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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程家從程遠到十七八歲的小子,幾乎個個身上都不干凈。內(nèi)宅女眷打死仆婢更是普遍。除了五六個七八歲的小兒無辜之外,真要查起來,人人都是一頭的罪名。 公審來得極快,府衙地方太小,最后干脆在菜市口搭了木質(zhì)高臺。一整排椅子,兩側(cè)均是安全科人員站崗。 “諸位父老鄉(xiāng)親,我是雷州目前的掌事人沈游”,沈游站在高臺上,臺下是擠擠挨挨的人流。 臺下人聲鼎沸,議論紛紛。沈游穿著官服,可身量一看就是個女子。畢竟人群中有苦主,有看熱鬧的,還有各類二流子,他們原本以為負責管理災(zāi)民的管事中有女子也就罷了,那保不準是主家的婢女。 可當沈游站在高臺之上,說她是雷州級別最高的上峰的時候,臺下徹底炸鍋了。 “女的?怎么是個女的?” “哪里來的小娘子?傍上了哪個男人進的府衙?” …… 從連聲質(zhì)疑到污言穢語,人群唾沫橫飛,亂像紛紛。 沈游格外冷靜,這是她面向百姓時必定會遭遇的質(zhì)疑。大齊根本就沒有女子為官的先例,驟然見到沈游,臺下自然驚疑不斷。 沈游完全沒有搭理底下口出穢言的混混們,雷州的婦女解放還沒開始,這地方根深蒂固的重男輕女根本不會因為沈游此刻輕飄飄的幾句話就改變。 所以她只是按照流程繼續(xù)下一項議題,“今日公審程家,目前程家三代人共計涉案三十八件,涉及人命五十七條。接下來帶犯罪嫌疑人”。 沈游宣布完了,即刻將主位讓給了刑獄司王梁。 程遠被拖拽上來的時候穿著囚衣,右臂已經(jīng)包扎過,然而失血過多和劇烈疼痛依然讓他格外頹喪,身體佝僂著,橘子皮的老臉看上去是徹底風干了。 王梁按照慣例,先由情搜科人員提交苦主們的證詞。厚厚一大疊紙張被呈上來,光是念給臺下人聽就要不少時間了。 臺下的百姓已經(jīng)顧不上沈游是男是女了。那一疊狀紙念來字字皆是血淚,強搶而來的良家子被玩弄致殘乃至于死亡,打手橫行無忌追債打殺家中老父,謀奪家產(chǎn)強將侄媳沉塘……一字一句一條人命。 聽得圍觀百姓從看熱鬧到憤怒不已,他們面色潮紅,看著坐在椅子上受審的程遠,恨不得生啖其rou。 不知道是誰開始喊起來的—— “一命抵一命!” “殺了他!” 直到千萬人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劇烈的咆哮聲令臺上的程遠面色發(fā)白,他渾濁的眼珠子看向臺下眾生。臺下眾人各個咬牙切齒,只恨自己手中無刀,竟不能砍殺此賊。 程遠大笑起來,他從一個外室子做到程家家主,靠的就是比誰都狠,比誰都放得下身段。臺下這幫人,自己無用,天天等著別人救濟。一幫廢物罷了。 若不是他在災(zāi)荒年間放了印子錢,這幫人別說現(xiàn)在站在臺下,連荒年都熬不過去。 恩將仇報!恩將仇報! “我不認罪”,程遠聲嘶力竭的喊道。 臺下頓時輿情更洶。 王梁驚堂木一拍,喊了兩聲“肅靜”,臺下這才緩緩安靜下來。 他看向程遠,“第一件,趙王氏狀告你指使打手,打死她公公,強行將她女兒賣進了花樓,這一點你認不認?” 程遠冷笑道,“當日,我放錢給他們的時候,便說好了,若是無法還錢就得拿田地或是子女來還,這些人也認了。怎么?如今還不上錢了,又不肯拿田產(chǎn)抵債,就要來告官不成?” “就算是照著大齊律,放印子錢本身就是違法的”,王梁繼續(xù)道,“更別提你指使打手打死百姓,這又作何解釋?” 程遠振振有詞,“那是他們自己上趕著,既然不肯將田產(chǎn)給我,當日為何要來問我借銀錢?” “你說好了借給趙鐵柱十兩銀子,卻只給對方九兩,要求他來年還錢十三兩。結(jié)果趙鐵柱如約還錢十三兩,你卻說契約上記載分明要還四十三兩。如此高額的利息,哪個農(nóng)戶還的起?” 強行涂改契約,如此低劣的手段,分明就是仗著程府尹的勢,欺壓小門小戶。 程遠煞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種鄙夷,“還不起就別借”。 王梁并沒有再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既然程遠堅定的認為,還不上錢,就得拿一切抵債,從土地到生命,恨不能連靈魂都販賣給他這個債主。那么,多說無益。打死人的事實不會因為任何動機而改變。 “我只問你,你承不承認你利用打手,打死了趙王氏的公公?并且將其女賣進了花樓?” 程遠牙關(guān)緊咬,心知認了就是死罪。他必須不斷的糾纏在欠債還錢這個問題上。 “他們欠了我的錢,那就得還錢!還不上錢,就得遵守契約,聽我吩咐”。 “啊啊!你還我女兒!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凄厲的哀嚎聲,是雙目赤紅的趙王氏恨不得沖上去亂刀砍死狡辯的程遠。 “肅靜!肅靜!” 王梁拍驚堂木拍的手都紅了。 臺下唾沫橫飛,不是在怒罵程遠就是在可憐趙王氏。 當然,與程遠類似處境的豪強大戶們一樣在觀看這場公審。人群里或者是菜市口兩側(cè)高高的建筑物上,站著的一幫錦衣華服的郎君,他們一樣在熱議此事。 “不過就是幾條賤命罷了,用得著興師動眾嗎?” --