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自習課,紀初謠翻出書本和云端的資料,就開始兩耳不聞窗外事地與新課內(nèi)容奮戰(zhàn)打交道。 到了中午,因為她來學校前剛吃過飯,肚子不餓,所以婉拒了從悅的邀請,繼續(xù)留座位上研究數(shù)學小練的題目。 等她再抬起頭來,班上的同學都走光了。 正午的陽光穿過茂密的枝丫,伴著聒噪蟬鳴,將斑駁的樹影倒映在長廊和窗玻璃上。偶有清風拂過,將灼熱的暑氣順著門縫往教室里帶。 紀初謠站起身,把斜后方正對著她腦袋呼呼猛吹的空調(diào)關(guān)了,又把教室后門敞開,這才感覺冰涼的指尖稍微恢復點知覺。 課上她便覺得冷,但這么熱的天,因為個人生病原因便擅作主張把空調(diào)關(guān)掉,即便班上同學沒意見,她自己心里也會過意不去。 在教室里來回走動了會兒,黑板報旁的榮譽墻上,還貼著上個學期的成績單。 紀初謠仰頭看了看,一眼就捕捉到了紀明熙的名字,六門接近滿分的漂亮成績,不僅是班級第一,還是年級第一。 班上考到年級前十的就兩個學生。 一個她姐,還有一個—— 嗯……是岑易。 紀初謠表情突然變得有些一言難盡,雖然早知道對方是個學霸,但現(xiàn)下發(fā)現(xiàn)是個如此高段位的學霸,多少感到幾分難以接受。 一個抓著她把柄勒索要錢的人,竟然是年紀排名前十的大神,怎么想怎么德不配位。 果然,讀書好的人未必品行也好。 紀初謠這么想著,嘖嘖搖頭走出教室,朝洗手間走去。 兩分鐘后,從洗手間出來,余光瞥見一旁的樓道走上兩個挺拔雋逸的身形。 紀初謠僅是腳步停頓了一下,接著全當沒看見,目不斜視地路過。 但岑易顯然沒有要放過她的意思,抬手招了招,叫道:“……那個,阿菜,你過來一下?!?/br> 紀初謠一開始沒反應過來叫的自己,但整條走廊上只有她一人,就因為這么一瞬的走神,便叫人追了上來。 目光對上跟前的少年,白襯衫灰長褲,班上一半男生穿起來都像酒店服務員的制服落到他身上,偏生襯出了一種寬肩窄腰的優(yōu)越感。 紀初謠黢黑的眸子無聲盯著他,道:“你剛叫我什么?” 岑易不覺有誤:“你微信名不就叫這個么?!?/br> 紀初謠如鯁在喉。 她微信名分明是名字縮寫打出的“韭菜園”,好好一農(nóng)耕田園意境,被人這么一改編,竟活生生叫出了菜逼的氣質(zhì)。 岑易沒錯過她眼底的那點憋悶,有些好笑,揚了揚手上剛從學生會拿回來的選修課指南:“幫個忙,帶教室放我桌上?!?/br> 末了又怕她因為方才那句“阿菜”記恨上心,補充道:“好歹幫過你幾回,應該不至于這么點同學愛都沒有吧。” 紀初謠視線微微下垂,落在岑易捏著報名單的指節(jié)分明的指骨上。 不遠處還站著和他一道上來的男生,念著有旁人在等,繼續(xù)和他干拄著不太好,抿抿唇,伸手接過:“知道了,你去吧?!?/br> “謝了。”岑易笑意閑散地沖她道了聲,便折身回樓梯口和黎川會和。 紀初謠看了會兒兩人順著樓道緩緩矮下消失的背影,捏著紙往回走,暗自揣摩岑易對她的態(tài)度到底什么意思。 紅包不收,面上還跟個沒事人兒一樣主動跟她交流說話。若真要細扯哪個地方比較反常不對勁的,那就是兩人壓根關(guān)系不熟,他卻主動把她叫下幫忙做事。 所以。他這是不缺錢,但缺小弟么? —— 紀初謠回教室后,把東西放人桌子上,依然有些想不通,糾結(jié)了會兒,從抽屜里翻出手機,打開紀明熙的聊天界面。 指尖左右輕點,刪刪減減打字道:“姐,你跟班上那個叫岑易的同學熟嗎。你感覺他這個人……人品怎么樣?!?/br> 對著聊天框里的字來回讀了幾遍,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有種背后說人壞話的嫌疑,想了想,還是盡數(shù)刪掉,把手機扔回桌肚,翻出數(shù)學小練繼續(xù)寫。 不過半個小時,班上同學便陸陸續(xù)續(xù)地回來,教室后方的空調(diào)再次呼呼開起,展示它的強勁風力。 好在幾個男生怕熱,直接跑來后排堵著吹風口,一邊扇風,一邊聊天。雖鬧騰了點,但這個班課間就沒有不鬧騰的時候,紀初謠也算習慣了。 等從悅回來,她便拿著不會的題開始請教。 從悅頗有耐性,翻了課上做的筆記本,把一些難的知識點先用例題代入給她講解一遍,再把公式換湯不換藥地套到大題中。 要知道紀初謠身上有差生非常典型的缺點,那就是思維緩頓、繞不過彎,但在對方循序漸進的引導下,竟也都聽懂了。 她在空白答題處演算出答案,又翻到下一頁,準備問人最后一道大題。 剛好班長喝著奶茶走進教室,道:“從悅,瓊音姐讓你去她辦公室一趟,好像是你之前全國古典音樂賽拿獎加分的事兒?!?/br> 從悅匆匆應了聲,走前還是先幫紀初謠看了下題:“這道是高考真題,有點復雜,可能一時半會兒講不清楚……” 她沉吟了下,轉(zhuǎn)而想到什么,道:“要不你問岑易吧,他理科學神,今天的理科作業(yè)應該都做完了的。” 從悅說著回頭,跟人打招呼道:“岑易,你幫我教下meimei這道題,我有事出去一下?!?/br> 從悅說完,沖紀初謠比了個抱歉的手勢,便跟班長朝外走去。 紀初謠整個人還保持方才彎腰撐在從悅桌上問問題的姿勢,因為從悅的話,神情緘默少許,不動聲色地斜過眼,往斜后方瞥了瞥。 岑易在看游戲視頻,身子半抵椅背,翹著雙二郎腿,兩只凳腿懸空,身子一晃一晃,神情懶散又怠慢,讓人生怕下秒沒維持住平衡,直接仰頭往后摔去。 許是正好看完了一個視頻,岑易慢吞吞地抬眼朝她望來。 斜側(cè)的日光流瀉進來,在他眸色稍暗的眼珠上籠了層淺淡的光。 有些扎人。 紀初謠與他交視一瞬,果斷別開視線,朝自己座位走去。 既然是高考題,她一個剛升高二的學生做不出來也是情有可原,空著算了。 岑易卻是不緊不慢地將兩條懸空的凳腿放平,落回平地上,單手拄著臉廓,歪了歪腦袋,好整以暇地朝隔壁桌已然落座坐好的紀初謠望去。 他點點下巴,道:“不是要我教你么?小冊拿來?!?/br> 紀初謠懟著空氣沉默兩秒,有些意外對方的好心。 僵持片刻,還是搬著凳子靠了過去。 岑易將題目掃了眼,道:“有紙么?!?/br> 紀初謠被他突然冒出的這話弄得愣了愣,摸摸兩邊口袋,最后掏出張皺巴巴的紙巾,展開放到他面前:“只有這一張?!?/br> 她想著如果對方是要上洗手間或是哼鼻涕的話,可能有點不太夠。 岑易卻是盯著眼前的紙巾,陷入一陣古怪的沉靜。 半晌,輕笑一聲,也不介意,拿出抽屜里的黑筆,就著紙巾開始畫起函數(shù)圖。 紀初謠:“……” 快速回身,從她桌上拿了本還沒用過的草稿本來,以備不時之需。 顯然,她的決定是正確的。 等岑易將一張紙巾填得滿滿當當,她還是搖搖頭,表示自己沒聽懂。 岑易舔舔上顎,有些不可思議,開始重新掂量起她的斤兩:“你之前那地方教材版本跟帝都不一樣?” 顯然他問的是r城,紀初謠想了想,確定道:“一樣?!?/br> 岑易:“那是你們課程進度落后很多?” 紀初謠:“好像也沒有?!?/br> 岑易:“……” 好像是個什么鬼。 岑易輕嘖一聲,將紙巾揉成團,翻開草稿本,一邊想著怎么換種更簡單的講法,一邊吐槽道:“你這不是曠了上午一節(jié)課,而是高一一整年的課都沒認真聽過吧,阿菜?!?/br> 紀初謠聽到“阿菜”兩個字,只覺得太陽xue兩側(cè)的青筋跳了跳,中肯評價道:“我覺得可能是你講的不太好的原因,還是一會兒從悅回來,我再問她吧?!?/br> 說著拎起作業(yè)和椅子,就打算回自己座位。 岑易頭一回被人用這么真誠的語氣質(zhì)疑能力,簡直要被氣笑了。起先還覺得朽木不雕也罷,現(xiàn)下卻是突然來勁,決定跟人杠到底了。 抬手扣住紀初謠的手腕,將人一把拽回了椅子上:“說你兩句,脾氣還挺橫,不恥下問的道理應該懂的吧?!?/br> 在紙上刷刷寫下兩列式子:“到這一步能看明白么。” 紀初謠眼睫輕垂,在眼瞼下方投下淡淡的陰翳,眸光還聚焦在手腕方才被他碰過的地方。 對方的指溫冰涼干燥,也沒有什么汗意,一觸即離,但陌生的碰觸總歸讓她感到些許不自在。 直到岑易重復問了遍,這才籠回思緒,點點頭道:“嗯?!?/br> 岑易臉上露出點還算沒那么笨的贊許表情,順著函數(shù)圖往下講。 臨近午休,原本還在過道上打鬧的同學紛紛回了座位,開始寫作業(yè)。 沒了人體阻擋的冷氣,一股腦地向紀初謠后脖頸襲來,激得她縮了縮脖子,打了個低低的噴嚏。 岑易演算的筆梢微頓,抬頭叫住了過道正往前面走的張齊正。 張齊正屁顛屁顛地繞回來:“老大,你叫我。” “把空調(diào)口往上掰一下。冷。” 岑易散漫扔下一句話,便就著方才的思路,繼續(xù)給紀初謠講。 張齊正愕然,老大是班上團寵,大伙兒一直都道他怕熱,所以主動把空調(diào)扇葉對著后排吹,這樣的主兒今天突然叫喚起冷來,還真有些稀奇。 不過看他正跟meimei說著話,也不好插嘴多說什么,便照做了。 張齊正按令做完事,蹭蹭跑回位置,又覺得有些興奮地跟隔壁桌的徐至秦交頭接耳起來:“誒,我發(fā)現(xiàn)meimei是真的挺強,上一個我在學校里看到能讓老大屈尊一起探討學術(shù)的人,還是熙姐呢?!?/br> 徐至秦笑啐:“這屁話還用你說,就老大那跳躍的思維,換了別人,鐵定跟不上?!?/br> …… 午休課鈴響,紀初謠總算把題弄懂,抱著椅子回座位,余光瞥見已然向上吹起的空調(diào)口,眸底微泛波瀾,終是沒忍住,又朝岑易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人給她講完題,便另拿了本磚頭似的五三做起來。 看人品,似乎沒她原先想的那么糟糕。 ※※※※※※※※※※※※※※※※※※※※ 這章卡了很久,現(xiàn)在才碼出來,明天還是照常晚上九點更新,讓大家久等了,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