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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報紙上刊登出來的時候, 外頭更廣闊的世界他們不知道,只知道在大河口這一畝三分地上,但凡識字的都高興瘋了! 陳靜把那篇宣告這一歷史事件正式結(jié)束的文章, 大聲的,飽含淚水的朗讀了一遍又一遍,讀到嗓子都啞了,仿佛要將每一個字嚼吧進(jìn)嘴,咽下, 細(xì)細(xì)品嘗這勝利的果實(shí)。 還直接大手一揮, 用兩節(jié)數(shù)學(xué)課給孩子們唱歌, 高高低低此起彼伏的《讓我們蕩起雙槳》飄蕩在四(2)班的上空。 一位沉睡的, 飽經(jīng)病痛折磨的母親,醒過來了。 幺妹發(fā)現(xiàn), 雖然叔叔和mama下班回來得更晚了,可他們臉上的笑容更多了, 每天都像有大喜事等著他們一樣。她再一次發(fā)現(xiàn), 人類的悲喜是相通的。 過完十一月, 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孩子們裹緊或新或舊的小棉襖,背著書包, 一放學(xué)就往家里跑。家里有煤爐, 有中午吃剩的饅頭餅子, 放小爐子上熱一熱, 就能讓正在長身體的他們慰藉一番。 可能是因?yàn)殚L大了, 四年級的她們跟那些一二年級的小學(xué)生玩不到一處去了, 幺妹和胡菲目不斜視的走過垃圾山。 曾經(jīng)對她們有致命吸引力的地方, 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一批更小的孩子占據(jù), 只是臭還是那么臭。 她們屏著氣,迅速的走過那段,路上遇到下樓倒垃圾的劉珍,她挺著六個多月的大肚子,走得像一只蝸牛一樣,臃腫,緩慢。 她攏了攏雜亂而油膩的長發(fā),“崔綠真,你大姐呢?” 幺妹知道她說的是春苗jiejie,“上班?!?/br> “咋不來你們家了?” 幺妹敏感的覺著,她的問題有點(diǎn)不懷好意,“住宿舍了呀。” “切,啥住宿舍,怕不是住新房子去了喲,嫌你們家小房子不好住唄,你說她是不是白眼狼呀……” 話未說完,幺妹和菲菲理也不理,頭也不回的走了。這劉珍現(xiàn)在煩死個人,仗著大肚子到處挑撥離間,春苗jiejie不過是來供銷社上班的時候沒地方住,暫時在她們家住了幾天,而拒絕了她這位“小姨”的邀請,沒有去胡家住,她就記恨上了。 可春苗也是怕給他們增添麻煩呀,在自個兒四嬸家,她來慣了的,小姨家她可是從沒去過,忽然跑人家里去住,她也是十九歲的大姑娘了,也難為情不是? 可劉珍卻認(rèn)為,這就是黃柔攛掇的,不然好好的外甥女怎么不跟她親?現(xiàn)在她的老公可是廠里最厲害的車間主任,廠里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利潤都是她老公制造的,走出去誰不尊稱她一聲“珍姐”?偏偏對門還是那副死樣子,清高個屁! 在她看來,不捧她臭腳的,都是嫉妒她現(xiàn)在的好日子。 所以,為了彰顯她的好日子,聽說春苗來大河口供銷門市部上班后,她就一個勁要□□苗去她家住。也不想想就那么四五十平小房子,光一家四口本就擠得沒處下腳了,大姑娘去了還能住哪兒? 可就是這樣一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尷尬境地,春苗拒絕了她,還成了罪人。也不知道她怎么跟劉老太告狀的,第二天,劉老太就上老崔家罵劉惠去了。 全程不知道發(fā)生了啥的劉惠:“???” 沒想到她也有被人罵懵逼的時候。 罵劉惠崔家人可不管,愛怎么怎么著那是人親母女,可罵著罵著扯到黃柔和幺妹攛掇春苗跟她小姨不親……這他娘的放什么狗屁?!崔老太想起那年被她害的,那是新仇舊恨加一起啊,直接沖上去給她幾個大耳刮子。 “你這嘴巴子咋這么賤呢你?” 其他看熱鬧的社員都知道,這崔老太啥都好,為人公道又大方,也不愛嚼舌根,唯一的缺點(diǎn)就是護(hù)犢子。不許別人罵她們家孩子,七個黃毛丫頭在她心里是寶貝,幺妹那就是寶貝中的寶貝,她不生氣才怪嘞! 現(xiàn)在,張愛國去省會讀大學(xué),崔建國被臨時委任為牛屎溝生產(chǎn)隊隊長,丈母娘跟親老娘打架你說他幫誰?就連劉惠也恨不得帶著小彩魚跟婆婆一起加入戰(zhàn)斗呢,劉老太最終只能帶著一臉血印子鎩羽而歸。 且說幺妹和菲菲走到四樓分別,剛進(jìn)門,就被一個小rou球撲過來,一把抱住大腿,口水滴答的叫“jiejie”。 幺妹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小猴子來了! 果然,家里已經(jīng)讓他翻箱倒柜弄得亂七八糟了,茶幾上的報紙茶杯全躺在地上,鬧鬧正踮著腳“猴子”“猴子”的叫罵,空氣里飛舞著的是它雪白柔軟而金貴無比的羽毛。 高元珍和黃柔買菜去了,把他一個人扔家里,沒想到就一眨眼的工夫,崔綠真的家差點(diǎn)讓他拆了! “jiejie,mama姨姨買菜去啦……” 幺妹揪著他的耳朵,“你又找啥呀小臭猴?” “找餅干?!毙『镒拥拈L相真對得住他這名字,黑黑瘦瘦尖嘴猴腮,要不是生出來就放跟前不錯眼的看著,連高元珍自個兒都要懷疑孩子是不是抱錯了。 她雖然蒼老,但五官也算周正,他親爹要尖嘴猴腮也不可能當(dāng)小白臉,可這娃偏偏就跟基因突變似的。月子里的白白胖胖好像是錯覺,自從會自個兒吃東西后,這不吃那不吃,一頓飯吃完至少得挨三頓打。 在這物資匱乏的年代,他不吃白稀飯不吃白饅頭,天天要吃鈣奶餅干和紅糖糯米糍粑,你說他是不是欠揍? 高元珍打也打了,罵也罵了,可臭小子脖子一梗,我不吃我不吃我就是不吃! 可把他媽氣得,恨不得把他扔出去。反倒是王滿銀,對他耐心特好,只要他在家,一日三餐追在屁股后頭,一勺一口的喂,就是王家老太太,那也是真把他當(dāng)親孫子疼的,他愛吃鈣奶餅干,就把兒子兒媳給的養(yǎng)老錢拿出來,請街坊小年輕去百貨商店幫她買。 沒有餅干供應(yīng)票的話,價格更貴。 小猴子現(xiàn)在過的,可是吃香喝辣的好日子嘞! 他知道,綠真jiejie跟他一樣是小饞嘴,jiejie家一定有許許多多的堆成小山似的鈣奶餅干呢! 幺妹氣哼哼的揪著他耳朵,別說,還真有點(diǎn)想吃了。她從書包里摸出巨款一塊錢,“走,咱們買去。”現(xiàn)在的鈣奶餅干已經(jīng)不止是有鐵罐裝的了,還有紙盒裝、牛皮紙裝、塑料裝,甚至散稱的。 春苗在門市部站的就是餅干食品柜臺,一塊錢能讓她多給加兩勺碎餅干屑,拿回來用舌頭舔著吃也香呢!或者用開水泡了,加一勺麥乳精或者老奶粉,那可真是舌尖上的奢侈品! 她把書包放下,牽著小家伙下樓。從廠里走到供銷社得二十來分鐘,兩個人一路小跑著趕在門市部上門板之前,“春苗jiejie,給我們稱一塊錢的鈣奶餅干!” 春苗正在盤貨,其他人已經(jīng)下班了,門板上了大半,只留一道小門供她進(jìn)出。 “呀,你們來晚啦,鈣奶的賣完了,蛋奶的要不?” 光聽這兩個字,幺妹的嘴巴里就不受控制的吞咽口水,“要!” 然而小猴子是特別挑食的,他撅著嘴,老大不高興的說:“不要?!?/br> “蛋奶餅干一樣好吃喲,有股雞蛋味兒呢!”穿著白大褂戴著藍(lán)袖套的春苗推開玻璃柜門,用長筷子夾了半塊碎餅干遞出來,“你嘗嘗,可香啦。” 小猴子是誰?雞蛋在家他都看不上吃的小子,會稀罕雞蛋味的餅干?“我不要不要就不要,哼!” 幺妹頭疼,揪著他耳朵威脅道:“你不要那我就走了喲,讓大灰狼抓你,把你帶進(jìn)大山里烤了吃?!?/br> 小猴子有那么一丟丟怕,“我媽說猴子rou不能吃。” 崔綠真:“……”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只猴子?。?/br> 春苗看他們僵持著,只好哄他:“那吃菠蘿豆吧,奶香奶香,脆生生的,今兒剛好到的貨,明兒可就沒啦。” 作為整個大河口最愛吃零嘴的小地精,幺妹居然是第一次聽說,“啥叫菠蘿豆呀?” 春苗遞過來兩個圓溜溜小饅頭似的東西,只有指頭尖那么大,奶白奶白的,入口果然一股奶香味,還有面食的焦香味,特別爽口。 “這在南方叫奶香小饅頭,日本人叫菠蘿豆,聽說最適合給小孩吃呢,比鈣奶餅干便宜,還經(jīng)吃?!笨刹宦铮ヒ话哑甙藗€在手里,能“嘎嘣”吃到學(xué)校,一斤夠吃半個月嘞! 菠蘿豆干吃嘎嘣脆,含在嘴里慢慢吃的話,淀粉會被口水軟化,變得入口即化,非常的軟糯易消化,難怪可以當(dāng)嬰兒食品賣呢。 兩個小饞嘴立馬愛了愛了,稱了滿滿一油紙包,邊走邊吃,也沒忘讓春苗上家吃飯。 “我不去了,同事已經(jīng)給我在食堂打到飯了?!?/br> 兩小只到家,是高元珍給他們開的門。 “mama,好吃?!毙『镒咏o她嘴里喂了兩個菠蘿豆,指著她的大肚子問:“弟弟乖嗎?” “乖,比你乖!” 高元珍和王滿銀的孩子都已經(jīng)八個多月,馬上又能生了。可能是有了愛情和家庭的滋潤,也可能是罐頭廠風(fēng)生水起,事業(yè)一帆風(fēng)順,她現(xiàn)在紅光滿面,嘴角含笑,看起來就像三十出頭一樣。 “姨媽,你最近好嗎?” “好著呢,你啥時候期末考?完了上我們家玩兒去,給你準(zhǔn)備好吃的。” 幺妹現(xiàn)在可以走的親戚多了,寒暑假總是在市區(qū)大河口牛屎溝李家溝之間輪轉(zhuǎn),倒是比一般孩子幸福多了。她把小饅頭抓出一把來,“好嘞姨媽,你嘗嘗菠蘿豆?!?/br> 兩個女人嘗了嘗,都覺著不怎么樣,“不就是奶香小饅頭嘛,還菠蘿豆沒菠蘿味都?!?/br> 小猴子鼓著嘴巴:“就是菠蘿豆,不是臭饅頭!” 得,臭饅頭是吧?高元珍反手給他屁股上打了兩巴掌,氣得喲,你知道今年全國糧食產(chǎn)量又降了嗎?你知道多少人還在啃粗面餅子高粱饃嗎? 幺妹跟著乖兮兮的點(diǎn)頭,是呀,多少人還挨餓呢,哪能這么糟蹋糧食?該打! 黃柔心頭大驚,心道孩子也是有自尊心的,當(dāng)著這么多人面打他不太好吧?她就從來不當(dāng)外人面教訓(xùn)孩子,萬一待會兒撒起潑來可不好收拾,她正想著要鬧開怎么把這小祖宗哄好呢……小猴子就嘟著嘴跑沙發(fā)上,生氣的吃他的菠蘿豆去了。 黃柔:“……”真是個猴子,皮粗rou厚任mama打,反正不哭也不鬧。 要是普通的三歲孩子,早扯開嗓子嚎了。 “你別理他,臭毛病慣的,就是欠收拾。”高元珍從蒸籠里拿出四五個大土豆,放涼水里冷卻,滿不在乎的說。 果然,小猴子一面氣鼓鼓的哼著,一面把菠蘿豆大把大把塞嘴里,嚼得嘎嘣脆。吃了一會兒,看見jiejie在寫作業(yè),他又屁顛屁顛過去,把幺妹的書拿起來,“嘩啦嘩啦”毫無章法的亂翻一氣。 正在剝土豆皮的高元珍把臉一虎,“高玉強(qiáng),別打擾jiejie?!?/br> 小子把嘴一撅,“沒打擾,我就看看?!庇盟男∨K手給jiejie喂菠蘿豆,嘴里的還沒吃完,下一個又送到嘴邊,生怕餓到她似的。而幺妹一面寫作文,一面豎著耳朵聽大人的對話。 “怎么著,還是說不通?”黃柔擔(dān)憂的問。 “嗯,那幾個老賊,就等著咱們承包合同到期呢,現(xiàn)在已經(jīng)在忙著收購梨子了,還收的冬梨,你說好笑不好笑?” 原來,最近他們當(dāng)年跟大隊部簽的承包合同快到期了,這么多年他們掙了不少錢,村里多少人眼紅著呢,得虧高元珍夠硬氣壓得住村里人,王滿銀又夠“下三濫”吃得開,眼紅的社員們只能干瞪眼看他們吃rou??蓾M五年后再想續(xù)簽是不可能的,大隊部一致要求提高租金,每年兩千塊,這跟搶人可沒啥區(qū)別。 “獅子大開口,讓他們收購去,我倒要看看,冬梨他們咋做罐頭?!?/br> 冬梨rou糙皮厚還酸,只能腌制鹽水泡梨,口感相當(dāng)差,跟秋梨簡直是兩個完全不同的品種,村里人不懂,看她每年收那么多水果,加工出那么多罐頭,以為只要是果子進(jìn)鍋里一煮瓶子一裝就能變現(xiàn),卻不知道當(dāng)年她花了多少錢和精力跟著老師傅學(xué),起早貪黑的摸索廢了多少原料。 高元珍咬咬牙,“讓他們?nèi)?,我倒要看看,這錢是不是誰都能掙!” 黃柔拍拍她手背,“氣大傷身,不值當(dāng)?!?/br> 高元珍摸了摸肚子,滿眼慈愛,“我現(xiàn)在也不氣,就等著趕緊把肚子里這個卸貨,我再做打算?!?/br> 四.人.幫被打倒了,祖國社會各界隱隱有復(fù)蘇的勢頭,聽說安徽和四川開春就要實(shí)行聯(lián)產(chǎn)承包,把土地直接包給村民小組或者個人去種,她也有點(diǎn)心動。 萬一,這要真行得通,說不定過不了幾年她就能拿回原本高家那片橘子林呢?想想就心熱。 當(dāng)了父母后,她才終于明白父母當(dāng)年的苦心,他們用畢生精力為她留下的寶貴財富,雖然橘子樹已經(jīng)被砍了,可地是他們開的,她想問問隊里,真要聯(lián)產(chǎn)承包的話,那幾塊地能不能就分配給她? 剝好土豆皮,黃柔讓她別動了,自己用棒槌碾碎土豆,碾成土豆泥,爆幾段干辣椒和蒜瓣,用一勺豬油炒香,再撒一把小蔥段進(jìn)去。 “哇哦,好香呀mama!” “姨姨好香!” 黃柔讓兩個小馬屁精哄得不行,忍不住也笑了,“小猴子你說好吃的啊,那待會兒要多吃點(diǎn)兒,不能吃零嘴了?!?/br> 高玉強(qiáng)趕緊乖乖把菠蘿豆放回寫字臺上,“好,jiejie也不能吃。” 幺妹沖他擠眼睛,小壞蛋,你姐可是小地精,胃口很大很大的喲! 菜出鍋,黃柔就讓幺妹過來拿碗筷盛飯,高元珍忙道:“不急不急,等學(xué)章回來再吃。” “那可得等到深更半夜呢,他們單位最近開會多,別等了?!鳖檶W(xué)章這人,好就好在就算再忙,會再多,他都會回家來。 她也心疼他與其把一個多小時浪費(fèi)在路上來回跑,不如就在辦公室將就一下,可他就是不聽,刮風(fēng)下雨下刀子都要回家來,說是看見她們娘倆,心安。 幾人這才開吃。幺妹用熗炒土豆泥拌飯,油漉漉香噴噴的,一個人能吃下三碗,再其他菜這個吃點(diǎn)那個吃點(diǎn),食量快趕上顧三了。小猴子跟著她,有樣學(xué)樣,也很快掃下兩碗土豆泥拌飯,吃得一張小嘴巴油亮亮的。 正在此時,陳靜來了。 “我給靜靜阿姨盛飯叭?!?/br> 陳靜拉住幺妹,“吃過了,我今兒來是有個事要跟你mama商量。” 原來,她跟幾個高中同學(xué)打算辦個詩社,四月里流傳出來的詩抄讓她大受啟發(fā),這半年常跟著其他年輕人抄來朗讀背誦,現(xiàn)在正值四.人.幫被粉碎的時候,民族士氣大為高漲,社會各界都在積極歌頌這股正氣清風(fēng),她就想起辦詩社來。 讓更多的人聽見社會各界的聲音,這是她的初衷。 但沒有具有出版資格的集體掛靠,他們這搞不好就是非法出版,聽說幺妹的學(xué)字師傅是市文化館鼎鼎有名的毛大師,陳靜就想到來請李自平幫個忙。 如果他能幫忙寫個介紹信什么的,他們就能在子弟小學(xué)把詩社辦起來,也不發(fā)行什么刊物,就每個月出一期詩歌,到時候會請專業(yè)的編輯來評審,保證符合國家規(guī)定。 黃柔非常吃驚,“你居然要辦詩社?” 陳靜紅著臉推她一把,“去去去,數(shù)學(xué)老師就不能愛好詩歌???” 黃柔捂著嘴笑,不是她故意貶低好友,陳靜對文科的東西確實(shí)是興趣不大,估計這次也就是圖新鮮,鬧著玩兒的。 “你要正經(jīng)開辦,我可以幫忙,要不正經(jīng)……” “呸呸呸黃柔你說啥呢,啥叫不正經(jīng)?放心吧,我知道你的擔(dān)心,到時候會請專門的編輯把關(guān),咱們要辦的可是反應(yīng)全社會積極向上欣欣向榮的景象,不是□□歷史?!?/br> 她雖然憤青,可還是能分清好歹的,現(xiàn)在正是破除痼疾,病去如抽絲的時候,總說過去的傷痛沒用,只有振奮人們,讓大家看見這位“母親”正在一步步堅強(qiáng)的,勇敢的站起來,這才是真正有意義的事! 黃柔一愣,她沒想到,好友居然說出這么振聾發(fā)聵的話。 高元珍聽不大懂,倒是幺妹也跟著激動起來,“好!我?guī)挽o靜阿姨!” 她明天又要去市里學(xué)字了,正好可以跟師傅說說,他應(yīng)該能有辦法。 陳靜雖然不擅長文科,寫詩什么的干不了,可她熱情奔放,號召力很強(qiáng),要協(xié)調(diào)組織一個事是非常容易的。當(dāng)天晚上,她就把幾個同學(xué)找來黃柔家,將他們的設(shè)想說了,幺妹撿著重點(diǎn)記下來。 當(dāng)然,小猴子高玉強(qiáng)聽說她第二天要去市里,撒潑打滾不愿回家了。 “我跟jiejie睡,我不回家!” 高元珍被他嚷嚷得心煩,“你姐是女孩,你是男孩,怎么能一起睡?” “結(jié)婚就能一起睡,我要跟jiejie結(jié)婚!”他說話時而斷斷續(xù)續(xù)不清楚,時而又機(jī)關(guān)槍似的蹦,這一句他就嚎得又清晰又響亮。 “就你這尖嘴猴腮的,jiejie看不上你。” 他不死心,愣是追著幺妹問:“jiejie你會跟我結(jié)婚嗎?” 偏偏幺妹只是表面看著成熟,內(nèi)里天真,“不跟,我想跟胡峻哥哥結(jié)婚?!?/br> “啥?!”高元珍一愣,黃柔哈哈大笑起來,你說這孩子,剛說她懂事,像個小大人了,她又傻不愣登來。 原來,以前跟菲菲楊麗芝玩過家家的時候總是缺個“老公”,胡峻會在外頭等她們,找不到“老公”的她們就拉胡峻來湊數(shù),菲菲不可能跟他結(jié)婚,那就只能她和楊麗芝競爭了。 經(jīng)常是石頭剪刀布,誰贏了誰拿胡峻當(dāng)老公,玩來玩去就變成誰都要跟胡峻結(jié)婚……這只是玩笑話而已。 莫名被cue的胡峻:“???” 第二天,剛到李家,幺妹就把陳靜想辦詩社的事說了,磨著師傅幫忙給寫封介紹信。正巧龍葵來聽見,驚詫的問:“辦什么詩社?” 于是,幺妹又把陳靜幾人的計劃說了。 龍葵捋著胡子,沉吟道:“詩社首先得是個社會團(tuán)體,要有一定的成員數(shù),規(guī)范的名稱和組織,固定場所和專職人員……最重要是得有經(jīng)費(fèi)來源?!?/br> 幺妹一愣,她沒想到,就是辦個詩社,居然有這么多前提條件? “這還是不走出版的,要是涉及出版,事更多……”龍葵猶豫片刻,陳靜的目的是讓更多的人勇敢發(fā)聲,激情謳歌,這一口號無論真情與否,他作為老資格的文人,是心動的。 龍葵在文壇浸yin這么多年,別的不敢說,要真走出版,他倒是有法子。 幺妹眼巴巴看著他,她其實(shí)想的很簡單,mama會寫詩歌,可總發(fā)《紅旗》,他們家墻上都貼了七八張《紅旗》了呢,如果能多個刊物刊登mama的詩,就像瓜農(nóng)多個攤位賣自己的瓜,何樂而不為? 她昨晚看見mama聽到這個想法的時候,很是激動了一下。畢竟,mama最大的興趣不是當(dāng)校長,而是搞教學(xué)和文學(xué)創(chuàng)作。 另一方面,靜靜阿姨這么多年郁郁不得志,好容易遇到一個她自個兒喜歡做的事,幺妹緊了緊拳頭,就是為了這兩個最喜歡她的女人,她也要想辦法幫她們辦起來! “小丫頭真想辦?” “嗯吶!龍爺爺你會幫我們的叭?”幺妹抱著他胳膊晃。要是別人開這口,龍葵肯定鳥都不帶鳥的,可崔綠真是誰?是他這么多年遇到的第一個書法天才,是幫著李思齊走出困境的好孩子,是他跟前看著長大的丫頭! 小丫頭非常懂事知道分寸,從來不因他們的社會地位而提要求讓幫忙,第一次請求幫忙只是辦個詩社,還是利國利民的好事,他哪有不同意的? “成,你讓他們明天下午兩點(diǎn)來這兒,我要好好問問他們,是不是真想辦。” 社會正在復(fù)蘇,牛鬼蛇神自然也跟著醒來,難保有些投機(jī)分子想要借機(jī)上躥下跳攫取利益,無論是想要經(jīng)濟(jì)利益還是政治利益,到底是真喜歡還是假喜歡,他看過便知道! 幺妹激動的蹦起來,“謝謝爺爺!爺爺你真好!” 陳靜和黃柔都沒想到,幺妹出馬居然不止請動了毛大師,還把著名武俠小說家龍葵也給請動了! “龍葵,真的是寫小說那個龍葵?!” “對呀?!?/br> 陳靜捏住幺妹rou乎乎的臉頰,“臭丫頭你居然不告訴我你認(rèn)識龍葵,啊啊啊??!我是她的忠實(shí)粉絲啊臭丫頭,早知道我就讓你給我要他老人家的親筆簽名了啊!” 想想自己為了得到老爺子親筆簽名的書費(fèi)了多大勁,花了多少錢,走過多少彎路,她就悔得腸子都青了。自己的學(xué)生居然認(rèn)識自己的偶像,而她卻全然不知,這是怎樣一種讓人捶胸頓足的體驗(yàn)?! 幺妹“嗚嗚”躲著,一臉無辜:“我不知道,你沒說呀?!?/br> 陳靜更是捶胸頓足悔不當(dāng)初! 辦詩社,顧學(xué)章是非常贊成的,就當(dāng)給老婆一個培養(yǎng)興趣愛好的平臺罷了。還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只要你們把資質(zhì)辦下來,經(jīng)費(fèi)我來想辦法?!?/br> 第二天,陳靜叫上兩個高中同學(xué),跟著黃柔去了李自平家。本來幺妹也想去的,可黃柔為了避嫌讓她留家里了。畢竟她跟龍老和毛大師有淵源,不能影響大師們公平公正的評估她們。 退一萬步講,萬一他們的方案在龍老跟前過不去,被拒絕的時候別讓她在場,省得她以后不知道怎么跟他們繼續(xù)相處。 自她們出門,幺妹就一個人在家里等消息,中途楊麗芝叫她去公社勞教場看熱鬧。現(xiàn)在國家正在分批次撥亂反正,以前被打成“資本主義傾向”和“黑.五.類”的人,陸續(xù)開始恢復(fù)名譽(yù),而曾經(jīng)爭當(dāng)跳梁小丑的,也受到了人民的審判。 勞教場堪比菜市場,熱鬧著呢! 她們手拉著手,悄咪咪擠進(jìn)去,夾在一堆父老鄉(xiāng)親里,居然看見有人挎著大布袋,一把一把往外掏瓜子兒的。一手交瓜子兒,一手交一分錢,“掏瓜子兒”的小哥哥看見她們看著,還“噓”一聲,送了她們半把。 眾目睽睽人山人海,居然有人公然賣瓜子兒?! 幺妹目瞪口呆。 正是農(nóng)閑時節(jié),一面看熱鬧,一面正愁嘴里沒個嚼頭,男女老幼誰不來一把?很快,小哥哥的大布口袋就空空如也。 不一會兒,他又不知從哪兒變戲法似的掛上一兜紙煙,沒有過濾嘴的紙煙,估摸著就是作業(yè)本里裹旱煙絲兒的水平,居然兩分錢一根?! 關(guān)鍵是買的人還賊多! 男人們出門身上總會帶幾角錢,兩分買一根,大家相互借個火,慢慢的,小口小口的吸,一面“吞云吐霧”一面看熱鬧,舊社會的地主老財也不過這般享受吧? 很快,小哥哥的卷煙也賣光了。幺妹眼巴巴盯著,看他還能從布袋里掏出啥來。 然而,這小伙子機(jī)靈著呢,知道見好就收的道理,揣好錢,沖她一陣擠眉弄眼,腳底抹油跑了! 上頭的公社領(lǐng)導(dǎo)巴拉巴拉背著書,下頭男女老幼嗑瓜子兒的抽紙煙的聊閑天的,好不熱鬧。幺妹算是見識到了,只要牛鬼蛇神一倒,這人類的積極性就發(fā)揮出來了。 要換幾年前,別說大伯被勞教那年,就是半年前,誰敢想象這樣的情景? 她興奮地搓手手,不行,這好消息得第一時間告訴大伯去!現(xiàn)在二伯三伯都有工作,就大伯在家種地,農(nóng)閑時要是也能弄點(diǎn)兒小錢,他不知得多高興呢! 這樣友娣jiejie就有車費(fèi)上北京咯! 她熱鬧也不看了,擠出人群往牛屎溝的方向跑,幸好今天是星期天,要是周中她還沒時間回去呢。只要大伯有了錢,他們也能在城里買房子,大伯娘就再也不會念叨她們家有三套房子啦。 是的,黃柔兩口子在縣城買房的事,不知是誰說漏嘴,讓劉惠知道了。可讓她說了大半年的酸話,那時候房子還沒怎么漲價,只不過九千左右,現(xiàn)在聽說漲到一萬二,她估計打嗝都是一股酸水味兒咯! 正想著,忽然后脖頸一緊,有人一把將她抓起來。 十歲的崔綠真高一米四,重達(dá)七十斤……居,居然讓人給提著后脖頸衣服,拎,拎起來了?! 她嚇得“呀”一聲叫起來,雙腳亂蹬。 “喂你跑啥,我叫你呢!”罪魁禍?zhǔn)资且粋€高大壯男孩,將近一米八的個頭,渾身的硬rou,肩膀?qū)挼描F塔似的,嘴唇一周青黑青黑的。 幺妹回頭一看,頓時炸毛了,超兇的說:“楊愛衛(wèi)你干啥,信不信我揍你!” 在普遍營養(yǎng)不良的農(nóng)村孩子中,十四歲的楊愛衛(wèi),壯得嚇人。要是不知道實(shí)際年齡的,看外形還當(dāng)他已經(jīng)十七八歲大小伙了呢! 這家伙上小學(xué)就愛跟人打架,自從轉(zhuǎn)到子弟小學(xué)后就是個刺頭,上初中后成了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混子,十四五歲就四處野不回家,比他弟弟招人恨多了。 想起小時候被他欺負(fù)的記憶,幺妹非常嚴(yán)肅的警告:“楊愛衛(wèi)我再說一遍,放我下去,不然我不客氣喲。” 可她的聲音還是小女孩的奶兇,不止沒嚇到楊愛衛(wèi),還讓他變本加厲的湊過來:“喲,你能咋不客氣呢?” 這是挑釁,赤.裸.裸的挑釁! 在廠區(qū),男孩女孩打架是常事,可他這個動作,卻不是單純的“打架”。 幺妹讀的書雖然多,可她沒讀過男孩子欺負(fù)女孩子的啊,就是遇到這樣的橋段都是跳過去的??缮頌榕⒌闹庇X,讓她非常的不舒服,以及不安。 緊張之下的小地精,再也控制不住體內(nèi)的靈力,只見她輕輕的吸一口氣,地上的土就沒了,等楊愛生再次把狗頭湊過來的時候,她“tui”一口吐出去。 楊愛衛(wèi)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忽然一股排山倒海的力量夾帶著土氣迎面而來,那薄薄的一層土像藏著無數(shù)的小刀子直直的扎他臉上身上,痛得他“啊啊”怪叫,哪里還顧得上幺妹? 幺妹拍拍被他抓過的衣領(lǐng),一臉嫌棄,楊愛衛(wèi)這個大壞蛋,太討厭了!嘿嘿,看他滿地打滾,小姑娘又得意起來,這幾年經(jīng)常有意無意的收斂,她都差點(diǎn)忘了自己可是有九級靈力的小地精呢! 而楊愛衛(wèi)絕對想不到,他就是故意嚇?biāo)粐?,不止沒把人嚇著,還把自己弄?dú)萘恕?/br> 是的,毀容。他的臉被藏了刀的碎石子混著泥土排山倒海一陣猛打后,就留下黑黃黑黃一層,怎么洗也也不干凈,一出汗還油膩膩的,要多丑有多丑,原本圍繞在他周圍的狗腿子們都嫌他油膩,躲得遠(yuǎn)遠(yuǎn)的。 丑是天生的五官沒法改變,可油膩,那就是后天氣質(zhì)。 此時的幺妹不知道,她這隨手一打給楊愛衛(wèi)帶來了什么,一回家就聽到好消息——龍老愿意幫mama和阿姨辦詩社不說,還說動文化館把詩社掛靠其下。 詩社名字?jǐn)M了好幾個,“辰龍”“臥雪”“綠真”“踏浪”,甚至帶地名的“大河口”,最終還是龍老親自排版,選名“大河詩社”,不僅讓人一聽就知道是大河口公社出來的,還有一股濃烈的陽剛之氣,省得叫雪啊月的讓人覺著是婦道人家主事。 看吧,文人的圈子也是有鄙視鏈的,而這個今后將聞名全國乃至全世界的大河詩社,在出生的第一天,就因?yàn)槠鹈簧蠈游娜巳ψ雍莺莸谋梢暳艘环?/br> 女流何以成事? 這些女人們,就是要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