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有些船只的木料極其難尋并且過于昂貴，類似于烏艚船這種以鐵梨木制成的船只，一條船造價八百余兩。能夠免費拿到手，為啥要自己花錢造。

    吳綬恍然大悟，怪不得姚志勇能夠當上水軍統(tǒng)領(lǐng)，經(jīng)驗豐富，謹慎不冒進，又不失沖鋒精神。

    而且還不要臉！

    “先生，姚統(tǒng)領(lǐng)希望打掉最先出頭的椽子，收攏其余的船丁船只們，但我卻更希望能夠全殲那些膽敢進犯我等的船丁們！”

    蔣宜說到這里，眉目間隱有厭棄之色，“先行懷柔，愿意投降的便投降，不愿意參戰(zhàn)的便旁觀。剩下積極參戰(zhàn)的……”

    “全是時而船丁、時而?？艿呢浬　?，蔣宜冷哼了一聲，“這幫人手里不知道沾過多少無辜疍民的血”。

    沈游聽明白了。

    姚志勇是想先打刺頭，震懾住其余的船隊之后再招降。

    蔣宜想先招降，去掉那些怕事的、不敢跟他們動手的、純粹只為了在船幫里賺點錢討生活的，剩下的就都是殺過人、膽子極大、常年在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船丁們。一場戰(zhàn)役，正好把這批人一網(wǎng)打盡。

    吳綬想了想，覺得都挺有道理的。這么一聽，蔣宜沒能上位，似乎還挺可惜的。

    于是吳綬的目光忍不住轉(zhuǎn)向了其余幾名水軍將領(lǐng)。這些人都是從基層脫穎而出的，不是自身殺敵悍勇的就是極擅長統(tǒng)帥士兵。

    其中一位將領(lǐng)宋鴻直接開口道：“我們得盡快決定，馬上就要到冬季了，屆時行船都不便，別說在海上打仗了”。

    “等等，冬季的時候疍民和云門幫的船只會返航嗎？”，劉三俊疑惑的問道，“假如會回航的話完全可以從陸上進行打擊??！”

    真不是劉三俊太自信，皂衣軍的步兵騎兵，作戰(zhàn)之悍勇、紀律之嚴明堪稱天下表率。再配上先進的軍械，讓周遭的州縣打起來堪稱土雞瓦狗。短短兩個月，他們就摧枯拉朽的清掃了閔地的各大州縣。

    “我們不是沒考慮過跟步兵騎兵在陸地上一同聯(lián)合作戰(zhàn)，但是船只返航后船丁們各回各家，根本不會成系統(tǒng)的聚集。不僅無法一網(wǎng)打盡，還會導致云門幫的骨干們四處潛逃。搞了半天，還不如在船上打來得好”。

    宋鴻一提起這個就很郁悶。在今日開會之前，水軍內(nèi)部就開過討論會了，提議一個一個出來，又一個一個否決，到最后只剩下姚志勇和蔣宜的了。

    沈游問道：“所以你們水軍的意思就是在姚志勇和蔣宜的方案中二選一，是嗎？”

    “是”，姚志勇郁悶的點點頭，“我們內(nèi)部也做過了票擬，我得票十二，蔣宜得票十一，伯仲之間，無法呈現(xiàn)壓倒性的優(yōu)勢，所以只好拿到全軍人事作戰(zhàn)討論會上來。”

    “一則想聽聽諸位非水軍出身的同僚是否有開拓性的提議，二則也想請先生和大人做決定，挑一個方案出來”。

    姚志勇一說完，沈游就想嘆氣。蔣宜的方案最傷的地方就在于，先行招降意味著透露給了敵人皂衣軍即將進攻的消息。屆時敵人有了準備，我方的損傷會更慘重。

    但卻能令我方將士將敵人當中最頑固的那些人一網(wǎng)打盡，這能為以后梳理海運打下一個好的基礎(chǔ)。

    姚志勇的方案缺點就在于，他只是挑選了一個看上去最強大的敵人，試圖殺雞儆猴?？梢菤⒘穗u卻反倒令剩下的猴子們團結(jié)起來，那就坐蠟了。

    要知道，船幫能夠壯大，固然充斥著大量的內(nèi)斗，但勢必也要團結(jié)。許多船幫的性質(zhì)更趨向于幫派，講究一個義薄云天，叛幫者則三刀六洞，死無葬身之地。

    所以形成了一種極為奇特的現(xiàn)象，團結(jié)與內(nèi)斗并行。也就是說，姚志勇的方案不一定管用。

    看上去似乎應該選擇蔣宜的方案，但更讓沈游為難的是，姚志勇的提議在平時未必管用，但到了如今，很可能成功。

    因為現(xiàn)在戰(zhàn)亂頻頻，各地竟然唯有沈游、周恪麾下方能安居樂業(yè)。況且境內(nèi)不分各類戶籍，唯有良籍，疍民也能入良籍！

    這直接導致了大量的疍民放棄了四處漂泊，選擇前往陸地安家。于是云門幫的底層人數(shù)越少，就越發(fā)衰敗。這時候，人人都想著讓自己獲得最大的好處，團結(jié)協(xié)作就更困難了。

    這樣看來，姚志勇的提議似乎贏面也挺大的。

    沈游嘆了口氣。無非是在兩難的抉擇當中選擇一個相對正確的，以及做上峰的，天天要給下屬背鍋，她也習慣了。

    她唯一不習慣的是下屬們的心眼子一個比一個多。

    沈游看向姚志勇，直接問道，“你作為水軍統(tǒng)領(lǐng)，按理只有反對人數(shù)超過四分之三以上，你的命令才無法通行，可如今蔣宜比你還少一票，也就是說，反對你的人連一半都不到。為何你會無法決定？”

    這根本不符合規(guī)則制度。

    滿堂的目光都聚集在姚志勇身上，姚志勇被看的極不舒服，尤其是情搜科養(yǎng)好了傷的姚爽也在。

    姚爽笑瞇瞇的看著姚志勇，他年歲不過二十七，卻笑的宛如一個慈眉善目的老人家，仿佛這次養(yǎng)傷把他身上的鋒芒都磨平了似的。

    姚志勇卻絲毫不敢小覷姚爽，直接回復道：“是因為……”

    “是我向姚統(tǒng)領(lǐng)求得情！

    蔣宜直接站了起來，面不改色朗聲答道，“我出身于疍民，原為賤籍，多年以來父母飽受各大船幫壓迫，直到有一日，我父母被人打了野船，死在了海上。我十三投奔皂衣軍，迄今為止已有五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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