，蹬上解放鞋，自我感覺挺像那么一會事兒的。

    就是吧，真沒她這樣高調(diào)兒，駕駛著摩托車到地頭的。

    林有財也在地頭兒，跟幾個村干部一起蹲在樹下開小會兒，看到錦瑟停下，全有些發(fā)愣。

    這位林老師來村里有一段時間了，也就打過豬草，記過賬，上上掃盲班的課……

    “各位領(lǐng)導(dǎo)都忙著呢！”錦瑟招呼，這會兒沒戴大頭盔，臉上蒙了一層黃土，但也還是膚色太白了，“我來報個到，請領(lǐng)導(dǎo)安排活兒?！?/br>
    楊會計也在蹲著的行列，陰陽怪氣的來一句：“這時候才干活兒，給你記不記公分??？”

    剛才林有財可是說了，村辦工廠，叫林錦瑟做副廠長，因為她是全村最聰明的人，在城里又有親戚能照應(yīng)。

    憑什么就認(rèn)定這個女人是最聰明的？自己哪里差？

    可惜，林錦瑟根本不鳥他，全當(dāng)空氣。

    林有財更不理會楊會計的小情緒，站起來回應(yīng)：“加上今兒給掃盲班上課，林老師記個滿公分?？靵砜靵恚蹅円粔K兒商量商量在哪兒蓋廠房合適?！?/br>
    “要蓋新廠房？”錦瑟疑問道，“那不是要花很多錢？”

    她這是不懂行了。

    林連長解釋：“天兒熱著，脫土坯干得快，趁著現(xiàn)在農(nóng)活兒也不忙，全村壯勞力一塊兒干，村里還存著些木料，起幾間茅草屋不算事兒。”

    這是全村的事兒，不需要支付工錢或者管飯，原料又都是就地取材的，可不就容易了？

    錦瑟正好打聽一下磚瓦房的事兒：“好像用磚瓦蓋房子更結(jié)實吧？咱們要不等等？等掙了錢再蓋？”

    楊會計再次發(fā)聲，語氣不屑：“林老師可真敢想，先不說買不買得起磚瓦，你有錢就有地兒買嗎？人家窯廠能賣給你嗎？”

    “啪，”林有財一巴掌拍在楊會計肩膀上，轉(zhuǎn)向錦瑟時又是好臉色，“這小子倒也不是胡咧咧，買磚買瓦得有批條，不是有錢就能買的到的。咱就蓋茅草屋，俺們剛才合計了，干脆，狠狠蓋個六大間，再給圈個大院子，叫公社的領(lǐng)導(dǎo)們看看，咱這是正兒八經(jīng)的廠子！”

    豪情滿懷的林支書，有幸看到林老師瞪大眼珠子的傻樣兒。

    六間茅草屋就算正兒八經(jīng)的廠子，確實，閃瞎了林錦瑟的眼睛，晃蒙了林錦瑟的耳朵。

    她反正是要蓋磚瓦房的，還要鋪水泥地，不給老鼠鉆洞的機會。

    “俺們商量了倆地方，林老師你參謀參謀。一個在場院，分出一塊空地來，熱鬧；一個往村南蓋，距離你住的地兒近，更寬敞，也肅靜?！?/br>
    錦瑟目前住的院子距離村子確實遠(yuǎn)了點兒，如果中間蓋一個廠房，就不顯得那么孤零零了。

    她現(xiàn)在倒是適應(yīng)了離群獨居的生活，可是再想想小石頭的未來，萬一以后自己不在……

    “那我建議蓋到村南去，場院面積小，咱們廠子以后擴大了會受局限。也不用挨著我那邊蓋，貼著村子吧，方便村民往來?！?/br>
    楊會計好像天生就是林錦瑟的對頭，無論她說什么他都能找到反駁的理由：“貼著村子南邊有好幾個坑，想墊起來又得花時間費功夫。叫俺說就在場院蓋！”

    錦瑟斜睨他一眼，聲音輕飄飄的：“咱村現(xiàn)在有拖拉機，拉土墊坑頂多用一天的功夫?！?/br>
    提到拖拉機，一眾村干部全部臉上帶出驕傲之色，林有財更是挺挺胸脯，直接拍板：“那就墊坑，也不用拖拉機跑遠(yuǎn)，就地掘坑就地取土，省油！”

    他今天去公社碰了一鼻子灰，但是也有收獲，涎著臉蹭了一箱柴油回來，敢使。

    事兒定下了，林錦瑟又沒撈著下地干農(nóng)活的機會，林支書安排她跟林大川輪流駕駛拖拉機，帶了二十幾個壯勞力挖坑墊坑，先把廠子的地基整好。

    幸虧錦瑟掛帥做這事兒，覺得單純挖坑太浪費物力人力了，于是簡單的規(guī)劃了一下，把要取土的那片領(lǐng)域規(guī)劃成一個比較規(guī)則的圓形，不怕挖坑挖的深，以后能做魚池，最不濟(jì)也能成一個小湖。

    十幾個拿著鐵锨的壯勞力負(fù)責(zé)挖土裝運，十幾個在廠址負(fù)責(zé)跳上拖拉機卸土，都有歇息的機會，活兒也不算累，干的挺歡樂。

    錦瑟又傳授給林大川一些駕駛爬坡的技巧，大川稱呼“林老師”的時候，比往日更加誠懇。

    這可真真正正是“老師”。

    孩子們放學(xué)回來的時候，村南頭已經(jīng)被下工的村民圍觀，看風(fēng)景似的。

    大大小小的坑洼雜草灌木變成了平整的土地，面積還會不斷擴大，誰看見了不歡喜？

    “俺家好幾個小子哩，支書，得給俺家多劃兩塊宅基地，以后好給娃兒娶媳婦。俺看劃這里就行……”

    這個敢于癡心妄想的村民立刻被哄笑了：“真給你劃了宅基地，你蓋得起房子不？”

    “搭兩間破草房可沒誰家姑娘看上哈，你家小子多，都糊弄來媳婦可難嘍?！?/br>
    “俺蓋茅草屋，一個小子兩間，俺豁出去……”

    林有財一巴掌拍過去，聲音低了。

    “這里要蓋咱村里的廠子，誰也別惦記了，明兒起輪流過來，砸夯蓋房子，有手藝又想當(dāng)工人的去找林老師報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